58

第58章 第 58 章

宜真胳膊僵住, 在一聲聲帶着祈求的,可憐兮兮的表姐中,輕輕動了動手指。

太亂來了, 太胡鬧了……

她怎麽就答應了……

殷章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下, 埋在她的肩頭粗粗的喘着氣,宜真總算得了片刻清明,後知後覺的想到。

她不該答應的。

可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來不及了。

這是他朝思暮想的,魂牽夢萦的,殷章閉着眼, 近乎迷醉的感受着那柔軟的力道——

其實并不舒服,宜真雖然看過冊子, 但動手還是第一次, 力道輕的幾乎感受不到不說,根本沒有章法。

可那種精神上的歡愉和滿足, 可以抵得過一切不足。

好一會,宜真只覺掌心一熱,不由頓住。

伏在身上的人似乎松了力道般,結實硬挺的身體軟和了些, 耳邊短暫的屏氣後,是綿長的氣息。

“表姐。”殷章喚她,湊過去一下一下的輕吻。

宜真側過臉, 面紅如火,推開他坐起身, 準備收拾自己。

殷章從善如流的退開, 卻又從身後抱住她。

“松開。”宜真低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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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抱抱表姐。”殷章低語,帶着些委委屈屈的味道, 邊說,“我幫表姐。”

說話間他動手,就着半抱的姿勢,開始為宜真收拾亂七八糟的衣裳。

垂眸時,還能看見小衣上洇開的暗色水跡,一想到那是怎麽留下的,殷章喉間一滾,手上難免有些不老實。

宜真立即拍開他的手,轉身瞪了他一眼,再不要他幫忙了。

殷章往後一倒,手肘撐在地上,就那樣堪稱懶散的半倚在那兒看着宜真,整個人都流露着一種滿足過後的餍足之感。

宜真看着,心跳又亂了些,餘光撇去一眼,側過身背對着他。

殷章就又換了個姿勢,正好能看見宜真的側顏。

她沒發現,正低頭專心的整理衣襟,一層一層的将衣裳眼好,取下腰帶重新整理。這般好一會兒,才發現他在偷看,便就瞪了他一眼,輕聲飛快的說,“還不快收拾收拾你自己。”

殷章低頭看了眼自己,起身避去屏風之後,利索了換掉了下衣。

等他出來,宜真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端正的坐在那裏。看見他後,立即目光警惕。

殷章這會兒表現的格外老實,過去繼續烤肉,邊吃邊和宜真說話。

一開口就吓了宜真一跳:

“表姐,我準備回去就跟祖父祖母說我和你的事。”

一聲悶響,宜真本來正要喝茶,聞言失手摔了茶杯。

“你別亂來!”她立即反對。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殷章說,“只是要連累表姐,同我受一番罪。”

宜真皺起眉。

“你要做什麽?”她警覺。

“不過是,順水推舟。”殷章看向帳篷門口。

“君子不立危牆,你可知道?”這幾天的事情飛快在心中過了一遍,宜真立即有了個猜測,匆匆說。

“我知道。”殷章說,摸索着握住她的手,道,“可有些事,總要冒一些險的。”

他想光明正大娶宜真。

若按照常理自然不能,所以,就需要一些算計。

“殷章!”宜真擔憂的喚,但殷章顯然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是她能勸的了的,她頓時氣惱。

這般說了好一會兒,營地中忽然喧鬧起來。

“怎麽了?”殷章問。

外面護衛說去問了,不多時,有人匆匆至帳前,道,“殿下,有人下毒,護衛們大多都已經昏睡過去。您快準備好,屬下等護送您離開。”

聞言,殷章看了眼宜真,而後起身掀開帳簾大步出去。

“既然下藥,必然有後手。若就此離去,怕是兇多吉少。”縱使到這個地步,他依然沉穩,不等護衛辯駁,就道,“但留在這裏,也只是等死。”

“把所有還能動的人收攏到一起,收拾行囊,現在就去。”

護衛們一喜,立即領命。

跟随宜真進山的是阿竹,還有皇後娘娘給她的臘梅,只是從前一直在暗中護衛她左右,這次進山才裝作粗使丫鬟同行。

臘梅動手,很快就收拾好行囊,阿竹也已經為宜真披好披風。

一應馬匹等都已經準備好,宜真擡眼,正要找自己的馬,就被殷章懶腰一抱送上了他的馬,耳後翻身坐在她身後。

“殿下!”宜真一驚。

殷章牽起缰繩,說,“事态緊急,我與表姐同騎,免得出現意外。表姐擔待一二,等出去了我為你賠罪。”

宜真這才冷靜下來,說,“應該的,何來賠罪一說,只是別讓我耽擱了殿下的安危。”

殷章朗笑,沒說什麽,一扯缰繩,在宜真的輕呼聲中,黑色的駿馬揚起前蹄,而後疾馳而去。

護衛們立即跟上,臘梅與阿竹同乘,往山林中去。

大家都知道,幕後之人既然動手,必有後手,而且一定會埋伏在這山林之中。

可若不走,指揮使甕中捉鼈,如今,只能冒險。

果然,剛入林中,就有身穿黑衣的刺客從四方湧來。

跟随殷章進山的都是好手,牢牢的護在了他左右,可這些黑衣人顯然有備而來,不為殺人,而是拖住這些護衛。

就這般,不知不覺,殷章身邊的護衛越來越少。

宜真從未坐過這樣快的馬,一時心頭翻滾,直晃得頭暈眼花,卻又心中擔憂,不得不打起精神注意着周圍的情況,随着最後一個護衛被拖住,凜冽的刀光便直撲向馬上的兩人。

殷章反手拔出挂在一旁的刀格擋,交錯間便割斷了刺客的喉嚨。

但死了這個,後面還有,一時間好幾個人圍攻而來,宜真屏着氣,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影響到殷章。

可就算這樣,殷章也沒停,馬兒還在前行,恍惚中她隐約感覺到,殷章是有目的的在走。

她咬着唇,盼着快點到他的目的,期間聽到好幾次殷章的悶哼,其實他并沒有出聲,只是兩人離得太近,他每每亂了呼吸,她都能清晰的感覺到。

他肯定是受傷了。

而且是好幾次。

那些刺客顯然也發現了殷章一直護着宜真,便就朝着她來,在再一次殷章擡臂擋住劃向自己的刀刃後,宜真死死看着,淚珠不停滑落。

終于,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眼前豁然一開。

竟是到了一處懸崖邊上,她睜大眼,一時驚慌,只覺這是到了死路,但越是慌亂的時刻,她的神志就越是清明,很快想到,這就是殷章要來的地方。

“表姐,對不起。”

殷章伏在她耳邊說,而後甩手扔出手中橫刀,攬着宜真腳下一蹬,翻身跳下懸崖。

對不起,要你跟我冒險。

“該死!”

一路追殺過來的黑衣人追至崖邊,卻只能看到兩個模糊的影子。立時氣急,低吼一聲。

這懸崖極深,說不定殷章會死在底下,但他不敢冒險。

這麽多年的準備,冒了這樣大的風險,只為這一次刺殺。

務必要萬無一失才行。

“給我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很快站起身,左右吩咐下去。

衆人立即應是。

一陣哨響,山中諸多還活着的刺客立即脫身,護衛們顧不上追殺,立即往殷章離開的方向追去。

這些人離開了,難道是太孫殿下出事了?

好在有人一直綴在殷章身後,遙遙看見他跳下了懸崖,這才沒徹底絕望,而後連夜去周圍找在獵場巡防的衛士們,并回行宮向陛下禀報這個消息,調遣人手進來找尋。

他們也不敢閑着,一群人心弦緊繃,只想着一定要在那些此刻之前找到皇太孫。

宜真昏昏沉沉醒來時,發現眼前正燃着一堆篝火,周身一片溫熱,她正被殷章攬在懷中抱着。

這是,山洞?

剛剛從山崖落下時,她驚悸太過,直接昏過去了,根本不知道後來都發生了什麽。

匆匆打量了周圍一眼,宜真看向殷章,瞧見他唇色蒼白,心中頓時一緊。

對了,他受傷了!

她心中一緊,忙伸手輕輕摸索,片刻的适應後她已經能勉強看清周圍種種,殷章似乎靠在山洞牆壁上,将她牢牢抱着。

觸手的衣裳還帶着些許潮意,就着些許火光不時能摸索到破損的地方,宜真微微抿唇,心中清楚那都是殷章受傷的地方,只是片刻,她就找到了好幾處。

也不知他都受了多少傷。

心中想着,她眼眶一酸,忍不住掉淚。

這個瘋子,傻子。

“表姐,別哭。”殷章早在宜真有動靜後就醒了,只是看她小心動作,沒有開口,眼下見她氣息亂了,立即說,手掌拂上她的臉,小心翼翼拭去她臉頰的淚水。

“你瘋了嗎?”宜真瞪他,“明知道有危險,你還要來?你到底想幹什麽?什麽能有你的命要緊?”

“有啊,表姐。”殷章笑着說。

宜真頓住,片刻後充滿憤怒和後怕的腦海才分辨出這句話的意思,不由一滞,眼中含淚怔怔的看着眼前人。

殷章滿臉的笑,小心翼翼擦拭掉宜真臉上的淚後,湊近她落下輕吻。

“沒什麽比表姐更重要。”他說。

“胡鬧!”宜真伸手推開殷章的臉,擰着眉加重聲音又重複一遍。

“殷章,你太胡鬧了。”

殷章知不知道,他這樣做,一着不慎就會殒命!

到時候他的一切,都會随之灰飛煙滅。

權勢,富貴,還有近在咫尺的天子之位。

殷章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可他所有的情意,都用那雙溫柔含笑的眼徐徐道來。

好一會兒,眼見着宜真冷靜下來,殷章才又緊了緊抱着她的手,說,“值得的,表姐,一切都值得。”

宜真按在他臉上的手一顫,閉了閉眼,收回手,去處之前讓臘梅備的傷藥。

為了防止出意外,藥瓶是木質的,有丸藥,也有藥粉,還有藥膏,幾個裝在荷包裏,她取出來,開始給殷章上藥。

一番傾情表白,殷章還以為能打動宜真,沒想到她什麽都不說,不由有些失落,悶悶的看了她一眼。

但看她給他上藥,又很高興,遂乖乖解了衣裳。

宜真讓他靠近火堆些,就着火光,開始給他上藥。

之前顯然是落過水,傷口有些發白,又很紅,她先抹膏藥,再撒藥粉,如此一一處理好,大致一算,竟有七八道傷口,遍布肩臂腰背,腿上也有一道。別的不知,手臂上那兩道傷口,都是為她擋的。

她不知不覺紅了眼,卻沒出聲,抿着唇堅持上完了藥。

“表姐,等回去後,我就向祖父祖母求娶你,好不好?”殷章低聲問,心中忐忑。

他做了許多準備,唯有宜真這裏,他不确定。

萬一宜真不願意嫁給他怎麽辦?

這個想法殷章有過許多次,然後又狠着心想,就算她不願意,他也一定要娶她的。

只是……

他還是想要宜真歡歡喜喜的,心甘情願嫁他。

宜真手下不停,也不應聲,仿佛沒聽到他說話一樣。

“表姐。”殷章小心的伸手,拉了拉宜真的袖角。

“別搗亂。”宜真正忙着給他上藥,被他扯得手一歪,藥也塗到了別處,空出手眼也不擡的把他的手拍下去。

“表姐——”

“閉嘴。”

殷章看了眼宜真板着的小臉,老老實實應了聲好,沒再開口,只是依然眼巴巴的看着她。

一番忙碌,宜真總算塗好了藥,小心将藥收好——

還不知道什麽事會後能脫困,殷章身上的傷可耽誤不得。

到這時,宜真才擡眼,仔細去看殷章。

仔細一想,兩人相識已經快十年了。這麽多年相處的時光,她第一次如此仔細的打量他,看着他。

剛塗好的藥,衣裳又還潮着,便就沒急着穿,而是等一等。

殷章赤着上身坐在那裏,穿着衣服時不明顯,只覺得他高大,如今去了衣裳,才瞧見那緊實的肌理。

宜真看殷章,殷章也看她,四目相對,她可以清晰看到他眼中的忐忑,和故作的老實乖順。

“表姐,”殷章又低聲叫她。

“你小時候,我沒見過你賣乖,現在卻沒少見。”宜真別過眼,看向火堆,喃喃說,“有些事,早有蹤跡,只是我沒察覺到罷了。”

“我不敢。”殷章解釋。

宜真卻也不在意了,只是又去看他,問,“有一件事,我一直想知道,只是一直沒問。”

“你為何會心悅我?”她蹙着眉,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

殷章一怔,随後就是止不住的歡喜。

在很早之前,殷章就一直準備着等宜真問這和問題,可他一直沒問,他雖然失望,卻也只好放下。

沒想到今晚,宜真問了。

這是不是說明,她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了?

他了解宜真,正因為了解,所以他很清楚,之前不管兩人如何親昵,宜真如何配合,如何羞惱嗔怒,其實她在心中都沒有當真過。

她只是在含混敷衍,在等他如願後漸漸情淡,不再執着,放棄她。

可殷章從沒有想過放棄。

他要娶宜真,要和她一輩子,恩愛白頭。

“情不知所起。”殷章按下心中的激動,注視着宜真,說出自己準備了許久的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心悅表姐,只是等我明悟時,我已經放不下了。”

宜真靜靜的看着他。

不管她怎麽看,殷章說這句話時,都是真心的。她也願意相信他是真心的。

“這次的事,你準備怎麽做?”宜真閉了閉眼,輕聲問。

繼上次突如其來的表白之後,殷章這次幹的事再次打了宜真一個猝不及防。

她這段時間一直很配合殷章,所思所想不過是覺得他心性不穩,越是難得就越是執着,所以才會如此。在她的想法中,殷章滿足之後,這份感情說不得漸漸就淡了,到時候,他依然做他的皇太孫,娶妻生子,登基稱帝,而她依然做她的丹陽郡主,過她自己的人生。

可宜真沒想到,他會忽然以身犯險,來做謀算。

宜真現在心中很複雜。

後怕有之,惱怒有之,茫然有之,但她扪心自問,仔細感受着難言的心緒,發現……她其實并不是不為所動的。

她所求的,所期盼的待她一心一意的有情人,似乎近在眼前,觸手可得。

既然如此,何不……試試?

殷章心中一動,敏銳的察覺到了宜真的動搖,他深深呼吸,徐徐道來。

這是一個很簡單,很直白的謀算。

說到底,兩人曾經的母子關子,只是擔着面上的名義罷了,論起親緣,兩人只是表姐弟。再加上殷章現在的太孫身份,若要生搬硬套讓他視宜真為母親,既不合适,也沒人敢這麽做——

這何嘗不是又一種亂了倫理?

阻擋兩人的,說到底只是人心罷了。

而能抵擋人心的,只有人心。

比如墜崖後,丹陽郡主照顧太孫,朝夕相處難免壞了郡主名聲,太孫求娶。

宜真眼皮跳了跳。

她剛剛就有所猜測,但總覺得不應該這麽簡單,沒想到殷章開口後,竟然的确就是如此簡單。

這難免讓她生出一種不可思議的荒謬之感。

“太兒戲了。”宜真忍不住說。

“這本就不是一件如何複雜的事情。”殷章緊跟着回複。

宜真不語,她心裏知道,殷章這麽說,看似簡單,其中真要做起來,困難重重,不知其中要耗費多少人力和心思。

要暗地裏推動,并且影響傳言,不讓人心躁動,要想方設法讓帝後,以及朝野認同這件事。

說來容易,做起來,只怕是千難萬難。

若讓宜真來選,她定是不願意費這個心思的,對她來說,男子只是生活的調劑,從不是必需品,便是她心心念念着有情人,也從未想過要如何可以去追求,更多的是順其自然。

可殷章不是,他偏偏就是這樣的執着堅持。

宜真心中一時複雜,她并不感動,說到底,這是殷章一心強求。

可多多少少,到底是有些觸動的。

為這一腔赤誠之情。

“陛下和皇後娘娘只怕不會同意。”宜真掩下心中複雜,指出這件事中最難的一點。

“就算同意,他們也不一定會允許我做你的正妻,而我,是絕不做妾的。”她自嘲的又補充了一句。

朝野民心對殷章這個太孫來說都好說,可唯獨帝後的心思,他無法左右。而她很清楚,別管陛下如何信重,皇後如何喜愛,她們都不會願意她一個嫁過人的女子嫁給殷章做妻子的。

這是他們最疼愛的,最在意的孫子。

殷章沉默了一下。

宜真垂眸,心下暗嘆,開始思考如何阻止殷章,若阻止不能,之後又該怎麽辦。

以她和皇後的關系,想來應該能活命,不至于被病逝。實在不行,她就出家去!

“祖父祖母知道。”這時,宜真聽殷章說,呼吸霎時一滞——

“什麽?”她驚愕的看向殷章。

“在邀你進山那一晚,我就向祖父祖母坦白了這件事。若非如此,我不會亂來。”殷章注視着宜真,伸手握住她的手,道,“祖父祖母的确很驚訝,但他們并未反對,只是跟我說,要你同意,而且也不會幫助我。”

“只要我能安撫好朝臣民心,他們就會為我們賜婚。”

宜真不由張開小嘴,愣愣的看着殷章,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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