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蘭華房

蘭華房

一進蘭華房的門，小厮就上來問。

“公子第一次來？要不要小的給公子推薦個姑娘。”

李書意略顯尴尬，萬生倒像是常客一般，不過是因為他性子本就如此。

“不用了，随便逛逛。”他依舊帶着那個帷帽，今日特地換了黑紗，更看不清那帽子底下是什麽樣子。

那小厮聽了他的話，點頭哈腰地走了。

李書意之前想到賀全林口中見不得人的地方，那除了妓館還能有什麽，她就下定決心前來看看。

堂內中間搭了一個巨大的圓臺，幾個身姿曼妙的姑娘在上面盡情展現舞姿，粉紗飄逸，周圍的人拿着錢直接扔上臺子喝彩，姑娘們撿起銀子銅錢跳的更歡了，這兒真是個讓男人醉生夢死的地方。

李書意還在感嘆，轉頭冷不丁瞧見二樓屏風小間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開始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仔細一看，那抹紫衣，不是魏涼是誰？

她立馬轉身，魏涼最近給她的感覺，讓她忘了他本身還是那個纨绔子弟，自己都快在心裏給他洗白了，哪個才是真的他，世上男子本就是如此，我還在期待什麽，李書意把心裏不該有的想法都甩幹淨，找小厮安排了一個角落的位子坐下。

臺子上舞娘擺着柔軟的腰肢，那白紗在身上宛如是她身體的一部分，随着舞姿搖曳，臺子下左邊有個油光滿面的胖子，伸出手等她走到臺子邊緣，一手抓住她的白嫩的腳腕，那口水都快滴到地上。

舞娘舞姿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淩厲，随後嬌笑着推開他的手，融入中央。

這微妙的變化誰都沒有注意，只有坐在角落的李書意看見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這個舞娘身上，這個舞娘顯然與其他人不一樣，那眼神不該是一個長期流落煙花之地的女子該有的。

她低聲和萬生說了幾句，她也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準确，不過可以一試。

等到天黑，樓裏依舊載歌載舞，這裏似乎徹夜不打烊，那舞女換了一批又一批，始終之前那個舞女還在臺子上，她并不接客，從白天跳到黑夜，每場舞只隔了一炷香，這也證明了李書意的猜測，她身上有武功，體力也比常人要高很多。

接近子時，那臺子上的舞才落幕，姑娘們朝着客人盈盈一拜，換來一群喝彩，客人們也摟着自己身旁的姑娘進了樓上的房間。

李書意和萬生提前等在後院，那舞女出來後，冰涼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去你的屋子。”

她點點頭，黑暗裏腳步卻不慌亂，穩穩地向前走，可走了很久，還沒到，此時周圍很安靜，似乎是一個小花園，大晚上的也沒人，李書意察覺不對，正要提醒萬生。

那舞女突然後退躲過匕首，利落轉身，和李書意拉開距離。

“閣下是誰？”

萬生也沒提防，上前就要與她交手，沒想到李書意手更快。

“你身上中了我的毒針，想要解藥就乖乖聽我的話。”

“你是女子？”她言語中有些不相信，随後确實感覺到肩膀有些發麻，上面有根細小的銀針，在月光下反射着光。

“少廢話。”李書意知道在這拖得越久，越不安全，說不準這裏就有都察院的人。

她猶豫片刻，捂着肩膀向前走。“跟我來。”

這次應該沒錯，才走了不大一會，就來到一個院門前，她讓李書意在外面等着，然後她進去驅散了侍奉的丫鬟下人，才又出來叫二人進去。

裏面裝飾清雅，種了不少花草，能看得出來每株都是主人精心培養，下了不少功夫，中間一汪清澈的池塘，裏面還喂養了幾條金魚。

進了屋子，她緩緩關上門，然後坐在桌前，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仿佛受制約的是李書意。

“說吧，你們是什麽人，想幹什麽。”她臉上沒一絲畏懼，像是早有預料。

李書意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放在桌子上。“解藥。”

其實這只是一些炒幹又加了點蜂蜜的面粉，李書意還沒下定決心殺人，但是手段還是很有必要的。

那舞女摘了面紗，低頭看着那瓶子，眼中滿是不解，擡頭看着李書意，說道：“這又是什麽把戲，直說便是，別和姑娘耍心眼。”

她臉上畫着濃妝，李書意看不出她的年齡。

李書意：“你認識，賀全林嗎？”

舞女身子一震，眼神閃爍，随後說道：“不認識，他來過這玩過嗎？這裏姑娘很多，我可以幫你們問問。”

李書意看出她在說謊，她也坐到桌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鐘叔，死了。”

舞女微微一笑，“鐘叔是誰，不認識，聽這名字，年紀也不小了，來這裏玩的話，那身子骨怕是扛不住。”她把瓶子裏的解藥倒在茶杯裏，倒了些茶水攪勻。

李書意聽她這麽侮辱鐘叔，心下已經有了打算，啪得一下伸手打翻茶水，連同那小瓶子都掉到地上一齊碎了。

舞女臉上才緊張起來，看來她也是怕死的。

“既然一問三不知，那這解藥你也不用喝了，相識一場，三日後，我來參加你的喪事。”李書意說罷起身就走。

這時舞女急了，上前拉住李書意的衣服，支支吾吾地說着：“姑娘，何必生這麽大的氣，奴家說的都是真的，再給一瓶解藥如何？我會好好服侍您身旁的這位公子。”

萬生皺眉，退後幾步。

李書意：“再問你一遍，認不認識賀全林。”

她放開李書意的袖子，坐回凳子上，一臉無助，還夾雜着無奈。

“認識，我是他收的義女，你們是都察院的吧？還有什麽要問的，一起問吧。”

李書意聽了這話有些不可置信，義女？進了蘭華房，賀全林真狠心。

見李書意不說話，以為她的答案李書意不滿意，她接着說：“我叫如丹，五歲死了爹娘，八歲在街上賣身，我義父收留我，讓我學割棺材的手藝，他還有個兒子，在我十一歲的時候，□□了我，我就跑出來，那時無處可去，就進了蘭華房。”

她說這些的時候風輕雲淡，仿佛說得是別人的事一般，說完她低下頭，等着李書意回應。

這麽看來，賀全林固然對她有恩，可賀剛做的事，作為女子，卻是不可原諒，她終于明白為何賀全林讓自己饒他兒子一命，在親兒子與義女之間，他還是選了賀剛，可她的反應讓李書意很意外，按理說，遇到這種事，再加上她身懷武功，怎可能不報仇。

“都察院的人找過你嗎？皇城司在知安府的聯絡印鑒是你拿的嗎？”

如丹低着的頭猛然擡起，看着李書意和萬生。

現下她的眼神變得和之前判若兩人，她不再捂着肩膀，伸手把銀針拔下放在桌上，那銀針泛黑，她也不在意。

語氣也變得冷淡了許多。

“印鑒不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什麽皇城司，我只是這煙花之地不起眼的一個賣藝的姑娘。”她又拿起那根銀針，緩緩說道：“死，或者生，又如何，我也早就死了。”

李書意：“你在說謊，賀剛沒有□□你。”

如丹沒反駁，依舊拿着那根銀針。

突然她夾着銀針的手一緊，對着李書意發出，李書意沒預料到，想躲已經來不及，雖說銀針沒毒，可當下這針很有價值。

萬生一個閃身上前接住銀針，危險解除，李書意的心還是跳的很快，她平複下心情，現在她确定如丹不是都察院的人了。

如丹有些驚訝，看着萬生的動作，這武功絕對在她之上，今日只怕兇多吉少，她也懶得裝了，快步走到自己佩劍旁，伸手取劍，而萬生動作快她一步，在她拿到劍之前，已經按住劍柄。

她上前出掌打向萬生胸口，萬生迅速躲開，另一只手抓住她那只麻痹的胳膊，反手一擰，如丹吃痛，伸腿踢向萬生腹部，而萬生沒給她機會，直接把她按在桌上。

她忍着疼痛，皺眉咬牙說道：“都察院的走狗，你們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我知道是賀剛派你們來套我的話的，本姑娘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會說。”

“賀剛還不知道你在這，你是奉了賀全林的命，對嗎？印鑒也在你這，我說的沒錯吧。”

如丹一開始還想狡辯，後來心一橫，低下頭冷笑，什麽話都不說，反正從她這，是套不出任何話的。

李書意把母親的戒指拿出來，放在桌上，如丹微微擡頭，看着熟悉的花紋，她心裏還是不相信，扭過頭等死。

“我是新任皇城司總司使，我此行的目的是重新建立皇城司在知安府的聯絡點。”李書意示意萬生把她放開。

萬生放開她後，拿出玄衛總令牌，也放在桌上。

如丹顧不得胳膊上的疼痛，拿起戒指看了看，又拿起令牌再三确認後，撲通一聲跪在李書意面前，眼角濕潤。

“總司大人，請寬恕如丹，如丹也是為了皇城司的安全。”她手臂因為麻木有些難自控，低着頭聲音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