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羞羞

第16章 羞羞

聽到後方窸窸窣窣的動靜, 顧念一轉過頭看到了一大二小共三張面孔。

同款的張嘴、睜眼，定在原地。

下一秒直接可以消消樂，unbelievable。

“你們繼續, 當我們不存在。”

陸淮之帶孟宸逸和孟玥瑤兩兄妹來玩滑滑梯，剛好撞見這個畫面。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 男人正在低頭吻女生。

被他們撞破之後, 兩個人窘迫地做着其他事, 欲蓋彌彰。

陸淮之忙說：“小朋友不能看, 舅舅替你們看, 你們去玩別的。”

孟玥瑤捂住眼睛, “羞羞，我不看。”

孟宸逸比出一個剪刀，悄悄偷看, 舅舅和舅媽挺般配的，他怎麽搶。

待人走了之後，顧念一顧不上冷，直接脫下外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男人按住她的肩膀, 制止了她的動作, 甚至擡手扣上了紐扣。

脫衣未遂, 逃離未遂。

陸今安不在意，“不是想蕩秋千。”

夜幕之下，他的嗓音淡淡的，卻帶着濃濃的蠱惑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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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沒有這個條件, 找一個破口袋加繩子, 系在公園裏的樹上，就是簡易的秋千。

顧念一的腳離地, 悠悠蕩起，一起一落，頭頂是漫天星辰，腳下是人間花火。

爬藤的植物纏繞在秋千架上，随她一同起舞，四周是各色繡球花，花開無盡夏。

小時候的心願，完成。

陸今安極少見她如此明媚的笑，平日裏都是淺淡的笑容。

燒烤完成，陸淮之派孟宸逸過來喊他們吃夜宵，“小舅媽，快來快來。”

終于可以拆開小舅舅和小舅媽，他積極得很。

顧念一被小朋友拉着走，不忘叮囑陸今安，“陸醫生，一會你解釋一下，我們剛剛什麽都沒發生。”

陸今安假裝不懂，“沒有什麽？”

女生給她一個嗔怒的眼神，你再裝試試。

男人攤開手，“以我們的關系，誰會信？”

似是不以為意。

夫妻關系，做什麽都是合理的。

刻意解釋太奇怪。

顧念一被孟宸逸和孟玥瑤兩兄妹夾擊，給她投喂食物。

口袋中的手機響起，拿起來一看，她被拉進一個新群，群名是不走尋常陸，一看就是陸家人的群。

諧音梗扣錢。

群主是只吃一口不會胖滴，她翻了下群成員，沒有幾個人，頭像年輕化，沒有長輩，只有陸家小輩。

她只加了陸槿翊、陸今安的微信，剩下的沒有備注，她不認得。

只吃一口不會胖滴：【暫停一下，熱烈歡迎嫂子進群，嫂子，我是陸槿萱，這是陸淮之@随機人生。】

陸槿萱盡好群主的地主之誼，介紹了每個人。

她是陸今安的堂妹，導師找她有事，才沒有過來。

其他人排隊歡迎她進群，顧念一有輕微社恐，害怕陌生環境，硬着頭皮發了hi的貓咪表情包。

看着陸槿萱的頭像和網名，頭像是不瘦十斤不換頭像，顧念一笑了一下，好可愛啊。

她自己的是什麽，年糕的照片，網名歲歲安。

好普通，好無趣，淹沒在冥冥大衆之中。

群裏開始熱火朝天的讨論，核心主題是晚上陸今安抱她以及接吻的事情。

陸槿萱在群裏咋呼，【啊啊啊啊圖呢？照片呢？陸淮之你快出來，快點發出來，不然我半夜去暗鯊你@随機人生。】

陸淮之：【我怕我要是發了先被陸今安暗鯊了，明天你來給我收屍。】

說歸說，下一秒他就發出N張高清無.碼照片。

瞬間刷屏。

山頂信號不好，顧念一加載半天才看清圖片。

樓下宴會廳的背影，屋頂花園秋千的也有！

昏暗的燈影，暧昧的背影，模糊不清的臉，陸今安身穿白襯衫、黑褲子，單手公主抱抱住她，左手拎着高跟鞋，陡增缱绻意味。

屋頂花園的圖更加暧昧，和她在網上看到的接吻圖一模一樣。

這下屬實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陸槿萱忍不住說了髒話，【我靠，這是我哥？這真的是我哥，我哥去進修了談戀愛課程嗎？】

眼疾手快迅速保存，以後可以用來威脅陸今安。

【這體型差，好好嗑啊。】

【哥，你臂力可以啊。】

【嫂子害羞了。】

【我哥怎麽能讓女孩子擡頭呢。】

……

恨不得放大一幀一幀分析，甚至編排出一段凄美纏綿的愛情故事。

小鳥依人的女主被壞人欺負，男主将她緊緊摟在懷裏，寬大的手掌箍住她的後腦勺，用力吻在唇邊，輕輕喚她，“寶寶。”

子虛烏有、誇大其詞的本領，狗仔看了都直呼內行。

看着群裏的照片，以及其他人的調侃，顧念一手足無措地呆坐在椅子上。

她很害怕這種感覺，不亞于公開處刑。

她知道，他們沒有惡意，把她當家裏人，才會如此。

但她适應不了，被公開品評。

心髒陡然跌落谷底，無力辟謠的心緒湧上心頭，她知道她這樣較真不好，沒什麽大不了的。

心頭湧上難言的心緒。

顧念一關掉手機，借助夜色隐藏自己的情緒，兩個小家夥趴在她的腿上睡着了。

低垂的眼簾遮住了暗淡的雙眸，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

陸今安用餘光瞥了一眼眼前的女孩，掏出手機，【陸槿萱，現在到過年，你每個月生活費只有2000，陸淮之你的卡停掉。】

顧念一仰起頭，男人的輪廓隐匿在暗色夜幕之中，勾勒出半明半暗的面龐，神色冷淡肅然。

與山頂的低溫相合。

陸槿萱：【……】

陸淮之：【……】他26歲了，為什麽還會受此委屈。

道德淪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平生學過的成語，全部拿出來控訴陸今安的無恥行徑。

陸今安是醫生沒錯，只是沒在集團做事，在爺爺那裏話語權最大。

參與公司的決策，說一不二。

他們不敢對着幹。

群裏的氣氛降到冰點，人立刻消失，陸淮之卻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吃着食物。

【沒有接吻。】

陸今安又發了一條信息，言簡意赅地辟謠。

這是在護老婆嗎？是！

陸槿萱感覺更好嗑了，在公寓床上打滾，立刻忘記剛剛的生活費風波。

她不敢在群裏說，只能在心裏想。

只 是，陸槿萱又發現了一件事，她哥這都能忍住不親，不會不行吧。

夜深了，山頂的風越來越大，陸今安和陸淮之一人抱着一個孩子，送回房間。

顧念一不确定會不會真的停卡，過慣了大手大腳生活的人，只剩下2000塊，太慘了。

而且是源于她，是她讓陸今安去解釋。

她心裏過意不去。

只剩下兩個人的屋子，顧念一坐在沙發上，搓着手掌，觀察下陸今安的臉色，冷淡如平常。

斟酌說辭，“他們沒有惡意，停卡是不是太嚴重了點？”

這姑娘自己不開心，卻在擔心其他人。

“那你呢？”陸今安的語氣稀松平常。

“我？”

顧念一攥緊手機，鎮定地說：“我沒事啊。”

須臾的沉默，陸今安沒有說話，她擡眸瞧了瞧男人的反應。

靠在沙發扶手上，雙腿随意交叉，盯着手機屏幕。

不太願意繼續搭理她的樣子。

眉頭微擰，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算了！回頭再說。

顧念一嗅了嗅身體，一股孜然燒烤的味道，她站起來去浴室。

陸今安處理好醫院的事情，掀起眼睫，“多考慮考慮自己，他們餓不死。”

态度冷硬，有人情味但不多。

不給女生反駁的可能。

窗外一片漆黑，山頂溫度繼續下降，顧念一洗漱完迅速鑽進被窩。

每上升1000米下降6攝氏度，地理書上的知識在此時具象化。

他們整晚再沒有其他對話。

太陽劃破天際，跳出地平線，薄霧拉開了新一天的序幕。

突然，陸今安察覺，懷中多了一個人。

前天晚上，避之唯恐不及的女生，今天主動蜷進了他的懷中。

“顧念一，松開。”陸今安瞥了眼搭在他身上的纖細手臂，緊皺眉頭，喚了她一聲。

女生沒有回答，找到一個溫暖的環抱，緊緊抱住不撒手。

約摸過了一個小時，顧念一醒來，看到眼前的熟悉的臉，淡漠疏離，漆黑眼眸朝她瞥來。

顧念一立刻撒開胳膊，躲到床沿處，仿佛看見的是可怕病毒。

半晌反應過來連連道歉，“陸醫生，對不起。”

房間裏只有一床被子，日出前後，溫度最低，尋找暖源是睡着後的本能操作。

明明抱的是一個可發熱的玩偶，怎麽成人了呢？還是陸今安。

建國以後不許成精啊。

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什麽相敬如賓，全被她抛之腦後。

上一秒緊緊抱住不松，下一秒立刻撒手，這個女人真有兩副面孔。

陸今安氣極反笑，“抱一下而已，沒多大事。”

她的表情給他的感覺，好像他要她負責似的。

“又不要你負責。”

顧念一：“……”

她也沒做什麽，負什麽責。

撈起床頭的手機，往下滑，有一條淩晨兩點的消息，來自陸槿萱。

說着不瘦十斤不換頭像的人，現在頭像已經變成了大吃一口。

【嫂子，對不起。】

深更半夜，她哥讓她給顧念一道歉，說不應該這樣開玩笑。

顧念一回消息，【不好意思，沒想到扣你生活費，不夠的話，我給你。】

她沒等到回複，現在才八點，小姑娘還沒醒。

置頂的明悅發來消息，【呦，這照片不是我寶貝嗎？我還以為是哪個劇照呢。】

她忘記了群裏還有默默潛水的謝昀庭，肯定不是他八卦，更大的可能是，他們昨晚在一起。

顧念一：【連你也來取笑我。】

倏然，她的笑容在看到另一條消息時，凝固在臉上。

李慧玲問她要錢，特意解釋緣由。

置業顧問和她們說，買樓王的黃金樓層黃金戶型一步到位，他們心動了，于是又差50萬。

50萬又50萬，50萬何其多。

像個無底窟窿一樣，一直填不滿。

中秋節，不問她在外過得怎麽樣？吃得怎麽樣？

反而來要錢，這才過了幾天啊。

讓她想起，她上大學的第一年中秋，明悅出去兼職，室友們回家的回家，約會的約會，她一個人待在宿舍。

看着燈火闌珊，熱熱鬧鬧的朋友圈，那一刻想家的念頭達到了頂峰。

她撥了電話，李慧玲極其不耐煩地催促她挂掉，她們還要趕着吃飯。

往後的每年都是如此。

如果她不打電話，李慧玲不會主動打給她。

小的時候會自欺欺人，會為爸爸媽媽找借口，長大之後，已經騙不了自己了，

李慧玲會問顧明軒在外好不好，吃不吃得習慣，會給他寄吃的寄被子，生怕他水土不服。

一次都沒有問過她，一次都沒有。

顧念一絲毫沒有猶豫，【我沒有錢了，上次都給你們了。】

她說的是實話，陸今安按月轉給她的錢，她留下一部分用來生活開銷，其餘存了定期。

李慧玲：【你怎麽可能沒有呢，別以為我不知道，陸家給了你一張卡。】

顧念一選擇屏蔽信息，眼不見為淨。

陸今安從浴室出來，感覺屋裏的氣氛不太對。

早晨的女孩只是呼吸一滞，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失措，心情看着不錯，眼前像是變了一個人。

漂亮的丹鳳眼暗淡無光，空氣中的氣壓仿佛比超強臺風更低，席卷了整個山脈。

他剛想問問怎麽了，就聽見了敲門聲，打開門，門外只有一個小腦袋。

孟玥瑤想找人玩，陸淮之在賴床，她就來找陸今安。

一進門就直奔顧念一的懷抱，甜甜地喊：“小舅媽，宸宸和小舅都是大懶蟲，太陽都曬屁股了，還沒起床。”

“那我們瑤瑤很棒啊，一點都不賴床。”

顧念一誇完她，看她亂糟糟的頭發，找來梳子，“瑤瑤來，小舅媽給你編辮子。”

她編辮子的功夫一般，對小朋友來說，綽綽有餘。

陽光沐浴在她身上，灑上一層柔光的光，低氣壓随光而散。

陸今安望着眼前其樂融融的二人組，心說，難道剛剛是他的錯覺？

“瑤瑤真是漂亮的小公主呢。”

“謝謝舅媽。”

孟玥瑤摸着她的兩個小辮子，去陸今安面前顯擺，“舅舅舅舅，你和舅媽什麽時候給我生個妹妹啊，我想要個妹妹。”

憑什麽只有孟宸逸有妹妹，她也要。

媽媽說，她不會再生孩子了，淮之舅舅和瑾萱姨姨還沒結婚，重擔落在了今安舅舅身上。

她背過一首詩的，任重而道遠。

顧念一：“……”

她無能為力，暫時沒有生孩子的打算。

陸今安斂眸思索幾秒，“這件事，舅舅要聽舅媽的，但是生孩子很痛，舅舅不想舅媽承受。”

孟玥瑤看過科普視頻，知道很痛很痛，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那舅媽還是不要生了，我不想要妹妹了，媽媽就是很辛苦很辛苦才生下我。”

嬌養長大的女孩，善解人意、懂事。

如果是和瑤瑤一樣可愛的寶寶，或許她願意生孩子，給她全部的愛，走出和她不一樣的人生。

返程路上，顧念一看到微信裏李慧玲刷屏的信息，又是老樣子，賣慘哭訴。

說生個女兒有什麽用，說隔壁的誰誰誰給父母買了大房子，給父母買了金買了包，天天貼補家裏。

擱她這倒好，什麽都沒有。

信息不回，電話不接。

她的心頭凝滞了一團氣，更多的是難過，填滿了心房。

那股酸澀的滋味，壓不下去，也散不掉。

像嗓子裏哽了一根細魚刺，想起來便紮得她疼，又無能無力。

顧念一最後看一眼，将手機丢在一旁。

一路悶悶不樂，連午覺都沒睡。

路過一個99秒的紅燈，陸今安修長的手指輕輕點點方向盤，點到第十一次，偏頭問道：“你怎麽了？”

“沒怎麽，和你無關。”顧念一眉頭緊蹙，冷凝的視線盯向窗外。

陸今安：“……”

側過身仔細凝視她，平日裏清麗的眸子此刻染上幾分壓不掉的怒氣。

第一次見到她發脾氣，有點稀奇得很。

他竟然不自覺勾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