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生病

第27章 生病

小腹的疼痛一陣一陣, 毫無規律可言。

比起痛經的話,算不上多痛,尚在可以承受的程度。

就這短短的幾分鐘, 陸今安将一袋板栗剝好。

他對食物沒有什麽太大的興趣,左右不過是果腹的東西。

但他喜歡看顧念一吃東西。

就像現在。

她吃到好吃的食物, 眉眼向下彎, 眼裏仿若盛滿滿天星河。

其實顧念一很容易滿足。

“很甜。”

軟軟糯糯, 沁着細微的甜, 絲絲縷縷纏入口腔。

每次吃的板栗, 都是剝好殼的, 一顆顆澄黃的果子像一個個太陽。

很簡單的一件事,很多伴侶做不到。

更何況,陸今安做了不止一件事, 她不可能不動容。

但也只能這樣。

他們之間,最不應該談的就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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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感情,會争吵,會歇斯底裏,會不歡而散。

保持現在這樣的節奏就好。

顧念一的小腹又開始抽痛, 用包擋了一下, 掌腹輕輕揉搓, 并沒有好轉。

若無其事地說:“陸醫生,我們回去吧。”

陸今安:“好。”

未察覺到女生的異樣。

走了一天的路,返程未再選擇公共交通,不知陸今安從哪裏約到的專車, 似乎認識他。

顧念一坐進車裏, 陸今安沒有選擇副駕,和她一同坐在後排。

伴随的是, 疼痛感消失。

顧念一按了兩下,不痛。

仿佛從未來過,是她的錯覺似的。

她懸着的一顆心放下去一點,

然而顧念一回到酒店,腹痛再次襲來。

更加殘酷的現實是,月經還沒走,已經第十天了,還有褐色的分泌物。

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顧念一慌了神,待在衛生間,百度搜索可能是什麽問題。

答案五花八門,子宮內膜息肉、子宮肌瘤、內分泌失調等等。

卵巢囊腫也會引起月經淋漓不盡。

她啃着指甲,準備線上問診看看。

就在這時,明悅給她發信息,【寶,你選一下照片,樂不思南城的一一。】

明悅原本想等顧念一回南城再選照片,奈何負責拍照修圖的攝影師第二天要出國,半個月才會回來。

只能遠程操控。

【表情不合格的我提前剔除了。】

明悅話鋒一轉,【但是,我存了表情包。】

一連三條信息,将顧念一暫時從焦慮的深淵中拽出來,她洗了手,回到客廳。

顧念一制止明悅,【明悅,你給我删掉,不然我回南城暗鯊你。】

她都能想到,明悅日後會用這些表情包轟炸她。

女生一前一後的變化太大,陸今安想不注意到都難。

能讓她如此放松的,除了明悅,再無旁人。

不說和明悅聊天,就是和陸槿萱聊天都比和他在一起開心、放松。

只有和他一起,她會緊繃神經。

顧念一自然沒注意陸今安在想什麽、在做什麽,回到房間後,兩個人各做各的事。

她現在一心一意在視頻對面的電腦上。

第一輪好篩選,很容易排除,第二輪就不容易了。

由于她不想加錢,有兩張照片一直沒有選好。

同一套衣服,各有各的亮點。

陸今安半倚靠在沙發另一側,雙腿.交叉,悠悠地說:“都選。”

不怨他,誰讓他視力5.0。

而且顧念一的手機屏幕停留在這個畫面很長時間。

“陸醫生!”

顧念一斜乜他一眼,連忙捂住畫面,将屏幕換了一個方向。

明悅:“陸醫生和你一起選的嗎?”

顧念一:“不是,他路過。”

這兩張照片糾結了足足十分鐘,明悅等着急了,“你還沒糾結好嗎?實在不行都要呗。”

“不要,沒有必要。”

精修一張120塊,只是細微的區別。

陸今安給了她建議,“如果非要二選一,我的建議是選第一張。”

兩張照片乍一看十分相似,第一張在他随意一瞥時,留下了不一般的印象。

女人的臉微微低垂,眼神看向地面,幾縷發絲飄在臉上。

陽光印在她的發髻上,散出清冷的光。

“哦。”顧念一對他的審美持懷疑态度。

畢竟男女審美差異巨大。

最後顧念一又看了一眼,選了陸今安說的那一張。

沒有讓他知道。

挂了電話,陸今安擡起深沉的眸,望着女生,“前段時間拍的嗎?”

顧念一站起來,“陸醫生,這種事情沒必要和你報備了吧。”

“是沒必要,但我想知道。”

男人同樣站起來,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

她溺在冷冽的氣息之中,“是趁陸醫生不在家的時候去拍的。”

陸今安微勾唇角,“原來不止偷喝了酒。”

顧念一撇撇嘴,“光明正大喝的,你在監控裏都看見了。”

“我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在樓上偷喝的被藏起來了。”

陸今安那天回家後,去酒櫃看了一下,少了許多。

酒都是朋友送的,沒有拆封過,很容易看出來。

顧念一繞過小茶幾,“喝了又怎樣,秋後算賬嗎?”

“不算賬,在酒吧喝酒很危險,想喝喊我一起,不過還是少喝點。”

“知道啦,陸醫生,晚安。”

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們聊天的語氣已經發生了變化,向着越軌的方向行進。

陸今安望着緊閉的白色木門,今晚又要分床睡嗎?

人的習慣很容易改變,又很容易養成。

獨自睡了20多年,被婚後這幾個月輕易改變。

顧念一側躺在床上,抱着枕頭,和明悅聊天。

明悅:【寶,我有個問題,一直很想問,你們天天睡在一起,都沒有發生什麽嗎?你的自控力沒問題,但陸醫生是男人啊。】

成年男女,性是避免不了的話題。

天天睡在一張床上,難免會擦槍走火。

她無意窺探朋友的隐私,擔心顧念一報喜不報憂。

顧念一:【什麽都沒有。】

在床上的陸今安,還沒有她和她的玩偶親密呢,兩個人形成一種默契的和諧。

誰都沒有越界。

即使是不小心碰到,也會不動聲色地遠離。

明悅:【那他99%不行,不然我想不出來別的理由。】

顧念一:【或許,就是簡單的沒有感情呢。】

明悅:【沒有感情,總有需求。】

說句現實的話,生理需求很正常,使用一下合法的對象,無可厚非。

她不是非要把陸今安想成壞人,只是見多了人性的陰暗面。

顧念一:【不重要,不想牽絆太多。】

如果陸今安提,她會配合,民法典規定了夫妻的義務。

明悅:【我就是瞎說,你不要多想。】

她知道,明悅是擔心她,擔心她受傷,抽離不出去。

今天走了快三萬步,顧念一不知不覺睡着了。

她睡得迷糊,仿佛聽見開門的聲音,強撐着睜開眼,看見逆光中的陸今安。

顧念一吓得立刻坐起來,結結巴巴地問:“陸醫生,怎麽了?”

同時拉過被子,瞪大眼睛,滿臉驚慌失措。

緊張會不會再次發生那天早上的事情。

結果,陸今安掀開被子,徑直躺了進去,“我失眠,借你用用。”

他來北城,沒有睡過一個囫囵覺。

尤其是昨晚,天邊泛白才睡。

總覺得缺少了什麽。

顧念一不解,“我又不是安眠藥。”

“你是。”

陸今安拿過她懷裏的枕頭,墊在後腦勺。

均勻的呼吸聲落在顧念一的耳畔,這一秒的入睡速度,他真的失眠嗎?

顧念一不信。

陸今安說來睡覺,只是單純睡覺。

完全沒有任何越界的行為。

正人君子的現實寫照。

一個人有了“”安眠藥“”,睡得安穩。

顧念一卻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自己得了癌症。

她拿着确診單,坐在門診大門前的臺階上,兩眼空洞,望着碧藍的天空。

今天天氣真好呀,盛陽秋日。

陽光、微風,一切都剛剛好。

除了手上的單子。

她埋怨過自己的出生,真到這一刻,她想活下去。

不放心明悅一個人,擔心爺爺奶奶怎麽辦。

可惜再也見不到了。

她好像一個旁觀者,望着眼前蹲在地上的女生。

顧念一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然而什麽都拍不到。

眼睜睜看着她傷心、落淚。

無技于施。

只能無聲陪着她,或者是陪着自己。

眼淚順着臉頰落下,連成雨線,顧念一告訴自己。

人生這麽苦,下輩子別再來了。

突然,陸今安被耳邊的哭聲驚醒,床尾的小夜燈亮起。

顧念一蜷成一團哭得不能自已。

整個身體在發抖,眼淚止不住地向下流。

陸今安毫不猶豫将顧念一抱在懷裏,按住她的後腦勺,埋在自己胸口。

嘴裏不停喊她,“顧念一,你怎麽了?”

女生只是哭,哽咽聲直直傳到他的心髒,眼淚沁濕了他的睡衣。

陸今安拍拍她的蝴蝶骨,試圖給她一些安慰,“哭吧,我在。”

顧念一哭得累了,沉沉睡了過去。

陸今安扯過床頭的紙巾,幫顧念一擦幹眼淚,動作輕柔至極。

他起身換了一件睡衣。

女生眉頭緊鎖,仿佛還在夢魇之中。

陸今安擡起手指,撫平她的眉峰,“一切都會過去的。”

能讓她這麽難過的事情,只有家人。

“會有人把你放在第一位的。”

清晨,薄霧籠罩北城。

顧念一醒過來,發覺自己躺在陸今安的懷裏。

他的手臂完全包裹住她。

怎會如此?

睡前的相安無事,一夜過去越了界。

“醒了。”

陸今安嗓子沙啞,帶着淡淡的倦意。

顧念一垂着腦袋,“我怎麽?是我先動手的嗎?”

她這是斷片了?

醫學上有解釋,人在極度悲傷的情況下,會選擇性忘記一些事情。

陸今安不願她想起不開心的事情,“是,你先動手的。”

給她找點事分散下注意力。

顧念一稍微退開兩步,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又把你當抱枕了。”

一回生,二回熟。

她已經不會被吓得猛得撒手了。

陸今安揚了下薄唇,“你是我的安眠藥,扯平了。”

顧念一:“……”

兩個人一前一後在衛生間刷牙洗漱。

顧念一望着鏡子裏的自己,眼睛腫得和核桃似的,酸酸脹脹。

發生了什麽呢?

顧念一去詢問唯一的知情人,“陸醫生,我昨晚是不是哭了?”

也能解釋,為什麽陸今安會抱着她。

陸今安收拾行李,“想起來了?”

顧念一搖搖頭,“沒有。”

大腦深處有個畫面呼之欲出,但她愣是想起不來。

陸今安:“那就別想,大腦在保護你。”

他的理由說服了她。

他們今天要返回南城,顧念一無暇顧及昨天的事情。

“嗯嗯。”

回到南城的陸今安,前期落下了許多工作和手術,更加忙碌。

“我這兩天會很忙,回來的晚,早點睡,不要等我。”

顧念一怔住,她也沒想等啊,結婚後一直是這樣過來的,她已經習慣了。

“好的,陸醫生辛苦。”

維持表面的客氣和禮貌。

在陸今安走了之後,顧念一開始挂號。

市立醫院的專家號少之又少,知名專家更是沒有排班。

好在,目前仍在節假日之中。

號比較好挂,上午還有空餘。

她信不過其他醫院,在南城看病,大家首選市立醫院。

而且,她去的是婦科門診,陸今安更多時間待在心血管外科住院部,應該碰不到面。

顧念一挂好了號,坐在落地窗前,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現在的感覺就好像确定了哪天要上刑場,要去宣判死刑。

她最害怕去醫院了。

現在不得不接受,也許沒什麽呢,自己吓自己。

顧念一起身打車去醫院。

許多人看到陸今安回去,感嘆救星回來了。

其中就屬周子煜叫得最大聲。

天知道,這段時間他是怎麽過來的。

“陸醫生,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你盼回來了,我可想死你了。”

陸今安掀起眼睫,“想我給你帶的特産吧。”

周子煜:“看破不說破,還是好朋友。”

隔壁門診大樓三樓的婦産科,顧念一取好了號報到成功,坐在候診大廳等待叫號。

以防萬一,她戴了口罩過來。

許多人是朋友、家人、男朋友或者丈夫陪同,少數像她一樣的一個人。

她倏然想起,網上說的孤獨等級。

第九級是一個人看病,最高等級是一個人做手術。

她解鎖了第九級。

很快,大屏上叫到了顧念一的名字,她的內心很忐忑,每走一步,像是重重踩在她的心上。

原本緊張的情緒,又被高高吊起。

醫生例行詢問:“哪裏不舒服?”

顧念一:“月經一直不走,小腹也有點痛。”

“結婚了嗎?”

“結了。”

顧念一想到之前陪明悅看內分泌失調,旋即補充,“但沒有性生活,剛結婚。”

醫生讓她躺在旁邊的床上,按壓小腹,問是哪裏不舒服。

“自助機繳費,三樓做彩超,如果上午排不到,下午我也在。”

“好的,謝謝醫生。”

因為放假,醫院僅開放了幾個彩超室,等到中午才做到顧念一。

拿到結果的時候,醫生已經下班了。

顧念一惴惴不安,頭頂上像懸着一把大刀,不知何時落下。

她坐在鐵皮椅子上,捏着薄薄的一張紙,她看不懂上面的數字,長徑、前後徑、血流信號、回聲……

好多好多專業名詞。

她看到最下方的超聲提示,第二行字:考慮子宮肌瘤可能,請結合臨床。

下午時分,醫生看了一眼b超單子,“子宮肌瘤,10cm有點大啊,盡快準備手術,我先開點藥給你吃,月經流幹淨來住院,護士會和你說具體的情況。”

終于宣判了最終的結果。

劊子手的刀,砍在了她的頭上。

“好,謝謝醫生。”

顧念一已經麻木,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她在長條凳上坐了一會兒,抹掉眼尾的眼淚,向護士臺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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