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追妻

第56章 追妻

陸今安和顧念一無聲僵持了一個小時。

薄薄的一道門板, 隔開了兩個人。

他在門外等她,她在門裏陪着他。

兩個人呼吸同一片空氣。

顧念一靠在門板上,回憶過往的點滴, 為什麽要在新年和她說,試着喜歡他。

他怎麽不試着喜歡她。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憑什麽要求她呢。

心底裏泛過無邊的苦澀, 晦澀難安。

顧念一攏在袖口裏的手指不斷揉搓, 深呼吸幾次, 無奈出聲催促他, “陸醫生, 你快回去吧,很晚了。”

她打開手機瞅了眼時間,時間已過十點。

他還沒吃飯, 胃會餓壞的,他的胃本就不好。

心裏還是會不自覺擔心他。

陸今安重重嘆了一口氣,語氣很是艱澀,“好,那你早點休息。”

男人修長的指骨捏住門卡, 斂下漆黑眼眸。

猶豫瞬間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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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一側耳趴在門上, 門外響起沉穩的腳步聲, 陸今安離她越來越遠。

直至,一點也聽不見。

門外恢複平靜,耳邊只剩下呼呼的風聲,還有年糕的聲音。

每次她心情低落時, 年糕會變得安靜, 窩在她的腳邊。

他走了,是她趕走了他。

顧念一蹲在地上, 眼睫輕輕顫動,眼淚不知不覺又掉了下來。

心底的酸意全數釋放。

人在趕他走,人走了又舍不得。

她的頭埋在膝蓋裏,淚水浸濕了她的衣袖。

無人在她身邊,可以無所顧忌發洩自己的情緒。

“咔噠”一聲,是門開的聲音。

顧念一驀然擡起頭,眼眶通紅。

一道颀長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順着黑色皮鞋、黑色褲子向上望,看到一張熟悉的矜貴面龐。

是陸今安又回來了。

他提起褲腿,蹲到顧念一的面前,攬住她的肩膀,擁在懷裏,“如果我真走了,有個小朋友怕是今晚都會哭鼻子。”

“我才不是小朋友。”

“我也沒有哭。”

顧念一在他懷裏悶悶出聲,吸了吸鼻頭,晶瑩的淚珠挂在她的綿長微翹的睫毛上。

“好,你沒哭,是我哭了。“

顧念一貪戀了兩分鐘陸今安的懷抱,伸手推開了他。

他給了一點甜頭,她就誤以為是喜歡。

顧念一的理智回籠,眉心緊蹙,沉聲問他,“你怎麽進來的?”

陸今安的手臂從她膝蓋下方穿過,攔腰抱起她,“這是陸家的産業。”

她精挑細選的酒店,結果還是在他的掌控範圍之內。

多麽可怕。

顧念一清麗的眸子染上一層愠怒,好累、好累。

一天了,和李慧玲決裂,加上離家出走,耗費了她太多太多精力。

陸今安抱着她放在床上,顧念一面色平靜,“你先吃晚飯吧,反正我去哪兒你都能找到。”

走了又怎麽樣,陸今安還是找到了她,根本不顧她的感受和意願。

陸今安擡手擦掉她的眼淚,“好,我喊酒店服務。”

他坐在她的旁邊,雙手環住她,怕她再哭,也怕她不見了。

一時間誰都沒有再說話。

爸爸來了,年糕躺在太空艙裏睡得安穩,耳邊只能聽見貓的輕微鼾聲。

服務員叩響房門,送來晚餐。

“陸醫生,你随意,我困了。”

顧念一無力再和他掰扯,掰開他的手臂,去浴室洗漱。

更是為了整理情緒。

顧念一用最快的速度洗漱,穿戴整齊坐在床邊。

他還在,她不想只穿睡衣。

她定的是一間普通的大床房,不是套間沒有客廳,床的對面便是桌子。

一擡眼,便能看到陸今安。

陸今安不知道顧念一為什麽生氣,總歸有生氣的點,一定是他的問題。

她的性子,斷不會主動開口。

只會自己消化。

好似過去的24年,委屈往肚子裏咽。

最擅長的事,就是哄好自己。

這一頓飯,是他們結婚以來,吃的最壓抑的一頓飯。

陸今安注意到顧念一換好的衣服,他收拾好碗筷,走到床邊準備抱她,“我們先回去,回去審判我。”

顧念一伸出手掌,擋在了身前,眼底掠過一絲涼意,“我暫時不想回去。”

她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只是被人打破。

“你就坐在那裏,不要過來。”

他們的目光相交,暗藏洶湧,陸今安腳步一頓,“好,我聽你的。”

男人立在她的身前,陰影落在她的身上。

觸手即可将她抱在懷裏。

陸今安的手背青筋凸起,生生控制住自己的想法。

他緩緩開口,“你今天是不是去樓下的婦科了?

陸今安剛剛坐在椅子上複盤了許久。

一下午能發生的事情不多,能讓顧念一情緒波動如此之大的只有家裏的事。

晚上找不到她的人,思緒混亂,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顧念一低下頭,手指捏住被子,輕輕點頭,算是回答他的問題。

随後她擡起頭,嘴角牽起微微的弧度,“陸醫生,我相信你有你的道理,沒有必要什麽都告訴我。”

顧念一的呼吸沉重,她的心也在墜落,“畢竟我們只是夫妻而已。”

人在難過時,說話會尖銳、刻薄一點。

本性如此,為了保護自己。

避免從對方口中,聽到讓自己難過的話。

又是只是夫妻,陸今安自嘲笑笑。

顧念一被他的陰影籠罩,鼻尖是清冽的松木香氣,她穩了穩心神,“之前媽媽給的彩禮錢,還有我之前借的50萬,我拿回來了,轉到你卡裏了,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陸今安這才知道,他下午收到的錢來源竟是這樣。

兩不相欠,虧她說得出來。

陸今安俯下身,幽深的瞳孔凝視她的臉,想從顧念一的臉上看出她的想法。

但他看不懂,完全不知道她的想法,沉沉發問:“之後呢?”

顧念一捋了捋頭發,莞爾一笑,“回到最初。”

和從前一樣的溫婉笑容,尋不見一絲異樣。

回到最初領證的時候,那時候不會貪心,想着相敬如賓、相安無事就好。

對上男人疑問的眼神,顧念一補充完整,“相敬如賓,這才是結婚的初衷,不是嗎?”

“不是。”

陸今安墨色瞳孔盯着她的臉,從上方壓了下來,吻上她的唇,帶着憤怒的情緒。

“現在不是。”

嘴裏模糊不清。

陸今安頂開她的牙關,舌尖探入,攻城掠地地親吻她。

“唔”,顧念一想反抗,手掌被他捉住,虎口卡住她的手腕,攥在手心裏。

她仰起頭,承受他熾熱的吻,手掌沒有倚靠,無法抽出,只能緊緊攥住他的襯衫。

掌心漸漸潮濕,沉溺在無邊的吻之中。

不知道他親了多久,這個吻急促又霸道,陸今安将她壓在床上。

太熟悉的溫度,顧念一忘了思考。

潮湧蓋過了僅剩的理智。

陸今安察覺到她呼吸不過來,放開她的唇,給她汲取空氣的時間,又重新親上來。

如此循環反複幾次,男人才放開她。

陸今安抵住顧念一的額頭,薄唇輕啓,“顧念一,你直接給我宣判死刑,這不公平,就算是犯人,也有給自己辯駁的機會。”

他明白她在生氣難過什麽,李慧玲從不偏愛她,而他隐瞞她,不在乎她的感受。

顧念一撇過臉,不想看到他的臉,不想看到他的眼睛,怕自己會心軟,“好,你說。”

陸今安撩了下她的頭發,“我知道的時候,媽已經住進來了,你弟弟打着我的旗號,在那無理取鬧,還說要去找你。”

“不告訴你,是擔心你知道後會心煩。”

顧念一接受他的解釋,“我知道了,還有別的嗎?”

陸今安不敢再隐瞞其他的事情,“退房的事情,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不過你放心,以後不會發生了。”

“陸醫生,給你添麻煩了。”

還是她家的事多,才會導致現在這樣的局面。

他是解釋了,可也只是解釋了。

顧念一無法像其他女生一樣,想問什麽問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

「你喜歡我嗎?還是只當做夫妻,才這樣考慮。」

這麽一個簡單的問題,顧念一開不了口。

她擡手按滅開關,窗外的炫彩夜景被窗簾遮住,室內一片黑暗。

只有這樣她才能大膽一點,“以後不會發生這些事了,我和他們徹底說開了。”

陸今安将她抱在懷裏,“你有沒有受傷?”

他要開燈,檢查她有沒有受傷,被顧念一制止。

“沒有,我沒事,真的。”

陸今安摟緊她,“怎麽想起來去要錢?”

因為喜歡你,因為想和你處在一個相對平等的位置上。

沒有金錢的糾葛,才能後顧無憂。

顧念一卻說:“對你們來說沒什麽,對我來說,确實是沉重的負擔,我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無法用你們的錢去填我家的窟窿。”

陸今安知道她的想法,她就是這樣一個人,生怕欠了別人的錢,最怕欠人人情。

擰巴的人活得比旁人累。

他故作輕松,懶怠地回她:“我們家的錢,我老婆說了算,我只負責掙錢,你負責花錢,花哪兒我不管。”

陸今安悠悠補充,“不可以花在別的男人身上。”

顧念一:“……”她是這樣的人嗎?

眼下被他三言兩語一折騰,她的心情倒是輕松了不少。

大聲反駁,“我才不會。”

陸今安提醒她,“上次的男模,你還加了人家的聯系方式。”

顧念一支支吾吾解釋,“那是意外。”

兩個人打了一遍岔,顧念一平躺着,“陸醫生,我不是一個懂事的人,不是你想的溫柔的人,我直接解鎖自己轉的賬,她還躺在病床上。”

萬一李慧玲添油加醋,不如自己先說。

陸今安摟緊顧念一,清冽的嗓音在頭頂盤旋,“在我這裏,你不需要懂事,不需要溫柔,你永遠是我的小朋友,做随心所欲的顧念一。”

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顧念一平靜述說:“我還打了顧明軒一巴掌。”

陸今安當即按開開關,翻來覆去檢查她的兩只手,“手痛嗎?”

沒有紅腫,也沒有破皮,他稍稍放心。

顧念一搖搖頭,“他比我痛。”

陸今安揉揉她的手,語氣鄭重,“我不關心他痛不痛,我只關心你痛不痛。”

“不痛。”

“這裏呢?”

陸今安指的是她的心髒位置,相處了24年的家人,徹底形同陌路。

顧念一仍說:“不痛。”

更多的是徹底解脫以後的放松,至于痛,前24年體會過很多次了。

陸今安握住她的手,輕輕按摩。

顧念一偏過頭,轉向看不見他的那一側,“陸醫生,回去嗎?”

“我聽你的。”

“我不想回。”

在這裏和在家裏區別不大,但她就是不想回去。

“那就住這裏,明天回去。”

陸今安沒帶衣服,喊謝昀庭送過來。

大過年的晚上,其他助理也是人,需要放假休息,但使喚謝昀庭毫無心理壓力。

“我真是欠了你的。”

謝昀庭說是這麽說,行動速度比誰都快。

40分鐘後,謝昀庭到了酒店,明悅也跟了過來。

顧念一安慰她,“我們沒事,都是誤會。”

明悅:“你有事不要總是放在心裏,說出來沒什麽的。”

“我知道,你快回去睡覺吧。”

謝昀庭在門口揶揄陸今安,“陸醫生跨越半個南城追妻啊,稀罕事。”

陸今安掀起眼皮,“送到快走。”

一人失意,一人得意。

這天晚上,陸今安只是抱着她,什麽都沒做。

顧念一毫無困意,許是咖啡的後勁,她很少喝咖啡,容易失眠。

她佯裝睡着了。

人在深夜裏難免會多想。

她和陸今安的關系,就這樣吧。

喜不喜歡不重要,不付出太多,不奢求太多,他會是一個優秀的伴侶。

知冷知熱、會關心她,足矣。

想通了這件事,整個人輕松許多。

第二天,集團內部開始瘋狂流傳一條八卦,說陸總的兒子昨天去酒店。

結果,值班領事不認識他,他被攔在一樓,上不去。

【集團太子爺被攔住了,好抓馬的劇情啊。】

【話說,他為什麽去城南的酒店啊?】

【聽說哈,追老婆去的。】

【哈哈,愛情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

過年在家無聊,急需這種八卦打發時間,後來傳得愈發離譜。

什麽太子爺可能要被離婚了,去就是挽留老婆的,小說裏都是這樣寫的,高嶺之花下神壇,結果被甩。

以上傳聞陸今安并不清楚,他忙着在醫院值班,以及哄老婆。

從酒店回來,顧念一基本和之前沒差,依舊抱着貓坐在沙發上等他下班。

只有多了電腦,經常加班到深夜。

看似和好,卻總感覺有一層無形的隔閡。

集團裏奇奇怪怪的流言,倒是傳到謝昀庭耳朵裏了。

他打電話打趣陸今安,“聽說陸醫生要被離婚了?”

陸今安一頭霧水,“怎麽回事?”

難道是顧念一和明悅透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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