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擋刀

第57章 擋刀

陸今安無法向顧念一求證, 眼下只能問謝昀庭，“怎麽回事？”

謝昀庭便将公司裏的流言始末告訴了他。

去一次酒店，流言滿天飛,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傳言，陸今安聽完感嘆他們的想象力。

他站在辦公室的窗前, 望向樓下, 捏了捏眉心, “你幫我辟謠……算了, 我自己來。”

這種事情無法假手于人。

陸今安實名注冊一個賬號, 黃V認證。

他思忖着辟謠說辭要怎麽寫, 好像怎麽表達都很難。

不過怨不得旁人發散思維，真的很像。

只是說他被離婚，屬實發散過度。

陸今安猶豫片刻發出去一條動态, 是他拍的顧念一和年糕在家裏玩的照片。

陽光從窗外灑落，落下斑駁的影子。

光輝映照下，女生和貓在拍手掌，眉眼向下彎成月牙。

身上穿着米白色的小貓睡衣，和貓咪身上的裙子是同一款圖案。

隔着屏幕和照片, 都能感受到幸福。

更能感覺出來拍照人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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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今安将頭像換成顧念一的背影照, 簡介只有一個“一”字。

吃瓜的群衆看到公共平臺的動态, 紛紛表示，【看來追妻路漫漫啊。】

人只會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顧念一自然看到了這條動态，她不清楚陸今安什麽時候拍的。

平靜的心泛起波瀾。

明悅：【看來陸醫生很喜歡你啊。】

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顧念一不答反問, 【你最近怎麽樣？】

明悅：【還不錯, 我們磨合很多年了。】

顧念一：【那就好。】

年後複工，顧念一一方面完成日常工作, 另一方面推進幾個立項項目。

工作堆積在一起，忙碌起來想不起感情的困擾。

陸今安只要沒有夜班，一定去接她下班，即使自己沒空，也會找家裏的司機接她。

兩個人碰面僅在深夜睡覺前那一小會。

陸今安倚靠在衣帽間的牆邊，随意般問她，“你最近很忙？”

“有點。”

顧念一翻動衣櫃找衣服，即使她已經忘了要找什麽，屏了一口氣，“立項了幾個項目，最近啓動，比較忙。”

上了一天班，還能微笑面對。

她也算得上是一個好演員了。

最後，顧念一随便抓起一件睡衣，“陸醫生，不用等我，我的報告還有一點沒寫完，你早點休息。”

“我陪你。”

陸今安守在浴室門前，等顧念一出來。

顧念一洗完澡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去房間裏拔充電器。

陸今安跟在她的身後，在她要離開房間時，他伸長手臂将她拽進懷中，“老婆，不要不理我，對我哪裏不滿告訴我。”

語氣艱澀，完全不見往日的孤傲和驕矜。

顧念一整個人困在他的懷裏，被迫坐在陸今安的腿上。

鼻息相融間，滿是清新的山茶花與松木香。

她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這樣暧昧的姿勢。

顧念一的視線從陸今安漆黑眼眸裏挪開，“沒有不滿，陸醫生哪裏都好。”

手臂垂在兩側，她頓了頓，“陸醫生體貼入微、善解人意，是一個很好的人。”

她捏緊手指，擡眸補充道：“也是一個很好的丈夫。”

語氣徐徐，答案滴水不漏。

“我沒有不理你。”

她就是沒有之前熱情罷了。

陸今安想知道她怎麽了，不會逼她，給她足夠的尊重，“那你是看夠了我，我擋住自己的臉。”

他将腦袋埋在她的身前。

“我沒有，陸醫生冤枉人。”

陸今安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和，顧念一心裏所有的防禦措施都失效了。

哪裏是刀槍不入，分明輕易被他化解。

陸今安抱着顧念一，下巴墊在她的肩膀上，“我知道你不想開口，覺得難以啓齒，很多事情選擇自己承受，但我會心疼。”

明明是她不搭理他，他一點不生氣。

還反過來安慰她。

顧念一伸出雙手環住陸今安的腰，埋在他的胸口，輕聲低喃，“我……陸醫生，對不起。”

他太好了，好到她無地自容。

“不是你的問題。”陸今安摸摸她的後腦勺，“你道什麽歉，是我的問題，我等你想開口的時候，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你的別扭你的一切，我 都會接受。”

顧念一心裏如下過一場暴雨，潮濕一片，“謝謝你，陸醫生。”

她痛斥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為。

為什麽自己不能勇敢一點呢？

為什麽要這麽別扭呢？

非要去糾結喜不喜歡幹嘛呢？

從小到大，除了陸今安，其他人哪裏見過她現在的樣子。

她也不敢對別人這樣。

有一點恃寵而驕。

顧念一仰起頭，“陸醫生，你真好，發自內心的贊美。”

陸今安逗她，“原來上面幾句不是發自內心。”

“是真心話，陸醫生，我要去幹活了。”

不是躲開他的借口，顧念一是真的趕着交報告。

“你親我一下，我就放你走。”陸今安箍住她的背，不放開她。

明亮的頂燈打下來，她哪裏敢。

陸今安啄了下她的唇，“好了，去吧。”

怎麽辦？她舍不得他了。

翌日，對許多事一向運籌帷幄的陸今安，破天荒地找謝昀庭和林千嶼咨詢，他們兩個感情經驗充足。

三個人約在了林千嶼的茶室，他最近為了蘇向晚，開了一家茶室。

清香的茶葉香氣，辦得有聲有色。

在竹林最裏側的包廂裏，林千嶼和謝昀庭聽了事情大概的始末。

林千嶼抿了一口茶水，“陸醫生，我就問一件事，你表白了嗎？”

陸今安懶懶地應道：“沒有，不是很明顯嗎？”

他的喜歡全都表現在日常生活之中了。

不喜歡她會親她嗎？

不喜歡為什麽會在意她？

他想循序漸進，等她也喜歡的他的時候，再正式表白。

林千嶼斜睨他一眼，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這你就不懂女人了，你說了喜歡她，她都不一定覺得你喜歡她，還會反複問你，更何況你壓根沒說過。”

苦口婆心勸他，“趁早說，別等人跑了，有你後悔的，看看謝總，費了多少事，才留住人。”

謝昀庭輕叩淡藍色的茶杯，“我同意他的觀點。”

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非要較着一口勁，有何意義。

林千嶼：“傳授個經驗，女生一般都會口是心非。”

“你們是領了證的合法關系，很多事情在她看來可能是出于夫妻情義，并不是喜歡。”

他繼續補充，“換言之，她喜歡你，才會在意這些細節，在意你對她到底是什麽感情。”

陸今安懷疑他話的可信度，側瞥他，“你這麽懂，為什麽感情路還坎坷不順？”

林千嶼：……他真的很想罵人。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陸醫生。”

陸今安擺了擺手，“知道了，回家陪老婆了。”

他在開車回去的路上，腦海裏不斷浮現林千嶼的話，“她喜歡你。”

顧念一喜歡他嗎？

他心裏有答案。

陸今安決定先表白。

可是，表白要怎麽做？

他從前倒是經常被人表白，表白別人卻是第一次。

陸今安選擇上網搜索。

很快，搜索引擎給了他答案。

1、大庭廣衆之下，蠟燭擺成愛心，好土好幼稚。

2、送花，一點創意都沒有。

3、寫情書，可以考慮，但不夠真誠，當面都不敢說。

4、約她吃飯、看電影的時候說，沒新意。

最後，全數被他全盤否定。

他們和正常情侶不同，跳過戀愛直接結婚，陸今安想好如何表白了。

他約了一家活動策劃公司，實施他的想法。

最近顧念一對他如往常一樣，恐怕又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他的小朋友，最擅長的兩件事。

膽小，哄自己。

顧念一來醫院複查，她提前和陸今安說了一聲，陸今安沒有回複，十有八九在手術臺上。

她走去住院部，給陸今安送點吃的。

不然等他想起來吃飯，天都黑了。

顧念一乘坐電梯到達十六樓的心外科樓層，來來往往都是人，忙忙碌碌。

她的手裏提着打包好的飯菜，向陸今安的辦公室走去。

突然，顧念一的眼前出現一道銀色的光線，一閃而過。

她四處尋找，有一個中年男人将水果刀藏在了袖子裏。

男人一副老實人的長相，面無表情。

朝着前方疾步走去。

持刀傷人？醫患矛盾？

顧念一的腦海裏不斷閃過看過的新聞。

她望望周圍，有不斷穿行的病人及病人家屬，還有老人婦女和小孩。

他的目标是誰？是哪個醫生護士？

顧念一屏住呼吸，她的手心直冒冷汗，強迫讓自己冷靜，不能打草驚蛇。

她悄悄跟上去。

那個男人直直沖着前方而去，前面是陸今安，正在看手機。

他的目标是陸今安？！

顧念一繞到旁邊，加快腳步，思索要怎麽辦？

她的耳朵內灌入各種聲音，有小孩的哭鬧聲、出院的喜悅聲等等。

男人離陸今安越來越近，從袖子裏掏出水果刀，眼見就要刺向陸今安的手。

他想廢了陸今安做手術的手。

千鈞一發之際，顧念一沒有猶豫，上前推開陸今安，擋在了他的身前。

刀插進了她的肩膀，鮮紅的血順着傷口流下來，染紅了她的白色大衣。

一瞬間，人群四散而開，尖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顧念一沒想太多，她當下的念頭只有一個，不可以傷害陸今安。

她救了他，唯獨忘記了自己的安危。

持刀傷人的男人手上沒有了利刃，迅速被其他幾個人制服。

陸今安打橫抱起顧念一，向手術室的方向跑，“你不能睡着，老婆。”

血怎麽不斷向外冒，怎麽流不完。

顧念一嘴唇發白，小幅度翕動，“陸醫生，你沒事就好了。”

還好她來了。

聲音幾不可聞，她快沒有力氣了。

她好疼好疼，比上次做手術更疼。

顧念一強撐着安慰陸今安，微笑說：“陸醫生，我沒事。”

陸今安怕颠到她，“老婆，你不要說話。”

手術室在同一樓層，顧念一被送進去。

陸今安在門外等，他的手不停顫抖，手上全是血。

全是顧念一的血，血腥氣混入空氣中。

她毫不猶豫擋在他的身前。

陸今安緊緊盯着手術室的門，他不敢離開，他害怕。

面對過無數次生死的人，第一次害怕死亡，害怕再也見不到她。

他還沒有和她表白，沒有告訴她，他喜歡她。

她不能有事。

陸今安在手術室外來回踱步，手還在發抖，嘴裏反複念叨，“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

阮知許收到醫院的消息，立刻趕了過來，“一一肯定會沒事的。”

“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陸今安的眼圈泛紅，語調裏全是自責與難過。

謝昀庭和明悅也趕過來了，明悅當即想罵陸今安，被謝昀庭拉住，“是意外，他也不想。”

“我知道，我害怕。”

手術室外的燈熄滅，主任從裏面出來，“沒有生命危險，一會就出來。”

主任告訴陸今安，幸好衣服擋了一下，再深一點點恐怕……

顧念一被推進病房，她還沒有醒來。

陸今安寸步不離地守護她，一直握緊她的手，生怕一睜眼她就不見。

其他人被陸今安趕了回去，他說他自己可以。

顧念一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她才90斤，那麽單薄的身體。

平時讓她親他一下都不敢。

哪裏來的勇氣給他擋刀。

她怎麽這麽傻。

陸今安和她聊天，聊他們剛結婚時，他不應該對她這麽冷淡。

聊他不應該忽略她。

聊他不和她表白，害她難過、傷心。

陸今安祈求，“老婆，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顧念一小朋友，睡很久了，快點起床。”

然而并沒有人回答他。

後來，陸今安倏然想到她喜歡聽笑話，給她讀笑話。

“貓會喵喵叫，狗會汪汪叫，鴨會嘎嘎叫，雞會什麽，雞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如果她聽到，一定會說諧音梗是扣錢的。

清晨，薄光穿透雲層，橙色朝霞鋪滿南城。

顧念一睜開眼睛，微微偏頭看見了陸今安。

他正望着她。

還好，他沒事。

陸今安的眼睛裏布滿紅血絲，他整晚未睡，害怕她再出意外，摸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你好傻，為什麽要救我？”

顧念一怕他擔心和自責，用輕松的口吻說：“因為我們是夫妻啊，陸醫生。”

陸今安直直盯住她的眼睛，“只是夫妻嗎？”

顧念一剛醒過來，她的腦袋發昏，全靠僅存的理性維持。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避重就輕，“你是醫生，你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不能受一點傷。”

她的沉默被陸今安當成默認。

陸今安握住她冰涼的手，語氣沙啞艱澀。

“可我不是。”

“顧念一，我不是。”

陸今安薄唇輕啓，幽黑的眼眸裏盛滿心疼。

“我喜歡你。”

“顧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