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靈異事

靈異事

俞星澤輕車熟路地走去奶奶家的雜貨鋪。

雜貨鋪院子外種了兩棵桂花樹，每到初秋季節，淡淡的清香就迎面撲鼻。

奶奶會在花最鮮嫩時摘給俞星澤做桂花糖，他最喜歡的就是它清甜卻不過分膩味的味道。

可這次俞星澤聞到的只有一股難聞的好像腐肉放置許久的腥臭味。

向來幹淨整潔、總是敞開着大門的鋪子緊閉着，臺階前飄落着枯黃的桂花樹樹葉。奶奶向來愛幹淨，她不會允許門前如此邋遢。

院子前顯露着一股衰敗的氣息，伴随着濃烈的酸臭味。俞星澤擡起手，幾番猶豫他沒有打開大門，而是開口喊奶奶。

以前奶奶跟他心有靈犀，總是在俞星澤回來前等在門口。而現在他發現所珍視的早已離開他，無論是奶奶，還是他喜歡的人。

“奶奶，你也不要我了嗎……”

俞星澤壓抑着哭腔，委屈的自言自語。

他心裏有最壞的打算，但卻不希望是這時候。

“喵！”

一聲凄厲的貓叫聲打斷俞星澤的思緒，他下意識擡起頭來，看到桂花樹上的東西，臉色“唰”的一片慘白。那樹幹上面吊着一只只能看出腦袋的黑貓，它身體腐爛，烏黑的血肉中還能看到血紅色的筋骨。一雙黑黝黝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俞星澤，俨然厲鬼尋仇。

俞星澤木木地站着，渾身僵硬，雙眼根本不敢眨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俞星澤的雙眼酸澀疼痛。他本能的眨了下，瞬間樹上的黑貓屍體就不見了。

好像一場荒誕的夢。但俞星澤知道這是真的，他被吓得後背濕透，連手心都是冰冷的。

俞星澤小時候經歷過靈異事情，大病一場後倒是沒再遇到過。

他都要忘了，世上還有這樣離奇的事。

“奶奶，是不是因為你不在了，我才會遇到這種事……”

俞星澤深吸了口氣，他不在看那生出變異的桂花樹，打開雜貨鋪的門走進去。

而在那桂花樹上，不知從哪裏跳出來一只黑貓。它慵懶的“喵~”了聲，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瞳微微眯起，整張臉竟像人一樣顯露出戲谑興味盎然的表情來。

它沒有再盯着那關着的雜貨鋪門，又“喵”了聲，從樹上輕巧的跳下來，随意地竄進一戶人家裏。

雜貨鋪貨架上擺放的東西依舊整齊幹淨，跟俞星澤記憶中的一樣，只不過他清楚奶奶是真的不在了。

收銀臺的牆上挂着一張黑白照片，即使光線昏暗，俞星澤也知道那是他的奶奶。

奶奶曾說過要将他們的合照貼滿這一整面牆，每一件關于俞星澤大大小小的事她都要記錄下來。這樣就算她離開了，她的孫子看到這些照片也能記起他們一起經歷的喜怒哀樂。

“奶奶，你在哪裏，不要跟我玩捉迷藏了……”

俞星澤隐忍許久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落下來，他捂着臉試圖将哭泣的聲音遮掩住，即使這裏只有他一個人。

可他所有的痛苦和悲恸卻無法完全發洩出來，只不過是徒增更多的絕望。俞星澤不知道接二連三失去自己最親近的人後還能如何振作起來，他迷茫的看着那面牆，眼前泛起薄霧。

“開門，鐘有蘭你不做生意了啊？竟敢把爺關在門外。”

一個稚嫩、大大咧咧卻做派老成頤指氣使的聲音在門外陡然響起。

俞星澤回過神，他擦幹眼淚，似是滿懷希望地打開大門。也許這只是一場夢，可怕的夢。

他瞧見一個看起來三四歲的瓷白小娃娃只穿着個紅色肚兜插着腰站在門口，短手短腳嫩生生的像潔白的蓮藕。

“小朋友，你找我奶奶什麽事？”俞星澤雖然有些驚訝，不過還是蹲下身來溫柔地朝小娃娃笑了下。

娃娃眉頭皺起，“啧”了聲，“還是來遲了？不就遲到幾個時辰嘛。鐘有蘭果然是個騙子，說好的生意就這麽不做。”

“不準你這麽說我奶奶，就算你是小孩子，也不要怪我不客氣。”

“你才小孩子！你全家都小孩子！！爺已經一千歲了！”

小娃娃被觸到痛點，炸毛一樣朝俞星澤怒吼。

俞星澤哭笑不得，他沒将對方的話當真，只當他小孩脾氣。俞星澤伸出手想要摸摸娃娃的腦袋安撫他，結果對方一把抓住他的手，張口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背。俞星澤吃痛，下意識想要甩開對方，但到底是心軟猶豫了。畢竟這娃娃粉雕玉琢的，看起來實在是太小了，俞星澤怕他受傷。

“就算鐘有蘭死了，這生意也沒有結束。”小娃娃松開俞星澤，聲音冷酷地說，“你既然是她孫子，那就由你完成。”

“……啊？什……這，這到底怎麽回事？”

俞星澤的話還沒說完，就驚愕地發現小娃娃在他眼前憑空消失。

他這是又遇到靈異事件？

“就算你跟奶奶的生意繼續，但我也不知道你要我做什麽啊。”

俞星澤無力地苦笑，他低頭看向手背上的牙印，決定還是等這神秘莫測的小娃娃再來找他好了。

被對方這一打岔，俞星澤倒是勉強振作了幾分。他開始好奇奶奶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了，雖然他們關系親密，可俞星澤卻發現他好像完全不了解對方的過去和生活。

這個神秘的小娃娃過來找奶奶，還自稱有上千歲。如果是以前，俞星澤肯定不會相信。只不過在親眼見到小娃娃消失，他的懷疑消散幾分，但更多的卻是疑惑。奶奶為什麽會認識他，他們所謂的生意又是什麽。這一切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局迫使着俞星澤沒有時間哀傷，他想要去查探奶奶的過往。

俞星澤無意識撫摸了下手背上的牙印，折身關了門回雜貨鋪。

雜貨鋪另有一道小門通往奶奶家，路上種了兩棵桃樹。俞星澤小時候經常爬到樹上，眺望着遠方，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在看什麽，總歸小孩子就是貪玩。

這個時候桃樹已經結果，桃子沉甸甸又粉嫩水透地垂挂在枝條上。俞星澤以前都會興沖沖地帶着他精心挑選的桃子回去給愛人吃，直到昨天他才知道，對方根本不喜歡吃桃子。那些桃子被他當做是人情禮物送給同事、上司。

他說既然是送給他的，那桃子如何處理就由不得俞星澤插手。

俞星澤那時候氣憤悲傷地忘記如何反駁對方，只覺得曾經相戀到深的人怎麽會變得如此惡劣醜陋。

難道每一份深情到最後都會變樣嗎？

俞星澤不再看那桃樹，他先去二樓将行李放回房間，連整理都沒心情，直接下樓去了奶奶房間。

奶奶房間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俞星澤每次聞到這種味道都感覺到分外安心。

他打開燈，雙眼一一掃過房間的擺設。奶奶的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除了必要的家具并沒有其他多餘的擺設。

大概這間房最值錢的就是那紅木做的梳妝臺，它已經陪伴奶奶幾十年。俞星澤坐到梳妝臺前，迷茫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他竟然覺得那張臉是如此陌生。

俞星澤無意識地伸出手，還沒觸碰到那鏡子，一道沉悶的聲音驚醒了他。他站起身來看向後面，從衣櫃上面掉落下一本厚厚的本子。俞星澤疑惑地撿起來，他好奇打開本子，一張照片順勢滑落到地上。照片裏是年幼的俞星澤和奶奶，還有一個嬉皮笑臉的高個男孩。小星澤站在男孩旁邊，抓着他的袖子，關系很親昵的樣子。

可俞星澤對這個男孩全然沒有印象，他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有拍過這樣一張照片。

這是奶奶偷偷藏起來的？

俞星澤沒在研究那張照片，他看向那黑色封皮的本子，打開的那頁上面有一段話。

“星澤，當你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想來你已經知道奶奶不在了。有很多事我都無法跟你解釋，但你只要知道，奶奶愛你。我也想見你最後一面，只是來不及。

想想第一次見到你，你還是小小一團，乖乖巧巧地縮成一團。好像轉眼間，你就長大成人了。你一直都很乖巧懂事，性子軟，奶奶總是擔心你受欺負。不過現在我不用擔心，只要你一直留在村子裏，你就會永遠平安幸福的。奶奶只有這一個請求，就是希望你留在杏酒村，不要再回大城市了。

我知道星澤肯定不會怪奶奶，所以笑一個好嘛。”

那段話後面還畫了個大大的笑臉。

一滴淚砸在紙面上，暈染了其中一個字。

俞星澤慌忙小心翼翼地用衣服抹掉淚水，他合上本子後雙腿無力的癱倒在地。

在這一刻，他不得不接受奶奶真的離開他的殘酷現實。

俞星澤倚靠在床沿，臉埋在被單上，哭着哭着就累得睡着了。

夢裏沒有出現奶奶，只有一片濃霧。俞星澤茫然地站着，他想要走出這片區域，然而周圍仿佛有什麽擋住了他的路。他左右環顧尋找，試圖從這個詭異的夢裏醒來，但無論怎麽做，俞星澤就是沒辦法離開，也醒不過來。這種感覺有點像鬼壓床，經歷兩次靈異事件的俞星澤有些恐慌和不解。

為什麽他會遭遇這些，難道真是因為奶奶去世的緣故嗎？

“這就是鐘有蘭說的鬼王的新娘？”

低沉而玩味的聲音憑空響起，驚得俞星澤差點尖叫出聲。

還好他硬生生忍住，只不過白皙的臉上卻紅了一片。

那看不清人臉的高個男人低笑出聲，他湊到俞星澤耳邊，興味盎然地說：“你知道當鬼王的新娘可是要陪着一起死的嗎。”

“啊！”

俞星澤被這句話驚醒，整個人跟鯉魚打挺一樣站起來，俊秀的臉上一片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