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風過海棠

第19章  19風過海棠

黑雲漫天，晚風也吹不散刺骨的寒意。直到雲海遮卻了最後一絲清明，那一閃而過的迅疾最終驚擾了亂象橫生的華陽峰嶺。

是神跡。

依舊是那一襲白衣，依舊是那一雙葉眼，垂眸凝視着大地。

九嘆劍起，劍鋒中夾雜着海棠的餘香，只見道道藍影在瞬間明滅，衆魔已被擊破後退數米。

她又怎舍得傷她族人分毫？

只不願再見蒼生流血罷了。

“大道無情第三式，蒼生絕。”

“叮——”

在剎那間，那朵将從枝頭飄落的海棠又固守在了枝頭，俯視四野，舉世生靈醉倒了一地，萬衆寂靜，天地間只剩下了兩個人的呼吸。

“這次，是你食言了。”

“明明說好是永別的，你卻打亂了我的一切。”

“說什麽山長海闊，寫什麽望君珍重，我們之間過去的種種，難道你忘得掉嗎？”

“清安，我不知是否還有資格再喚你一聲，你能否再将我當成那年花林中的并蒂海棠，再喚我一聲‘阿莞’……”

她向她靠近，一身的傲氣盡數折去，她在害怕，怕她為她白白斷送了性命。

五千年錐心之痛解者有二，其一，踏蒼生之軀，獻魔尊之軀，其二，弑神以獻其身，開天門，迎惡神。

Advertisement

不知瞿珩究竟告訴了李清安多少，易水膽戰心驚，她能如何做。才能再一次挽回她的性命？

“既然回來了，就別離開了，好嗎……”

顫抖着的手，漸漸撫上沾染了霜雪的面容，眼前人如此的真實，以至于讓易水忘卻了天地間即将發生的一切，她漸漸攀上了她的脖頸，兩個人的呼吸交織在了一起。

我們沸騰，枯萎，爛漫，告別，直到那束花枯萎了才知道愛要及時。

“阿莞……”

唇齒交融，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過往種種，仍舊歷歷在目。

易水和李清安在這一場夢中錯過了太多太多，從那年的海棠花林，到華陽的萬關蒼穹，再至江南春好的芙蓉池上與芳菲林間，她們的愛意以燎原之勢萌芽，生長，即便在歲月的風雨侵蝕中，依舊在世中閃爍着至聖的光芒。

沒有人擔憂年華空逝，沒有人畏懼世事艱險，她們所求，亦不過是天下安定，長相厮守，落雪白頭。

“落雪了……清安，我們算不算共白頭了呢……”

手中一抹猩紅閃過，猝不及防，一朵紅蓮于空中綻放出侵蝕天際的光焰，但在片刻間，那光又漸漸暗淡了下去，星點流轉，染紅了這世間的半片天空，亦映襯了還未來得及落下的萬片霜雪。

“阿莞！”

這一聲，生生将李清安撕裂成千萬片。

面前的人，胸口插了一劍，流光暗轉，竟是嵘血。

易水頂着那漸漸憔悴的面容輕起朱唇與她道：“清安，不是深情不壽……是命運最終戲弄我們于這個年代……魔族三千萬生靈，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死，你懂的吧……小我和大家，終究不能兩全……這世間沒有是非善惡之分，因為命運既定了一切……世人拉你墜下雲端，我偏要扶你屹立遠山，做那掌控一切的至尊，成為他們一生必須臣服的主宰……時間會照亮他們的雙眼，誰是神明，誰是禍害……在我化身惡神後，用你體內的那一顆妖丹，殺了我……”

淚水，又再次席卷了誰的雙眼，又是誰的心在風中消逝成了灰燼……

開天門，迎惡神，衆生醒，萬物祭。

後來的書冊寫道，這一年，魔族為消除上古詛咒，開啓了天門。

魔尊易水以身軀為祭，恭迎惡神降世。

聽風絕雪沈觀棋與出雲海棠李清安共擊之。

終，惡神被永世封印于華陽萬關蒼穹，聽風絕雪不幸于此戰中殁。

魔族自是元氣大傷，新一任尊主白澤風蕭定下了永世不入人世間的諾言。

世人奉出雲海棠李清安為新一代帝王，其破除舊靖制度，立國號“翊”。

設相國長璧聖女李清鳴，濟困救微，安民生以蓄養天地。

————

滿樹嬌紅，在風過時，化作點點血色，不知映入了誰的眼中，那是生來的純情初動，亦是死去的相思斷腸。

落英輕拂過白裳，于那一樹之下，滿腔哀怨皆化作誰人眼眸的沉沉無光，黯淡，只餘一池死水，唯有倒映着的芳華令人意識到世事變化無常。

風止，花停，枝頭獨綻的那一朵，幾度是他人的婉轉柔腸？

遙想當年歲月靜好，佳人回首，別來無恙。

可誰人料到命運偏生看不慣紅塵過客，在花敗的那一刻，僅剩她一人兀自徘徊，死生相許，後會無期。

李清安提劍，自刎于群山之巅，海棠花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