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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第三十章

魏夫人生辰一過, 轉眼便是陸懷硯的生辰。

陸懷硯生辰雖說還有幾日,但阖府上下已經開始着手準備,裝繕府內府外, 拟寫宴客名單,以及瓜果茶水。

執掌中饋的人是二嫂,往歲秦若音沒來府上時, 二嫂還會裝模作樣問問她的意見。

雲梨看向湖對岸的涼亭裏, 二嫂和秦若音正在商談些什麽,她只聽到一句, “哎呀, 還是若音你有法子,我剛好不知這裏擺些什麽好。”

兩人有說有笑,雲梨握緊手裏的白釉綠彩吸杯,抿抿唇,轉身落寞頹然地往晚翠院走去,留下一抹單薄身影。

秦若音瞥見雲梨的身影後,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自從那日在魏府見過一回陸懷硯,回府後雲梨都未能與其碰面,他也說到做到,再未踏足晚翠院。

雲梨只能從下人嘴裏、或者姚氏口中聽到他的消息。

雲梨翻閱完《酒釀千方》的最後一頁,苦澀笑笑, 做夫妻做到他們這份兒上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

在陸懷硯生辰來臨前, 雲梨用木匣子将那吸杯放進去,打算等到他生辰那日再送給他。

那木匣子也是她找木匠雕琢而成, 所用木材雖普通,但上面刻有三個風度翩翩的小人, 都是前三年過生辰時的陸懷硯。

本來應該刻四個才是,但四這個詞不是那麽吉利,雲梨便讓人刻了三個,那木匠功夫到位,只聽雲梨的描述便能将其刻得活靈活現。

雲梨去取那木匣子時,那木匠還打趣雲梨,她是真的将她夫君放在心尖尖兒上了,否則怎會将陸懷硯當時的衣着打扮、神态表情都記得那麽清楚。

雲梨滿臉赧然,抱起木匣匆匆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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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釀酒千方》阖上,雲梨打算在生辰那日,連生辰禮一起送還給陸懷硯。

雲梨坐在軒窗旁,忽地,風起,滿院樹葉潇潇落下,天邊濃雲叆叇。

這時,院外傳來一陣急促匆忙的腳步聲,雲梨聽到丫鬟催促道,“你們還不快些?”

雲梨納罕,提步想去院外看個究竟,這時凝霜端來安胎藥,半是恭敬道,“少夫人,藥快涼了,該喝藥了。”

這安胎藥雲梨已經喝了快月餘了,每日都喝這安胎藥,雲梨喝得直犯惡心,可凝霜說這是婆母親口吩咐的,雲梨不敢推辭。

雲梨端起藥碗閉上眼将藥一飲而盡。

凝霜垂眸瞥瞥沒有半滴藥汁的藥碗,扯扯唇角。

雲梨開口問,“院外那些人在吵些什麽?”

凝霜邊往外走邊道,“聽說秦姑娘今日臨盆,府裏的丫鬟都遣去幫忙了。”

“三少夫人若無事,也可以去看看,算是為日後做準備。”

凝霜走後,雲梨來到院門口,看着一行行端水、端湯的丫鬟,心裏沒來由得湧起一抹恐慌和緊張。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恐慌或是緊張,她感覺小腹好似有些不舒适,有點疼。

這時,她看見陸懷硯從院外路過,但他看也沒看她,只臉色沉重肅然地往栖霞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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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梨忍着小腹傳來的不适,喚了一句,“夫君。”

膽怯充滿期許的聲音落入陸懷硯耳中,陸懷硯回過神,目光落在雲梨身上,一時有些恍惚,原來兩人已經那麽久沒見過面了。

但他的駐足只有這麽一瞬,他淡淡應了一聲,說着就要走,“若音今日臨盆,我去栖霞院看看。”

這回沒感覺錯,小腹是真的越來越疼,雲梨強忍住腹中痛意,帶着對婦人生産的懼意,她咬住唇瓣低聲哀求道,“夫君,可不可以讓人去尋府醫來看看,我小腹好疼,夫君,阿梨有些怕。”

陸懷硯目光一寸寸掃過她,帶着審視、別有深意的意味。

“府醫在栖霞院候着,我這就去栖霞院命他過來給你好生看看。”

他将“好生”二字咬得極重,只不過雲梨小腹太疼,沒注意到他話裏的深意。

陸懷硯提步欲走時,雲梨兀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夫君,可不可以讓丫鬟前去,你留下來陪陪我好不好,就這一次。”

從前楓河縣時,雲梨很小的時候,曾見過婦人生産,婦人疼痛的呼叫聲,雲梨至今都忘不了。

最後那婦人難産,被硬生生疼死,最終孩子是生下來了,可那婦人也死了,這事成了雲梨心中的一道陰影。

陸懷硯垂眸,将衣袖從她冰冷的手中緩緩抽出,沒碰她一絲一毫。

“府醫随即就來,雲梨,莫要善妒。”

見凝霜從不遠處走來,陸懷硯頭也沒回地往前走去,“凝霜會照顧好你。”

看着陸懷硯的身影越來越遠,雲梨心如死灰,原來,他竟以為她是妒忌秦若音才會央他留下麽?

雲梨慘然一笑,擡頭望了望天,可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凝霜走過來扶她,“夫人,我們回屋去吧。”

雲梨搖搖頭,捂住小腹,“扶我去亭中坐坐,府醫來了即刻讓他進來。”

雲梨等了會兒,不見府醫的蹤影,小腹疼得實在受不了,額上也鋪滿細密的汗珠,心裏湧起一抹不好的預感。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唇瓣被她咬出血,雲梨眼裏滿是無助和惶恐,緊緊抓住凝霜的衣袖,“凝霜,快扶我去栖霞院,來不及了。”

凝霜看了看她痛苦的模樣,遲疑一瞬,才扶起她往栖霞院走去。

去往栖霞院的路上,雲梨感覺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心裏有股聲音催促着她,快些,再快些。

來往丫鬟侍從只瞥了雲梨蒼白的面容一眼,便輕蔑地移開視線,無人在意這個三少夫人玩的什麽把戲。

以前不覺得晚翠院到栖霞院有多遠,直到此刻,雲梨才覺得,這路怎麽就能那麽長呢?怎麽就那麽遠呢?

待凝霜攙着雲梨到晚翠院門口時,雲梨只聽見屋內傳出一道嬰孩的啼哭聲,緊接着,她感覺腹中有什麽在一點點流失,任憑她如何挽留也留不住。

陸懷硯聽到嬰孩呱呱墜地的聲音後,終是松了一口氣。

直到雲梨身旁的凝霜驚聲尖叫地喊了一句,“少夫人,血……”

雲梨緩緩垂眸一看,裙裾下,一灘鮮紅漸漸擴散開來。

雲梨像是沒看見般,依舊麻木地往前走去,每走一步,裙裾便掃出一道血痕。

她低喃道,“血,哪裏有血,我沒看見啊。”

聽到凝霜的尖叫聲,陸懷硯猛地一回頭,在看到雲梨腳下那抹刺目的鮮紅後,心像是被人狠狠扯過一把。

但他面上不顯,沉着冷靜地來到雲梨身邊,打橫抱起她往院內的客房走去。

“讓府醫即刻來一趟。”

雲梨躺在她懷裏,早沒了力氣,面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她虛虛地扯着他的衣角,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溢,哀聲祈求,“求你,救救孩子,我可以什麽都不要,我只要孩子。”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她的孩子還沒來得及穿上她縫的衣裳、鞋帽,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世間。

陸懷硯輕握住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是如此的涼,他又收緊了幾分,語氣柔和的不像是雲梨印象中的任何一個他,“府醫馬上就到,不會有事。”

很快,府醫進來,看了一眼雲梨帶血的裙裾,眉頭高高皺起。

替雲梨搭完脈後,府醫沒說話,只朝陸懷硯搖了搖頭,“我替三少夫人開些補氣血的藥,再拟一些調理身子的藥,孩子還會有的,三少夫人且莫憂傷過度,好好調養身子才是。”

說完,雲梨泣不成聲,許是力氣早已耗盡,連哭的力氣都沒了,只能低聲抽噎,她連大哭一場都做不到。

半晌,雲梨遲緩地摸了摸已然癟下去的小腹,目光痛惜又不舍,“是娘的錯,沒能好好保護你,你不選我當娘是對的。”

說完,她緩緩閉上雙眼,“勞煩送我回晚翠院,我累了。”

陸懷硯将人送回晚翠院後,凝霜用熱水替雲梨擦淨身子。

期間雲梨一直閉着眼,也不說話。

陸懷硯握握她冰涼的手,“我讓人弄了湯婆子過來,很快就好。”

雲梨語氣很淡,一如她慘白的唇色,“夫君去忙吧,我累了。”

陸懷硯沒回話,只靜靜坐在一旁。

雲梨是真的累了,失血過多讓她有些頭暈,心裏更是千瘡百孔,很快就睡過去。

見她睡去,陸懷硯又沉聲讓人喚來府醫,福松院得到消息後,姚氏和錢氏也前後腳跟來。

姚氏一來便拉着府醫問,“孩子保住了嗎?”

府醫搖搖頭,“三少夫人身子弱,經此一遭,日後恐怕難以有孕。”

一時間,屋內安寂無聲。

姚氏撚着佛珠沉思道,“陸府不能無後,待她身子養好後,給她一筆銀子,讓她簽了和離書,崇安你另娶新婦便是。”

陸懷硯蹙眉道,“總會有法子的,母親莫要再提和離一事。”

接着陸懷硯又沉聲問府醫,“我不是讓您來晚翠院給她診治?”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府醫無奈道,“我是打算來給少夫人診治,可行至途中,栖霞院的丫鬟來說秦姑娘情況危急,老夫忙又趕回栖霞院。”

“她為何會滑胎?”陸懷硯目光沉沉,緊凝着府醫。

此刻屋內都還有淡淡的腥氣,姚氏沒心情聽下去,她捂住口鼻往外走去,“崇安,不管你怎麽想,陸府必須要有一個嫡孫,此事不得兒戲。”

錢氏心裏一陣唏噓,也不知誰會是下一個三少夫人,這雲梨也是真的不中用。

府醫知曉陸懷硯是什麽意思,“三少夫人身子弱,又加上今日情緒波動太大,這才導致……”

情緒波動太大,陸懷硯想起方才雲梨拉住他的衣袖,低聲祈求讓他留下來陪她,會是那時候嗎?

待屋內人都散完後,陸懷硯悄聲進了裏屋。

卻見雲梨睜着一雙杏眼,定定看着他,無半絲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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