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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第五十六章
兩人進茶肆等了半晌, 雲梨本以為進屋等會兒後雪勢就會變小,誰知等了這麽久,雪勢非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還越發大了起來。
就這樣幹坐着也不是法子,雲梨時不時擡頭望外望去,“陸知縣, 雪這麽大, 言聰去了這麽久,想必是沒尋到開門的傘鋪, 要不要先去尋他回來, 待雪勢變小後再一起離開?”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陸懷硯這時卻驀地起身直接闊步往外走去,“不必等他了,我們此刻便去你說的酒樓用膳。”
雲梨愕然的同時,尚且來不及說什麽,他已經出了茶肆。
見狀,雲梨忙撐起傘舉過頭頂跟在他身後,她邊走邊道,“陸知縣,你等等。”
陸懷硯一身黑衣站在蒼茫雪地裏,顯眼的黑色轉瞬落上一層白,可見雪勢有多大。
雲梨勸他, “陸知縣,也不急在這一時, 咱們再等等言聰吧。”
雲梨邊說着邊來到他跟前,她沒有他高, 舉着傘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遂擡手将傘舉得更高了些。
這小, 能看清他的神色了,神情依舊是淡淡的,但無論是眼神、亦或者面部輪廓,與在上京時的溫和淡漠相比,多了股鋒利感。
雲梨移開視線,但很快又覺得自己舉着傘的動作有些奇怪。
畢竟他站在雪地裏,她站在傘下,她會提議進茶肆等言聰送傘來,就是不想與陸懷硯共遮一傘。
可他二話不說地就跑了出來要去酒肆,她帶着傘,總不能真的讓他一直沐着大雪走。
雲梨細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唇瓣嗫嚅着,“就不能再等等言聰麽,那麽急做什麽?”
陸懷硯輕而易舉捕捉到她眉見折痕,本以為這段日子下來,她不會再排斥他的靠近和接近,目前來看,一切不過是他自以為是罷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落在身上的雪片像是薄薄的一片利刃,打在臉上一片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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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陸懷硯并未表現出半分難受,而是朝她展顏笑笑,深邃的桃花眼裏也跟着暈染出笑意,淡化了他周身冷冽鋒銳之感。
“其實我奔波了大半日,來東洛前連午膳也未用,此刻着實有些餓了,茶肆的點心太過冷硬實在難以下咽,這才想快些去你說得酒肆吃些熱食。”
“況且言聰若尋不到買傘的鋪子,會自選地方落腳待雪挺,倒也不必擔心他。”
原是如此,那茶肆的點心的确冷硬得不行,她口味并不算挑,嘗過一兩口後便沒再嘗了,不過在來茶肆前,蘭英姐姐早就做好午膳,讓她用過後再來茶肆,此刻她一點也不覺得餓。
雲梨将傘越舉過他頭頂,猶豫道,“陸知縣若不介意民女的傘小,便與我一同擋擋。”
陸懷硯見她不再蹙眉,主動邀他一起遮雪,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聲音溫淺道,“好,那便多謝雲姑娘了。”
說完,兩人一同躲在傘下往前走去。
他生得着實高,雲梨将傘舉過他頭頂時,不得不奮力抻直胳膊,饒是如此,雲梨看見,高舉過他頭頂的傘頂還時不時壓到他的發髻上,發髻被壓得有些淩亂,發簪也松松垮垮地簪住,雲梨有些尴尬。
陸懷硯瞥過她衣袖滑落後露出的纖細皓腕,與眼前紛揚的雪白飛絮無一絲差別。
他握住她傘的一截傘柄,與她所握的地方只隔了不到指寬距離,雲梨沒作任何遲疑就松了手,而後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她。
陸懷硯接過傘後,“我來吧,你撐着有些費力。”
雲梨沒說話,默默站在他身側往前走去。
陸懷硯又問,“往哪邊走?”
雲梨看了一眼,“右邊。”
在去往酒肆的路上,雖說是兩人共撐一頂傘,但雲梨一早就發現,陸懷硯幾乎将整個傘面都偏向她這邊,沒有半點雪星子落在她身上,倒是他自己遮了與沒遮沒什麽兩樣,不僅肩膀處濕潤了大半,連頭發也是一片潮潤。
但每當她想提醒他用這般做擡眸看過去時,他又将傘移到中間位置,而且會用帶有詢問的眼神望向她。
幾次下來,雲梨也無可奈何。
不過好在酒肆離茶肆并不算遠,片刻後就到了。
兩人到酒肆後,菜香味溢滿酒肆,屋外人影稀少,只能聽見朔風呼嘯而過,酒肆內卻熱火朝天的,人聲鼎沸。
雲梨之前常來這家酒肆,酒肆東家也與她熟識了。
雲梨對陸懷硯道,“你先等我片刻,我去與東家打聲招呼。”
陸懷硯輕嗯一聲,掃向酒肆東家,是名年輕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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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後,雲梨還未與那東家說完,那東家目光灼灼地落在雲梨身上,陸懷硯發現,那東家好像比尋常男子生得出衆些,陸懷硯的目光略暗了些。
他正打算過去時,這時瞥見酒肆角落裏背對着他大吃特吃的言聰,言聰還給自己上了一小壇酒。
直到言聰察覺到背後一陣熟悉的涼意傳來時,言聰回頭看了看,不是陸懷硯還能是誰,言聰唇周還沾了一圈飯菜的油印和幾粒米飯。
陸懷硯朝他示意了一下櫃臺旁的雲梨,言聰立即領悟到他的意思,默默轉過身,像是鹌鹑般将背影縮了又縮,讓自己淹沒在大堂內人烏泱泱的群中。
*
雲梨這時也和酒肆東家打好招呼,來到陸懷硯身邊。
陸懷硯見她與酒肆東家閑談結束後,從見到東家的那一刻起,她臉上就一直揚着笑,直到來到他身邊,臉色又恢複一如既往的疏離溫淡。
“走吧,我帶你去,東家說我常去的那間雅廂今日正好沒人。”
其實那東家方才見她與陸懷硯一起來到酒肆時,心裏早就按捺不住想問清楚她與陸懷硯的關系,不過還不待他問,雲梨就主動提及陸懷硯是楓河的知縣,今日來酒肆是想嘗嘗東洛的美食。
那東家便放下心來,說她常去的雅廂沒人,正好空着。實際上東家自從知曉雲梨喜歡那雅廂後,便專門讓人将那雅廂預留下來,謝絕其他食客進去,并且還重新讓人小小裝潢了一番,盡量按雲梨的喜好打造。
不過這一切雲梨并不知曉。
堂倌帶着二人來到二樓雅廂,雅廂內一直燒有炭盆,雅廂內暖烘烘的,讓人身體生熱,一進去,雲梨便褪下身上披風挂在一旁的木椸上。
褪下披風的一剎那,淡淡的青梨香溢散開,陸懷硯聞得分明,盯着那披風思索起來。
這時堂倌遞給雲梨一張酒肆的食單,“二位想吃些什麽可以先看看,我先去給二位上些熱茶和點心來,熱茶的話還是按您最喜歡的口味來上一壺?”
雲梨驚詫,“竟還有茗雪麽?我記得這茶是春茶,且要現采現煮才能保其口感,越季後幾乎都沒了。”
那堂倌道,“咱們東家用了些特殊要求法子,使其越季存留的茗雪也能達到初采時的口感。”
雲梨朝堂倌淺淺一笑,“那自然再好不過,我們先看看食單,費心了。”
陸懷硯見她對堂倌笑,他看明白了,無論是誰,她都能笑臉相迎,除了自己。
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特別呢?陸懷硯別無他法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堂倌走後,雲梨将食單遞給陸懷硯,“你先看看想吃些什麽?”
陸懷硯斂回神思。
事實上自進雅廂後他便一直在看雅廂內的陳設以及裝潢,原本還在感嘆這雅廂裝潢竟不輸上京的一些酒肆。
直到他察覺出一絲怪異之處。那便是無論是瓷瓶上、亦或者是桌椅上都刻有梨花圖案,如果單是這一點還不足以證明什麽,那牆上的圖紋竟也是梨花。
陸懷硯掀眸看向坐在他對面遞給他食單的雲梨,伸手接過食單掃了一眼,問,“這間雅廂裝潢不錯,其他雅廂與這間一樣麽?”
雲梨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愣惑道,“應當是?不過我沒去過其他雅廂,自從我第一回在這間雅廂用過膳後,後面每回用膳都是在這雅廂用膳,不太清楚別的雅廂是何模樣,是有什麽問題麽?”
陸懷硯瞥向食單上的菜品,“并無,我只是随意一問,聽你這般說,你應當常來這酒肆用膳?”
雲梨點頭,“雖然我自己便是開酒肆的,但我的酒肆最重要的在于酒,至于吃食這些并未做特意要求,且一直是蘭英姐姐在料理這些,偶爾想換換口味,我便和蘭英姐姐來這裏。”
陸懷硯道,“原是如此。”
他看過食單上的菜名後,“如果是你的話,你會讓堂倌上哪些菜?我風寒尚未徹底好全,大夫叮囑我少食辛辣。”
雲梨擡眸用疑問的眼神向他确認,“你确定要按我的口味上菜?”
陸懷硯點頭,“我是喜食辣,但不是只吃辣。”
雲梨抿唇道,“那好,我便按我的口味讓堂倌上菜了。”
堂倌來後,雲梨按自己的喜好報上一連串菜品,堂倌有些意外地看了陸懷硯一眼,這位公子與雲姑娘的口味一樣?
不過不等堂倌細看,陸懷硯的目光已經殺了過來,堂倌吓得忙收回視線,“那好,小的這就命人去備菜。”
雲梨咬唇思索道,“要不再加……”
話沒說完,堂倌便匆匆下樓去,雲梨奇怪道,“他怎麽跑這麽快?”
陸懷硯若無其事道,“想必是今日酒肆太忙了。”
雲梨想想,那的确是。
“對了,這便是你說的春茶茗雪麽?”陸懷硯舉杯摩挲着溫熱的茶杯。
雲梨捧着茶杯深深嗅了一口這茶香,“其實與它的口感相比,我更喜歡聞這茶的清香,他們一直以為我愛喝這茶。”
陸懷硯跟着輕輕嗅了下,的确很好聞,她可能還未發現,與她身上的青梨香有些像,難怪她會喜歡。
他也喜歡。
*
須臾,堂倌便将做好的飯菜呈上來,這回是換了個寡言的堂倌,呈菜時恭敬無比,不比方才那堂倌熱絡,只道,“二位慢用。”說完便退出雅廂。
陸懷硯目光輕掃過那堂倌。
雲梨道,“菜應當都齊了,陸知縣可以用膳了,若你覺得不和口味,可以讓堂倌重新上些菜。”
陸懷硯道,“不會不和口味。”
陸懷硯夾了一箸面前的風栗雞塊,雞肉緊實而富有嚼勁,風栗鮮甜。
味道的确不錯,只是對于不食甜的他而言,着實有些甜了。
陸懷硯嘗過一口後,“很好吃,難怪你會喜歡。”
雲梨特意看了看他嘗過後的神情,看他神情自然,又指指桌上其他的菜,“這些你都可以嘗嘗,東洛的膳食大多以甜口為主,這風栗雞塊一般酒肆裏都會有這道菜,算是出了名。”
陸懷硯嘗過一口雞塊和風栗後,又聽雲梨的話将其他菜也嘗過一遍。
果真如她所說,全是甜口的,吃完後,他接連喝了幾杯茶才将嘴裏的甜膩壓下去,看了看一旁用膳的雲梨,還專挑甜的吃,看來她是真的好甜口。
見他用好後,雲梨才問,“味道如何?”
陸懷硯,“很不錯。”但他不會再吃了。
兩人都停箸後,雲梨才指着食單上的菜名一一向他解釋他方才吃得都是哪些菜。
說完,雲梨又道,“這些都是東洛地道的美食,與你們的口味都不一樣,還以為你不會喜歡。”
陸懷硯意有所指,“莫多想,我很喜歡。”
雲梨,“那日後去北地的事還得勞煩陸知縣,今日這頓飯我出賬,陸知縣不用出銀錢。”
她只是在用這種方式感激他罷了,若他不答應她一同前往北地,想必都沒有機會與她坐在這裏心平氣和地用膳,即使明知如此,他也甘之如饴。
陸懷硯眼神垂落,匿起眸中黯然,再擡眸時眼裏又蘊着溫和,“自然,都聽雲姑娘的。”
說着他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其實真的很想知曉你為何非要冒險去一趟北地。”
雲梨長嘆一聲,沒有明說,只回他,“北地有我這輩子最在意的人,我自然得去一趟,即使明知北地此刻不太平。”
陸懷硯低喃複問,“最在意的人,我能知曉這個人是誰嗎?”
在意就罷了,她還加上一個“最”,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在意,即使明知此行兇險萬分。
雲梨笑着搖搖頭,斷然拒絕,“自是不能。”
說完,雲梨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瞬的落寞,但随即暗自嗤笑自己,這怎麽可能呢。
雲梨想了想,又問他,“對了,去北地的話我能帶些我想帶的東西上船麽?”
陸懷硯又振作起來,不急,去北地的途中還有那麽多相處的機會。
他道,“你想帶什麽都行,若缺什麽可以告知予我,我再派人去尋來。”
雲梨笑道,“已經欠了你很多了,不能再繼續欠下去了。”
陸懷硯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告訴她有關秦若音的消息,那日看言聰在寫信給他的心上人,陸懷硯還特地向言聰詢問過,那時他方才明白孩子的事會成為她一輩子的心結。
“秦若音是殿下的人,此刻她已經棄了孩子逃往北地,派去的人本想将她帶回來,但殿下手裏的那些人似乎有意放她逃往北地,北地民惡地險,沒人相護很難活下去。”
雲梨好心情被破壞,打斷他,“你想說什麽,是要幫忙救她麽?你救不救她都與我無關,但她必須得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你若執意偏袒她,我會自己狀告府衙。”
陸懷硯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北地民兇地險,人有旦夕禍福,保不準她就在途中出了什麽意外。”
雲梨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什麽都不需要做,如果真有天意,那便順了這天意,沒有天意,便押解她上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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