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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第六十章
北地不比東洛, 越靠近北地,越是能感受到刺骨的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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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炭盆裏的炭從未熄滅過,雲梨凍得連屋子都不願意出, 成日裹着厚衾捂着小手爐縮在床榻上,甚至連用膳都不願意出去,都是蘭英幫忙端來送至屋中。
夜裏即使衾窩裏揣着滾燙的湯婆子, 雲梨也只覺得熱度将将好, 夠暖腳,都說寒從腳起, 一旦湯婆子沒了溫度, 雲梨又凍得将身子緊緊蜷縮成一團。
昨夜實在太冷,雲梨沒抗住,呂蘭英一早起來給她送早膳時,雲梨聲音蔫蔫兒道,“蘭英姐姐,我可能起熱了,沒有胃口,不想用膳,你自個兒先用吧,我再睡一覺。”
不想讓呂蘭英擔心,雲梨只将自己此刻的情況往輕了說。
事實上她此刻頭昏腦漲的不說、全身也是酸軟乏力。一說話, 嗓子便又哽又腫痛,尤其是吞咽口水時, 喉嚨像是生了一塊又硬又疼的腫塊,疼得她都不敢輕易咽口水。
呂蘭英放下魚片粥, 來到她床邊,不由分說用手背去摸她的額頭, 手背上傳來的熱度讓呂蘭英一驚,“這麽燙。”
雲梨感覺又冷又熱的,全身都不暢快,想掀開衾被透透風。
呂蘭英一把摁住她的手捉進衾窩,“你聽話,別亂動,當心加重病情,我去問問陸知縣,看船上是否有大夫。”
雲梨實在沒什麽力氣回應呂蘭英,腦袋一偏,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陸懷硯此刻正在與人對弈,順便商議到北地後的落榻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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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呂蘭英急匆匆走來,“陸公子,請問船上可有大夫?”
幾乎是一瞬間,陸懷硯沒有半分猶豫問,“阿梨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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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蘭英神色凝重地朝他點點頭,“看情況有些嚴重,勞煩陸公子了。”
陸懷硯旋即扔下棋子起身,對與他對弈的男子道,“今日便到這裏,改日繼續。”
又對呂蘭英道,“我去喚大夫來。”
可以說這趟北地之行,陸懷硯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不過是想讓雲梨住的舒适自在一些。
很快,三人來到雲梨房中。
一進屋,明顯感覺到一股溫暖的熱意,帶着一股悶感。對男子來說,有些過于熱了,但對于女子來說則剛剛好。
雲梨聽到屋內的響動,偏頭望向幾人,平日白淨溫婉的面孔此刻染上一層薄粉,讓人見之瞬間軟了心腸。
大夫斜挎醫箱向她走來,雲梨費力掀了掀眼皮,昏昏沉沉看了一眼走近的大夫,聲音沙啞道,“大夫費心了。”
大夫是名上了歲數、頭發胡須花白的老者,他摸摸胡須慈祥一笑,“醫者本分罷了,小姑娘不用這麽客氣,還請姑娘将手伸出來老夫診脈。”
雲梨幹咳幾聲後将手腕伸出衾被,陸懷硯看見她雪白手腕,目光瞥向別處。
那大夫診完脈後,“沒什麽大事,姑娘這是寒邪入體,姑娘前幾日應該就起了低熱,想來是姑娘沒放在心上,拖得太久,這才越來越嚴重。”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給姑娘抓些藥讓人煎好送來服下便可減輕症狀,姑娘再注意保暖,幾日後就能恢複如初,期間姑娘莫要再出門吹冷風,想吃什麽最好讓人幫忙送來屋子裏,服過藥後夜間入睡時捂出一身後後,明日身子就能松快許多。”
老大夫說完又道,“我這便去抓藥讓人煎好送來。”
呂蘭英道,“我随您一起去,我可以幫忙煎藥看着些。”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大夫雖然是陸懷硯請來的人,但呂蘭英還是不太放心,走前輕輕拍了拍雲梨的肩,“你好好歇着,我去看着些。”
大夫與呂蘭英一走,屋子裏只剩陸懷硯一個,一下安靜下來。
雲梨偏頭看向他,嗫嚅着蒼白幹澀的唇瓣,“陸知縣,你怎麽不走?”
問完後,雲梨又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升星,問的也很奇怪,遂又解釋道,“我沒其他意思,只是他們都走了……”
陸懷硯點頭,“你放心,我不做其他,你安心睡,我在你屋子裏烤烤火。”
陸懷硯伸腳踢踢外間燃着的炭盆,然後果真拖過一把太師椅坐在炭盆旁烤起火來。
雲梨無言,慢慢撐起身子扯過軟枕墊在背後,靠坐在床圍子上。
陸懷硯自坐在太師椅上後便一直沒再看她,仿佛他來她的屋子真的真是為了烤火,讓雲梨猜不透。
事實上,陸懷硯目光雖未落到她身上,但注意力卻一直在她身上。
比如此刻,她嘴唇幹裂又蒼白,雲梨忍不住抿抿唇瓣,本想在陸懷硯走後起身倒杯涼茶喝喝,誰知陸懷硯非但沒走,反而施施然坐在太師椅上烤着火。
陸懷硯掃了一眼她的唇瓣,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到她面前。
茶杯被他修長有利的大手襯托得只有巴掌大小。
雲梨擡頭看了一眼,“我不是很渴,你自己喝吧。”
陸懷硯胸腔發出一聲悶笑,“陸某覺得你的唇瓣比你說的更有道理些。”
雲梨這才伸手接過溫茶抿了一小口潤潤喉嚨和嘴唇。
*
直到差不多七日後,雲梨的身子才大好,她養病期間,陸懷硯吩咐廚子變着法兒地給她做吃食,這一病非但沒瘦下來,臉色還養得更加紅潤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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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都是呂蘭英給她端來飯菜,雲梨一直以為這些都是呂蘭英做的。
直到那日呂蘭英邊用膳邊道,“這陸知縣還真是用心,比我還厲害,不過幾日的功夫,就将你養得圓圓潤潤的。”
其實呂蘭英是故意這麽說的,感覺這幾日陸懷硯讓廚子搶了她的活兒,雖然嘴裏的飯菜的确很香,但也不妨礙她酸幾句。
雲梨舀湯的手一頓,“他讓人吩咐做的這些?”
呂蘭英道,“是啊,今日這頓好似還是他親手做的,我以為會難以下咽,沒想到味道還怪好。”
呂蘭英越想越酸,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雲梨想像不出他在後廚忙碌的畫面,好笑道,“你可記得那回他在咱們後廚宰魚的場景,那時他可是連魚和雞都不會處理。”
雲梨本來是帶着欽佩之情,但落在呂蘭英耳中不知為何竟品出一股炫耀的意味,呂蘭英沒好氣道,“行了,我知曉他天賦異禀行了吧?”
雲梨才明白過來她會錯了意,也不欲再解釋。
又過了小半月,船總算抵達北地邊域。
雲梨裹着毛絨絨的灰裘衣站在船欄邊,眺望着夾岸之景,厚厚的積雪蓋在兩岸百姓住的房屋屋頂上,車夫、纖夫的叫喊聲不絕于耳,熱鬧喧嚣。
雲梨腦袋上扣着碩大的兜帽,整張臉藏進兜帽裏,出神地看着這一切。
陸懷硯這時來到她身邊站定,“這是沁城,算是離北狄最遠的一座城池,也是最不易受北狄人侵擾的一個地方。”
呂蘭英從不遠處走來,語帶嘲諷,“是啊,沁城縣令、知縣、縣尉遇事只會縮在烏龜殼子裏不做正事。”
呂蘭英目光眺望向更遠處,目露哀傷,“可羅崖城就沒這麽好運了。”
雲梨對這些并不熟悉,但并不妨礙她察覺到或許阿兄曾經就在羅崖城待過,當着陸懷硯的面,她不好問出口。
只問,“這沁城和羅崖城有何不同之處?”
呂蘭英道,“沁城離北狄最遠,羅崖離北狄最近,每歲寒冷的冬季來臨前,北狄人都會在羅崖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上面的人為了保住自己的官職,也不敢将此事上報朝廷,任由其發展。”
雲梨不可置信道,“竟沒一個人管這事,就不怕哪日紙包不住火,讓朝廷知曉了?”
“朝廷派來的人知曉了又如何,山高皇帝遠,在路上發生什麽事都有可能,只怕消息還沒帶回去,人已經沒了。”
陸懷硯冷眉微攢,吩咐言聰,“讓人将船暫時停靠在沁城,過幾日再去羅崖。”
陸懷硯主要是顧及到雲梨的安危,與羅崖相比,沁城更好些。
誰知雲梨立即開口道,“你去羅崖的話能否帶上我和蘭英姐姐一起?”
陸懷硯眉心皺得更深了些,眸色深深地凝着她,“羅崖不是沁城,更不是東洛,你待在沁城便好。”
他拒絕了,雲梨沒說話,側頭眺望遠處。
見她這幅模樣,陸懷硯無奈問,“若我不帶上你們一起,你們是打算自己前往羅崖?”
雲梨輕嗯一聲,“放心,這樣一來,就不會給陸知縣添麻煩。”
陸懷硯凝着她淺淡的眼神,“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讓你涉險,此番前去我尚且不一定能平安歸來,總得留人回去向聖上報信才是。”
雲梨心裏一滞,“我不會幫你報信,要報信你自己回去報信,我去羅崖會謹慎行事,若情勢真的不大好,我和蘭英姐姐也不會久留。”
雲梨也不知自己為何非要去羅崖,只是心裏有一種直覺,說不定就在羅崖碰見阿兄的亡魂呢?
呂蘭英也明白雲梨的意思,她道,“我對羅崖比較熟悉,陸知縣放心,有我在,只會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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