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 3

chapter 3

又一陣驚雷亮起,旖旎氣氛漸漸消散,窗口鑽進夾着雨絲的涼風讓人逃脫沉溺。

沈暮簾垂眸,緩緩抽回手。

與他結下婚約的時候,也是在一個這樣的暴雨天。

塢港的人來來往往,她淋着雨跌跌撞撞的逃跑,在石子小路的拐角驚詫擡眼——

男人撐着傘,身形颀長,目光清幽,正伫立在路的盡頭,靜默的等她。

在此之前,沈暮簾對顧佑的印象,都來源于網絡訊息裏描繪的狠戾善謀,慎獨果決。

這一紙婚書,曾在五年前遭受過她無數次的摒棄,那時的她秉持着自由意志大鬧一場,說自己無法與一個不愛的人成婚,更別提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最後一次找到父親,是在茶室,面對她的怒氣沖沖,父親只是笑了笑,擡手為她細心刮去茶沫:“爸爸不會逼迫你,爸爸只是覺得,佑遠不是普通人。”

“要是哪天爸爸不在了,他也能照顧好你。”

字字如針,一語成谶。

簽下協議書的那一刻,不只是想找到庇佑她安生的大樹,更多的,是想了卻父親的一樁遺願。

換洗衣物被人畢恭畢敬的送進來,整齊疊放在床邊,門扇大敞的那瞬,沈暮簾下意識看向身旁鋒镌矜貴的男人。

他緩緩站起身,側臉隐沒在陰影裏,屬于男性的侵略氣息卻層層向她壓來。

風雨飄搖之中,她聞見那道雪松香混進了醫院花圃裏的土腥氣,恍惚間想起,與他初見時的萬分警惕。

那時她朝他問了句,我該如何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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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墜地,萬物仿佛就在這一兩秒蘇醒,他并未應話,直到指尖揩過協議書中那串簪花小楷篆刻的她的名姓,帶出拖尾的油墨,才聽見他答非所問的悶啞嗓音——

“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如蠱惑,如起誓,卻讓沈暮簾萬千個漂浮的問題一錘定音。

她正陷入回憶難以自拔,只見吳特助十分為難的躊躇上前,低聲對男人說了句什麽,男人稍稍阖眸,劍眉微乎其微的擰了擰。

他在離開前,為她打開桌前清粥的盒蓋:“好好休息。”

熱氣騰騰升起,沈暮簾望着顧佑遠跨步離開的背影,輕輕喚了一聲:

“顧先生。”

門縫中洩入的光影虛浮,他沒有回頭,腳步卻因為這飄渺的一句滞下。

虎牙緩緩劃過下唇,為沈暮簾帶來幾分清醒的痛意。

好像無論怎麽表達,以自己現在的能力,都無法與顧佑遠齊肩并立。

她攥緊床單,半晌,只是說出一句:

“我會還的。”

-

電梯的樓層數不斷往下跳,白光忽閃,将顧佑遠眼底的翳冷全盤托出。

吳特助小心翼翼的收回目光,挪動着腳步跟他走進電梯。

從病房出來後,他便陷入了灰暗的緘默。

也不知道那位沈氏遺孤是如何惹了這尊大佛。

顧佑遠垂眸,幹燥手指一遍又一遍的轉動銀戒,直至戒底镌刻的那串英文烙上指紋——

——Semine.

指尖驀地一頓,心髒幾乎要顫出胸腔。

四下寂靜如海底,空氣中仿佛傳有沉悶的呼吸。

吳特助就在這種詭異的靜谧裏,硬着頭皮喊出聲:“顧先生。”

“說。”

吳特助猶猶豫豫:“家主傳話,說您私底下的動作他都知道,讓您收手。”

“他還吩咐,月底前您必須回到莊園,不能再跟……沈氏有半點牽連。”

電梯“叮”的一聲抵達終點,顧佑遠緩緩仰起頭,置若罔聞般走了出去。

吳特助拖着僵硬的身體,扯出尴尬的笑,大跨步追了上去。

只是侍者剛打開車門,眼前高大清逸的背影卻突然頓住。

他不解,只敢偷偷觀察男人的神情。

橘黃的閱讀燈在為周遭拉上旖旎暧昧的氣息,顧佑遠低垂的眼倏地擡起,臉上驀地凝起電閃雷鳴般的狠戾。

淡淡的雪松香薰裏,混入了不該屬于這裏的女士香水。

吳特助猛的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聽見一陣清晰柔媚的聲線——

“相比起顧先生常開的邁巴赫,這輛雷克薩斯還是低調了些。”

顧佑遠挑了挑眉,微微颔首,漠然循着聲線望過去。

衣衫單薄的陌生女人坐在後座,臉上挂着淡淡紅暈,她壓抑着驚奇,塗滿紅色指甲油的手輕輕摩挲着米白坐墊。

随後,她緩緩擡起頭,看着顧佑遠模糊的輪廓,指尖輕點紅唇,笑得冶豔:

“雨下得太大了,顧先生能不能送我一程?”

語調婉轉勾人,身姿妩媚嬌豔。

她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冷意呼嘯在車窗左右,顧佑遠睨着她緊攥在把手上的指尖,微阖着眼,低低溢出一聲輕笑。

女人聽見這聲笑,心中翻起洶湧的浪潮。

看來是有戲了。

都說顧氏太子爺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遇到的誘惑從不在少數。

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她得意的抿唇笑笑,緩緩直起身,朝顧佑遠坐近。

吳特助在吓得哆嗦,一眼就認出來者是香水世家陸氏的二女兒陸崎,陸氏向來家教嚴明,她今日的所作所為,應該是她自己的安排。

那張另圈內女眷望而卻步的臉龐在她瞳孔越發清晰。

狹長的眸眼尾微吊,薄唇啜着似有若無的譏笑,車尾微暖的燈照在他挺翹的鼻尖,在他臉上分出明暗交界。

女人眼裏閃過幾分驚豔,笑着伸出手,想要附上他寬厚的肩。

只是她的指尖還來不及觸到他的西裝,颀長身影忽地往後一撤,與寒風同時狹起的,是他淬了冰的聲音。

“滾。”

冷冽、躁怒、毫不留情。

嘴角的笑容驀地一僵,她不明白面前冷峻的男人為何在頃刻之間勃然大怒,:“顧先生……”

寒氣仿佛在一瞬之間凍結,顧佑遠壓下眼睑,如刀鋒镌刻的側臉銳利盡顯:

“別讓我再見到你。”

女人愣了愣,不由自主後撤一步,慘白的臉上閃過幾分恐慌,看着顧佑遠的淡漠,下意識還想撲上去,一旁的吳特助率先拉開車門,将她扯了下來。

他笑得比哭還難看,攔着她懇切勸說:“陸小姐,你還是快走吧。”

看着面前還在掙紮的女人,吳特助湊近壓低聲線:“顧先生沒讓人趕你,已經是在顧及你的名聲了。”

女人一顫,瞳孔在剎那間緊縮。

的确。

她費盡心機才得到顧佑遠的行蹤,若是被大張旗鼓的丢出去,她的下半輩子就在塢港毀了。

讓她自己走,已然是給了整個陸氏幾分薄面。

想到這,女人慌張尋路,甚至衣物都來不及套好,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回到顧氏,已是深夜。

桌角擺了一堆行政類文件,顧佑遠垂眸掃過一眼,從夾層挑出一支COHIBA雪茄。

雪茄切割刀剪過煙頭的那一剎,他的腦中突然浮上沈暮簾的樣子。

她的倔強執拗,她的萎靡繁盛,她的形銷骨立,一遍一遍,刻在他掌心。

印象最深的,是半年前她在雨中固執堅定的單薄背影。

“顧先生,不用再對我勞費心神,不到必要,我不會找你。”

“我不想虧欠你。”

……

燃起的松木條在他眼底騰起兩串火苗,顧佑遠抿着唇,看着火舌.舔上煙頭。

垂吊的水晶燈晃晃悠悠,燃燒的噼啪聲和手機鈴聲同時響起。

他接起,食指敲了敲煙身,整個人罩在一片模糊中。

“顧先生,沈小姐執意要走……我們幾個根本攔不住。”

煙灰帶着熱氣抖落食指,顧佑遠不覺得疼,只是用輕輕揩去,目光透過落地窗俯瞰這座燈紅酒綠的城市。

“派人跟着,”他緩緩滾動喉結,被煙浸染的嗓音低沉沙啞,“保證她安全。”

塢港的夜,從來都不太平。

他就是在這種近乎跌宕的不太平中,守着沈暮簾的影子過了一夜又一夜。

房裏蒙上一層灰暗,他垂頭咬着雪茄,煙氣緩緩進入口腔,呼出的霧浮上半空,成為烏雲裏,籍籍無名的一朵。

雨,還是會停的。

-

回到七喜巷後,沈暮簾的生活稍有喘息。

房東太太從未過問她的傷從何而來,只是默默熬些補湯,對她百般照顧。

那些小孩也鮮少提起塢港的商圈風雲,來找她的大部分時間,都是鬧着她,要她一起畫畫。

不知是不是顧佑遠的緣故,那些人沒再找過她麻煩。

她開始過上自父親走後的,第一段煥然一新、安靜平和的生活。

唯一和以前相同的,是樓下的老式電話亭裏,依舊還會出現驚豔嬌嫩的黑色玫瑰。

無論她來的多快,那束花總是早她一步,孤零零的躺在灰色電話機下。

沾滿露水的花束裏,還放着一張硬質卡片,上面注着一串标準的手寫英文花體——

“Dear Semine.”

“I always look forward to you blooming.”

-「親愛的瑟曼。」

-「我永遠期盼你的盛開。」

沈暮簾指尖劃過燙金的精致卡面,呼吸微微凝滞。

Semine.

在她都快遺忘這個名字的檔口。

居然還會有人記得。

沈暮簾看過一眼,摩挲着卡片的菱角,只當是花店附贈,随手扔進垃圾桶。

但她不再丢花。

有時她會買些細砂,把花做成标本,一朵朵送給洋房收養的女孩,有時會将它們修剪,插在花瓶裏,讓這些玫瑰在最後的生命中盛放得更加肆意。

她開始熱衷于在這棟小洋房裏,尋找本該不屬于她的熱鬧。

直到這天,她照常坐在窗邊,替房東太太接訂房電話。

“您好?”

電話那端熙熙攘攘,麻将的搓動聲尤為明顯,抱怨的謾罵過去半晌,聽筒才響起男性的嗓音:“阿暮啊,是小叔。”

她的眉驀地皺起,挂斷座機的動作卻在聽見後面那句話後硬生生頓住。

“小叔這些天忙,今天才想起要告訴你,沈氏珠寶被收購了。”

“什麽?”

椅子發出刺耳的拖拽聲,沈暮簾倏地站起,眼尾因情緒猛烈而泛紅:“你們憑什麽”

“阿暮,你留着這些産業有什麽用處?你父親去世後,沈氏現在就是一攤爬不上牆的爛泥——”

心髒仿佛突然被刺刀蟄了兩下,她捏緊雙拳,努力克制顫抖的聲線:“閉嘴。”

電話那頭默了片刻,傳來微不可聞的嘆息和火機的滑輪聲。

“阿暮,做人不能這麽倔。”

男人咬着煙,嗓音含糊不清:“沈家還有那麽多人要養,別怪小叔說話難聽,但這件事确實輪不到你做主。”

“我憑什麽不能做主?”

男人愣了愣,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你從小嬌生慣養,連一筆賬都沒看過,現在又脫離沈家流落在外,你告訴我,你怎麽做主?怎麽把握沈氏的興旺?”

細瘦手掌驀地一抖,水杯霎時墜下,在地上碎出清脆響聲。

眼睜睜看着沈氏拱手讓人。

她卻什麽都做不到。

沈暮簾壓抑着急促的呼吸,寒冷侵入骨髓,無論怎麽蜷縮,都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電話那端的男人并未意識到她的不對勁,還在絮絮叨叨:“如今小叔和舅舅已經同意收購,不久後就會登上媒體,明天你回來參加宴席,見一見交接人。”

沈暮簾譏笑着壓下淚意,倔強的聲線強硬冰冷:“我不回。”

“那我就綁你回來,”男人沉下了聲,“阿暮,收一收你的脾性,顧先生的面子,整個塢港有幾個人敢不給?”

一串熟悉的字眼閃過腦中,她的耳邊霎時闖入一陣鳴響。

顧先生?

樹影綽綽,烈陽正當時。

她緩緩仰起頭,追随着刺目日光掃過牆角陰影。

聽筒的雜音震得耳根生疼,她顫聲問:

“哪個顧先生?”

男人深吸一口煙,粗曠聲線大大咧咧——

“商圈能有幾個姓顧的,顧氏太子爺顧佑遠,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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