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Chapter5
Chapter5
港媒的相機一刻都不曾停歇,四面八方的閃光燈像是要将這場鬧劇剖析透徹。
整個塢港,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話。
沈暮簾屏息,微微貼近身旁面色恬淡的男人,直到他身上的溫度一寸寸的渡上她的衣料,直到熟悉的疏冷木香要镌入她的肋骨。
滾燙,清晰,不容忽視。
低了頭,折起防禦的尖刺,在他身側得到一些人妄求不得的位置,一夜之間,成了衆矢之的。
但這對她而言,還是不夠。
遠遠不夠。
她一咬牙,攥緊的指頭松開,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試探性的伸出手,輕輕勾住他——
雙手交握,炙熱與涼意相融,是指尖與指尖的碰撞,也是蝶翼般微薄的震顫。
戴着銀戒的指節在觸到她的冰冷後忽地一抖,顧佑遠腳步驀地滞下。
一場大雪驟然下在他的胸口。
猛然跳動的脈搏重重擂鼓,如初春破土的嫩芽。
一下一下,快得幾乎要躍出身體。
半晌,他才徐徐低下眸,目光沉沉,落在她的烏黑發頂。
感受到氣壓漸低,沈暮簾頓了片刻,僵硬的停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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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顧佑遠清欲獨身,向來厭惡這種親密接觸。
但為了達到目的,她不得不這麽做。
透過浮雕折射的金屬光澤,沈暮簾吊着一口氣,草草掠過他一眼。
寒風獵獵作響,男人站在喧嚣之前,微阖着眼,八風不動。
他沒再看她。
與其說是不抗拒。
不如說,是在縱容。
她這才稍稍放下心,變本加厲的靠近,如藤蔓求生般挽住他。
禮堂大門緩緩打開的那瞬,沈暮簾不自覺閉上了眼。
往前,是血盆大口,是萬丈深淵。
可她毫無退路。
在婚姻關系曝光之前,沈暮簾知道今天出現在顧佑遠身邊意味着什麽。
在所有人眼裏,沈隴的愛女,沈氏家族曾經命定的繼承人,如今只不過是顧佑遠圈養的一只嬌柔、乖順、奉命唯謹的金絲雀。
但那又如何呢?
沈暮簾仰起頭,迎着面前珠光寶氣的世界。
若是這樣能報仇,能抵達她墜落的終點,要她走過一段備受唾棄的路,又如何呢?
大門敞開,明亮的水晶燈下,是一衆談笑風生的衣香鬓影,沈暮簾斂眉擡眸,看着他們面色稍滞,宴會的氣氛在大門推開的那瞬,驀地陷入詭異的安靜。
與她的視線一同明朗的,是一衆窸窸窣窣的竊竊私語——
“顧先生以往參加宴席從不帶女伴,今天這是……”
“挽着他的是誰?”
“究竟是使了什麽招,居然能攀上顧先生?”
……
那些小人嘴臉争先恐後的浮現,沈暮簾原本顫巍的心,便在這淅瀝的議論下,漸漸麻木安定下來。
她才明白。
塢港是一個沒有悲憫浮沉的城市。
在這個唯利是圖的名利場上,若不能卯足勁往上爬,只會被狠狠踩在腳下。
最先上前迎接的是舅舅。
他腆着笑臉迎上前去,還來不及對顧佑遠寒暄,讨好的笑在看見沈暮簾的那一瞬倏地僵在臉上。
“阿暮,”他驚恐的瞪大雙眼,“你,你回來了……”
怎麽會?
她竟然活着回來了?
明明事情做得這麽不留情面,她是怎麽一次次逃過的?
他不可置信,目光下意識移向她身旁淡漠凜然的男人。
昏黃璀璨的水晶燈下,顧佑遠淡淡垂眸,從容不迫的摩挲指節間的銀戒,吳特助眼尖,替他卸下身上厚重的大衣,躬着腰伸手接過。
從始至終,顧佑遠都守在沈暮簾身前,卻從未正眼瞧他一次。
他在塢港也算半個商圈元老,趟過不知多少狡詐的河水,一個商人究竟是有利所圖,還是有一些說不清的緣由,他一眼便清楚。
與其說顧佑遠一時憐憫妥協與她攜手赴宴。
倒不如說是偏愛、暗湧、寸步不離的保護。
舅舅倒吸一口涼氣,詭谲心思轉了又轉。
起先他也是困惑,顧佑遠應允了沈氏這小小的酒宴,随意搪塞一人前來表示表示就好,怎會抛下顧氏繁忙事務不管,親身到場。
如今一看,不是對商圈的示威,亦不是給自己幾分薄面。
他或許,只是放心不下某個人。
先前他在暗處對沈暮簾的次次發難,是否也是顧佑遠只手遮天,擋在她面前悄無聲息的化解?
想到這些,舅舅心底不禁湧起涔涔冷汗,眼神飄忽,故作鎮定。
像是洞悉舅舅心中所念,顧佑遠緩緩掀起眼皮,輕點銀戒的動作停滞片刻。
唇角啜着不瘟不火的笑意,仿佛一切大局都掌握在手上。
目光似航行的船舶,意有所指的撞在他身上。
不怒自威,令人發怵。
舅舅心下一驚,慌忙挂起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樣,扯出幾分市儈笑意:“顧先生,我與阿暮許久未見,一時有些失态……”
“是嗎。”
舅舅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出聲打斷的沈暮簾。
“那還真是,多謝舅舅垂愛了。”
一如既往的淺淡神色,像是燃着冷焰撲扇的蝶翼,眸間亮色驚人,撐起一池傲水。
絢爛,耀眼,卻又稍縱即逝。
而這句柔韌的清晰聲線,分明參雜了太多意有所指。
她父親在世時,她不僅僅只是靠着沈氏的溺寵挺立塢港,她的本性中,還有一份勇敢直率的聰明。
雖讓她樹敵無數,卻也讓她擁有洞悉一切的清醒。
舅舅既是背地裏做事,那就不可能滴水不漏,但凡有些蛛絲馬跡,沈暮簾都能順藤摸瓜,猜到他致人于死地的用意。
若是這樣,他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她豈不是都了如指掌?
不知道沈暮簾在下什麽大棋,更害怕她會當着顧佑遠的面說出一切,舅舅捏了把汗,趕忙笑着圓場:“……阿暮啊,昔日種種就當是過眼雲煙,舅舅敬你一杯,算是為以往的不對向你道歉。”
沈暮簾看着面前揚起的高腳杯,紅唇輕啓,溢出一聲輕笑。
只一杯酒,就想讓她既往不咎。
他是否把自己的過錯說得太輕巧了?
在她孤立無援時驅逐她淨身出戶尚且不論,至親之死他總該給個交代。
那些她失去的,撕扯的,受到的不公。
她要一樁一件,親手讨回。
只有這樣,她心中猩紅的暴雨,才有可能劃破天際,迎來新生。
感受到挽着自己的那雙細瘦手掌無意識的收緊,顧佑遠呼吸稍滞,垂眸不動聲色的向下掃去。
沈暮簾正掐着指節,指間的皮膚都泛起深深血暈。
他頓了片刻,看向她素白的臉。
唇角微勾,面色無異。
但她極力克制的雲淡風輕,卻在微微蹙起的眉間,分崩離析。
她暴怒下隐約的青筋,她的忍耐,她的恨,分毫不差的落入他的眼中。
顧佑遠淡淡移開目光,神色一如往常的凜然。
但眉眼狹起時卻藏着幾寸狠戾,徒然增添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冷寂。
淡金色的酒液在杯中搖晃,他忽覺分外礙眼,下意識擋在她身前,擡指重重按下舅舅高高擡起的杯沿,淡漠聲線波瀾不驚:
“她不勝酒力,恕不奉陪。”
“……”
說完,甚至連目光都沒在他身上停留,攜着沈暮簾錯身與他擦肩而過,吳特助朝他輕輕點頭,也跟了上去。
舅舅呆滞的看着他們的背影,心中無盡的翻湧。
酒液飛濺在他的衣領,溢出杯沿,緩緩流在他滿是溝壑的手背,在周圍一衆的妥帖中,算是顯眼的狼狽。
無論如何,他也還算是現如今的沈氏東家,顧佑遠竟沒将他放在眼裏。
偏偏權勢滔天,攪弄風雲的也是這顧佑遠。
備受屈辱,卻不敢惹他分毫。
若他真與沈暮簾有些什麽……
那自己的好日子,估計就到頭了。
舅舅咬牙切齒,重重喘出一口焦灼的怒氣。
-
宴會的後半程,顧佑遠始終沉着臉。
衆人不敢上去恭維,生怕惹這尊大佛不快,目光卻不受控制的滞留在伫立人群中央的二人身上。
而大多數尖銳的眼神,都在捶打着沈暮簾。
她長得純澈,卻有一種野欲的美。
那身簡單的黑色魚尾長裙甚至是禮服中最普通的面料,卻能輕松勾勒出她曼妙蜿蜒的曲線,神色清冷,氣質脫俗,在争奇鬥豔的名利場上格外吸睛。
“她到底是誰啊,”燭臺旁的名媛不禁朝同伴耳語,“真的好漂亮……”
站在角落的陸崎看着二人的身影,早已恨得牙癢癢,故意提高音量對着身旁竊竊私語的名媛道:“你不知道嗎?”
“顧先生旁邊的,就是兩年前失蹤的沈家大小姐,沈暮簾。”
“我聽說呀,在她父親死後,她就各處找金主,前些日子受傷,住的還是全塢港最好的私人病房。”
陸崎輕蔑的撇撇嘴:“但既然她父親留給她的東西全被搶走了,那誰又知道這錢是從哪來的呢……”
談論的人群中,總有幾個聽風就是雨的,扭頭就用嫌惡的表情将這些事當作酒後談資。
“可惜了,沒想到是這種人。”
“在沈氏還沒沒落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拜倒在她裙下呢。”
“誰不知道她之前被捧成明珠?如今估計尋死的心都有了,不過能與顧先生扯上關系,也算她有點本事。”
……
沈暮簾輕搖手中的高腳杯,淡淡的果香溢出杯沿,她輕嗅片刻,擡眸徐徐掃過周身。
輕蔑、嫉妒、乃至怨恨。
一點一點,毫不留情的向她刺來。
在他們的世界裏,站得越高的人,越有資格為自己正名。
偏偏沒走過她的路,只因只言片語,就可以将一個人視為塵土般輕賤。
氣泡随着酒液上升,沈暮簾緩緩閉上眼,一飲而盡。
很苦澀,并不像聞起來那樣香甜。
卻能在氣泡炸開到她口腔的那一刻,讓她的世界倏地陷入澄淨。
而與昏暗一同襲來的。
是一件浸滿雪松香的溫暖大衣。
暖意攜着衣料的重量輕輕覆上她光潔的肩,沈暮簾眼睫微顫,有一瞬的怔忪。
她回頭,透過斑駁的光影,看向顧佑遠的眼睛。
湊近才能看清,瞳孔裹着濃重的黑色,倒映着小小的她。
他的眼底是一處沼澤,太深,太沉。
沈暮簾沒有拒絕顧佑遠的好意,只當他是對誰都有的紳士,垂頭道了聲謝。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總覺得他凜冽的目光中,啜着細微的零碎。
還無暇顧及陸崎那一角,舅舅就領着幾個德高望重的商人樂呵呵的走了過來,躬着腰伸手要把顧佑遠往臺上領:“既然沈氏未來要仰仗顧先生,那顧先生不妨來說兩句?”
話音剛落,他又扭頭笑着對沈暮簾說:“阿暮,你就在裏間等候顧先生,舅舅有幾件事想與你商量。”
委婉的語調裏,是數不清的輕視。
他始終覺得她不配。
不配回到沈氏,不配活在塢港,不配站在任何地方。
在沈暮簾記憶裏,無數個有權有勢的男人樂于走上臺享受聚光燈,他們的女伴卻只能在他們熠熠生輝的時刻,呆在臺下昏暗的角落。
她從來都覺得不公,但多年獨身摸爬滾打,讓她在這種大事未成的節骨眼,學會了忍。
而她剛要轉身,身上滑落的風衣就被人重新扯緊,小心的覆上她的肩頭。
一只寬厚手掌便在此刻攥住了她的腕骨。
力道很輕,卻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不解的擡起頭。
顧佑遠依舊八風不動,只是垂眸靜靜地睨着她。
如清風朗月的目光,所過之處,一片青蔥。
“待在我身邊。”
他的聲線又淡又緩,不像是與她商榷。
更像是在不動聲色的安撫。
沈暮簾只頓了一下,點點頭,朝他伸出手。
仿佛一掰就斷的手指,顧佑遠緩緩握緊。
她真的太過單薄了。
背井離鄉的日子,颠沛流離是免不了的,她這樣鮮妍的靈魂,那些年該如何伏低生活。
顯而易見的。
她過得不好。
他垂眸藏下所有情緒,牽着沈暮簾走上臺。
水晶燈照在他們身上,碎片般的剪影,掀起短暫的光暈。
臺下的賓客被他們吸引,紛紛仰頭駐足。
一位是塢港只手遮天的權貴,一位是跌落神壇的遺孤。
卻仿佛是兩支共生纏繞的淩霄花。
氣氛又重新推向高潮,人潮開始湧動,噪雜熱鬧。
舅舅看着兩人誰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裏,氣得臉紅脖子青,卻只敢挂着尴尬的笑領着人在臺下恭維。
一場紙醉金迷的狂歡,聲浪一層比一層高。
所有人都在混亂中舉着酒杯拼命捧起這位顧氏太子爺。
沈暮簾站在禮堂的至高點,旁觀着這場與她無關的尊榮,微微屏息。
顧佑遠卻在氣焰最盛時攜着沈暮簾在最後一處臺階站定,垂眸向下望,出聲打斷:
“我轉讓了沈氏的所有權。”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賓客停滞。
猶如燒得正旺的篝火被瓢潑大雨一瞬澆滅,整個宴會緩緩靜了下來,直至陷入窒息的沉默。
随後,四下開始響起窸窣的談論聲,聲勢浩大,愈發不可收拾。
舅舅懵了片刻,擦了額間的冷汗,匆匆想要走上臺,卻被一旁的吳特助攔下。
就連沈暮簾也微微愣神,不自覺仰頭看着他。
他這句話的意思,是沈氏最終沒有落在他的手中?
怎麽可能?
之前她在小叔那分明已經見過顧佑遠為收購沈氏而簽下的巨額協議。
自願放棄沈失的所有權,這無論如何都不像是資本家的作風。
他究竟想做什麽?
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顧佑遠緩緩側過頭,在人聲鼎沸裏,對上她的眼眸。
繁燈千盞,他與她并肩而立。
一切仿佛蒙上薄紗,朦胧得恰到好處。
他的身上氤氲着令人心安的雪松香,沈暮簾幾乎要溺亡在他的眼神裏。
顧佑遠就在萬衆矚目之下微微仰起頭,向在場所有摒棄她的權貴宣告——
“沈氏交接文件的落款,填的是沈小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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