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7
Chapter7
木盒好似有千鈞重,沈暮簾摩挲着鎖扣鑲嵌的綠松石,将它鄭重合上。
心思便在輕巧的撞擊聲中,凝在液化的霜露裏。
“外面太冷了,”沈暮簾抿唇笑笑,坦蕩望着他的眼,“我熬了粥,顧先生要不要去裏面坐會兒?”
雪虐風饕,素淨小臉埋在米色圍巾裏,長睫撲扇藏着濕漉漉的笑意,他潮濕的愛河,起源于她眼中韶光淑氣的光景。
一呼一吸對他有種近乎肆虐的吸引,像是要他丢盔卸甲才甘心。
顧佑遠低低垂下眸,應了聲好。
廚房門前放着兩株綠植,像是還沒開.苞的水仙,餐桌上放着熱氣騰騰的一鍋粥,布局不大,但很溫馨。
沈暮簾為他盛了一碗,在他身旁坐下。
隔着一臂的距離,能嗅到顧佑遠身上殘存的淡淡煙草香。
冷冽清隽的香氣,仿佛已經有了溫度,蜿蜒而上,燙到她心底的某一隅。
她還是想不清,他為何對她這樣不一般。
人這一生這麽多路程,總該有個目的。
當初她同意與他締結婚約,不為別的,只是為了借他臂膀躍上她的山巅。
那他呢?
他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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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蟹的鮮溢滿小廳,顧佑遠平日裏惜字如金,用餐更是緘默,沈暮簾借着昏黃微弱的落地燈,只能看清他清隽如雕刻的側臉,以及吞咽時輕輕滾動的喉結。
好像虛幻的夢,一觸就散。
“自那個雨夜與顧先生初見後,”她垂眸帶笑,“我第一次覺得顧先生不是壞人。”
顧佑遠目光沉冷,隐沒在暗處的臉龐覆上一層料峭春寒。
他側頭與她相視,眸間燃着飄忽不定的燭火。
像是深海挾裹,莫名讓沈暮簾無法喘息。
“不是初見。”
“什麽?”
雪花擦過玻璃,清細微碎裂聲在沉默之下格外清晰。
顧佑遠深深看着她的眉眼,緩緩垂下眼睫:“我見過你,不只一面。”
耳邊風雪雜音獵獵作響,他沉緩的嗓音卻清晰無比,猶如滾燙熔岩,在她心中倏地刻下烙印。
沈暮簾不由得怔忡。
沒由頭的,她突然想起那年在巴塞羅那的海邊看日出,有個人對她說。
人與人相遇的概率是六十億分之一。
緣分就如朝露般淺薄,月落星沉間,擦肩而過的人就有各自的千萬條路要走。
沈暮簾遇見了太多人。
唯獨顧佑遠,在她心裏,籍籍無名,一幹二淨。
她讷讷回頭,有些心虛的避開話題:“……可能當時過于年少,沒什麽印象,顧先生為了這點情分幫我做的,我萬分感激,日後一定還你。”
這種低順低語氣,就像是施恩者與受恩者的理性關系。
顧佑遠指尖一頓,忽覺萬分冰冷。
她始終這樣,事事都要與他扯算清楚,仿佛永遠要将他拒之門外。
吊燈忽明忽暗,他長指推着面前的碗碟:“不用。”
“你從未虧欠。”
窗外雪意濃烈,爐竈上響起咕嚕煮茶聲。
顧佑遠就在這轉瞬的暖意中,靜靜望着她。
“是我需要你。”
猶如失落行星,在滿目瘡痍的宇宙錯失軌跡。
沈暮簾呼吸一窒,驀地擡眸撞進他的雙眼。
無處可避的炙熱,懇切而克制,俯首稱臣般輕緩的嗓音暗啞繞在她耳畔:
“是我,需要你。”
一字一句,是燒不盡的春辰。
每一聲壓制顫意的尾音,都敲在她僵硬的脊背。
他說,他需要她。
是哪種需要?
她獨身這些年,戒備成了一堵高牆,已經信不過什麽白馬王子的故事。
心裏下意識印出的幾句話,還是有關人與人之間難言的利益。
是男人對女人的需要,還是于他而言,她有什麽不可言說的利用價值?
沈暮簾一次次提醒自己,不要掉入溫柔的網。
可是她總覺得。
眼睛不會騙人。
他深邃的雙眼之間,正下着一場以她為名的暴風雨。
雨絲狂嘯,幾乎要滲透她的骨骼。
火光明滅,水爐嗚咽着沸騰。
鈴聲響起的瞬間,旖旎暧昧盡數褪去。
顧佑遠早已在頃刻間恢複了淡漠深冷的模樣,接起電話起身回避。
吳特助進來取他落下的大衣,嗅到鮮香腳下稍頓:“這是蟹膏粥?”
“……是的,”沈暮簾還未拔出思緒,輕輕問了句,“怎麽了?”
吳特助看着眼前見底的碗碟,笑着搖頭:“倒是沒什麽,就是覺得奇怪。”
“顧先生往日總覺得蝦蟹腥膻,一口不願意多吃。”
拿起瓷勺的動作稍稍滞下。
她下意識向門外望去。
星星點點的雪花撲簌而下,落在門柱上結成銀霜。
白絮之間,夾在男人指尖的猩紅十分醒目。
吐出的煙霧飄揚飛散,裹在他冷厲的棱角,像是蒙上一層潮濕的霧。
下一秒,猶如宿命牽引,他狹起長眸,擡眼看向洋房那間小小的落地窗。
視線交錯,只是一瞬間。
她再望過去時。
窗外空茫一片,寂靜無聲。
顧佑遠早在皚皚白雪中消失不見。
-
BW會展中心由顧氏出資建立,擁有塢港東部繁華區最先進的傳聲設備,科技感射燈布滿平臺,大廈的不規則設計更讓人啧啧稱奇。
發布會能定在這裏,必定與顧氏沾點關系,場內工作人員紛紛長了個心眼,團團圍着沈暮簾。
“好襯你呀,沈小姐,裙子是誰挑的?眼光真好。”
“這是英國那家‘Casset’手作工坊的裁制,這件我在上周公布的雜志裏沒有看到,是私人訂制吧。”
“沈小姐連發質都這麽漂亮,真讓人羨慕。”
……
寬敞的化妝間,來來往往的人,連綿不斷的誇贊,沈暮簾坐在化妝間的高椅上緩聲應付,心思卻不斷飄遠,浮在上空。
自那天清晨之後,她就沒再見過顧佑遠。
晚間接她來現場的,還是同一輛雷克薩斯,同一位躬腰問好的司機,可在她身側,那個獨屬于男人阖眼休憩的位置,始終都在空蕩。
往日,每每她遇到什麽事,他總是會在她身旁,與她并肩而立,像是最牢固的盾,無論何時都會讓她心安。
而現在,他突然消失。
沈暮簾竟有些不習慣。
身旁嘈雜無比,她睨着手中取暖的熱水袋,緩緩擰起了眉。
這些天發生的一切過于突然,讓她都快忘了。
與顧佑遠之間,本就是各取所需,相互适從的一場戲。
她本不應該沉浸在夢裏,依賴任何人。
接過現場助理遞的青檸茶,沈暮簾垂眸看着杯中騰起的熱氣,起身準備去往現場。
門把卻在此時發出輕微聲響。
沈暮簾目光稍稍凝滞。
盡管一遍遍敲響警鐘。
可心髒還是不由得被風吹草動牽引着吊起。
會是他嗎?
他會來嗎?
回應她的,卻是随着大門敞開傳來的一聲嗤笑——
“我還以為你會有多風光呢,沒想到顧先生根本沒在呀?”
陸崎踩着高跟鞋走進來,還是那副花枝招展的打扮,帶着輕蔑的笑上下打量,頤指氣使的對旁人說:“去,給我搬張凳子來。”
她就這樣熟絡的坐在沈暮簾身旁,雙腿交疊,擡眼間滿是輕視:“也是,顧先生還有一堆繁忙事務要處理,哪有時間陪你開什麽發布會?”
她挑着眉欣賞新做的指甲,陰陽怪氣的說:“這種時候啊,也就只有我對你不離不棄了。”
沈暮簾淡淡擡眸:“你來做什麽?”
“我來做什麽?”陸崎瞪着她,笑得花枝亂顫,“當然是來看你出醜,然後把這件事傳得人盡皆知啊。”
她仰頭靠在座椅上,眯了眯眼:“沈暮簾,你知道,我不可能讓你一直都順利的。”
四下彌漫着劍拔弩張的氣勢,卻無人敢為沈暮簾幫腔,卻就連先前誇得嘴唇開花的那幾位,也沉默下來。
香水世家陸氏在塢港也算提得上名的,而陸氏二小姐即便再嚣張跋扈,她們這些小魚小蝦也惹不起。
沈暮簾也知道這個道理。
她緩緩擡眸望着面前明亮的化妝鏡。
鏡中人明眸皓齒,海棠醉日,絲絨紅裙好似雪中臘梅,就像民國畫報裏芊芊淑女,一眼絕塵的驚豔,可眉眼間卻隐隐約約凝起戾氣,與她自身純澈的五官矛盾鮮明。
大老遠跑來惡心她,這是要有怎樣的深仇大恨?
在她的印象中,她與陸崎好像沒有背負着什麽跨越不過的血海,兩人開始不過是因家族不合而岔開的平行線。
僅此而已。
嗤笑聲猶在耳旁,可她突然覺得好沒意思。
陸崎根本不值得她動怒。
最後再對着鏡子用手指梳理着長發,沈暮簾漫不經心的問:“沒有人告訴你嗎?”
陸崎稍愣:“什麽?”
沈暮簾颔首,扭頭看着她,揚起一抹笑:
“恭喜陸小姐,昨天在酒店與多位男性放浪形骸的照片,全都登上今天的報紙版頭了。”
看着陸崎懵住的臉,沈暮簾不鹹不淡的走到她身旁。
“有這個時間來找我,不如好好查查昨天的酒店是哪扇窗戶沒關緊,”她側過頭,笑着輕拍陸崎的肩,“陸小姐,你才是真風光啊。”
說完,也不管陸崎是否反應過來,款款朝前走去。
僅僅幾秒後,她身後化妝間就傳來惱羞成怒的一句:“沈暮簾!”
只管往前走,她沒有回頭。
仿佛這樣,就可以把不必要的思緒抛之腦後。
BW的大樓極具設計感,沈暮簾在工作人員指引下,穿過白色大理石的樓梯,抵達幕布之後。
透過狹小的縫隙,她能依稀看清臺下舉着話筒水洩不通的人潮,紛紛盯着幕布後的通道,一刻都不曾眨眼。
可惜并不是翹首以盼。
而是虎視眈眈。
就像父親去世那天。
回家那條短短的石子小路,無數個話筒指着她的腦袋——
“沈小姐,您方便透露您父親的死因嗎?”
“聽說您父親屍骨無存,死狀慘烈,您覺得是意外嗎?”
“沈小姐,外界傳聞是您為了巨額資産謀害親生父親,是真的嗎?”
……
尖銳的詞句像是無數根針,緩緩在她心上引線。
所有人都在隔岸觀火,唯有沈暮簾猶在火烹。
她淋着暴雨,無論怎麽推,都逃不出這場逼仄。
闊別六年,她再次站上這片傷心土地,港媒重聚在她面前,卻不是因為沈氏沈暮簾。
他們只是為了看看,塢港太子爺顧佑遠揮金如土圈養的那位金絲雀,到底與其它名媛有何不同。
那個女孩長大了嗎?
她能重塑自我,獨當一面嗎?
詞稿在手中攥了又攥,沈暮簾剛跨出一步,又猶豫不決的收了回來。
她突然底氣盡失,在衆目睽睽之下露了怯。
密切的譏笑在瞳孔裏旋轉失真,她好像只能困在過去的噩夢,徹底失去色彩。
周遭的嘈雜讓沈暮簾心跳劇烈加速,六年前陳舊的血跡突然一遍遍浮現,腳步開始不受控制的虛浮,踉跄着後退。
她果然還是無法面對。
冰冷的後背重重撞上身後的鐵架棱角,她吃痛嘤.咛,雙腿無力的彎曲。
過去那場盛大的鴻門宴化作荊棘,刺穿她的血肉,她無時不刻都渴望着被救贖。
就在她頭痛欲裂,身體癱軟的那一刻——
耳畔驟然劃過溫熱熟悉的吐息。
混沌間,一只寬厚手掌穩穩锢住她的手腕,轉瞬間跌入一個滾燙堅硬的胸膛。
深沉的雪松香環繞在身旁,漸漸襲入她的呼吸,驅走刺骨的恐慌。
她驀地回過頭。
幕布透出朦胧微光,隐約映出男人熨貼的黑色西裝,清俊深邃的側臉輪廓像是裹着面紗,除了那雙狹長翳冷的雙眸,什麽也看不清。
冷厲而疏淡的氣場,卻能穩穩托住沈暮簾下墜的心髒。
急促呼吸緩緩平息,她咬了咬牙,吃力站定,溫吞輕喚一句:“顧先生。”
心理掙紮讓她疲憊不堪,以至于唇齒間的婉轉尾調無論怎麽聽,都有些委屈意味。
臺下的記者等不來人,傳來幾陣壓抑的讪笑,顧佑遠在這些刺耳的嘈雜中很輕的擰起眉,淡淡垂眸睨着她。
那雙含水秋瞳微微泛紅,眼睫顫動着不讓眼淚落下,即使隔着精致妝容,他也能看出她臉上的無助與蒼白。
她在害怕。
要她獨自面對困囚她六年的夢魇,還要她鎮定自若,牽強得近乎殘忍。
他怎麽放心得下。
看着她猶如分不清晝夜的恍惚,顧佑遠指節僵硬,那些她受過的苦難,又一次在他腦海中重演。
他跟着她,也痛了一遍。
掙紮穿梭而過,顧佑遠頓了頓,緩緩擡起手,輕落在她的肩上。
只是這淺淺的觸碰,沈暮簾卻猛的一頓。
滾燙體溫猶如烈火一路灼燒到她的天頂,叫她不得不清醒。
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擁她入懷。
深切目光像是有無數多條絲線,緊緊将他們纏繞在一起,他的喘息近在咫尺,她沉浸在來之不易的安定中,聽他安撫般輕緩開口:
“我在。”
聲線如不熄的燈影,蕩在沈暮簾靈魂的風口。
他在告訴她。
跋山涉水,千難萬難。
她只管大膽去做。
無論結果如何。
他會為她兜底。
臺中央聚光燈開始亮起的那瞬,他緩緩松開手,輕輕将她向前推了出去。
如流風回雪的力道。
卻讓沈暮簾跨過了猶豫不決、無法逾越的那一步。
她望着他,耳邊聽不到任何嘲弄,只剩下他微啞的嗓音與克制的呼吸,借着聚光,她終于看清他手上那枚銀戒篆下的字母——
Semine.
這是太陽女神.的名諱。
沈暮簾鼻腔一酸,感官開始無限放大。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取下這個名字的夜晚。
那時的她心比天高,備受寵愛,覺得諾大繁華的塢港不過是她一人的舞臺。
她站在塢港最高的大廈頂端,俯瞰着這座城市的車水馬龍,舉起手中的高腳杯,敬天下燈火。
黃粱一夢又怎樣。
她的初心始終有力量。
沈暮簾深吸一口氣,擡眸看了眼男人隐沒暗處的身影。
肩上的重擔倏地卸下,她朝他清淺一笑。
随後,毫不猶豫的轉身跨步向前走去。
前方好像下着大雨,淅淅瀝瀝,還是那場噩夢,還是有針深深紮在胸口。
可顧佑遠就在身後。
她突然什麽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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