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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撲通撲通。
鐘郁呼吸一滞,安靜的環境裏只聽得他激烈的心跳聲。
秦铎微微皺眉,伸手想扯掉鐘郁脖子上的絲帶,鐘郁下意識往旁邊一躲,狀若無事地說:“……可能、可能是有點過敏了。”
“過敏?”秦铎疑惑更深,“過敏該叫醫生過來看看,你這樣捂着能有什麽用。廖醫生呢,我給他打電話。”
說着,他劃開通訊儀,虹膜解鎖自動轉到醫生的聯系方式上。
眼看他就要按下,鐘郁直接一把抓住了秦铎的手,“等一下!”
秦铎動作一頓。
鐘郁确認一眼,松了口氣,生怕自己反應慢了秦铎已經撥號出去。
畢竟他是秦家的繼承人,他的電話就算廖醫生在忙,也一定會安排別的醫生過來問診,到時候一眼便能看出這到底是什麽。
他極速轉着腦子找借口,秦铎垂眸看着自己手腕被握住的手腕,半晌沒出聲。
鐘郁的手指纖細修長,指甲圓潤,十分适合彈奏古鋼琴,他曾看到這雙手在鋼琴上躍動仿佛蝴蝶一般舒展,此時抓着自己,掌心微有些涼意,卻莫名讓他有些熱。
鐘郁順着他的視線,立馬意識到自己有些冒犯,他松開手,找借口搪塞道:“現在這麽晚了,廖醫生應該已經休息了……”
眼看秦铎還想再說什麽,他立即又補了一句:“我沒事的,可能回來有些不适應,過兩天就好了,真的不用麻煩醫生,廖醫生已經很辛苦了。”
鐘郁眼底有着明顯的抗拒,秦铎轉了轉手腕,微笑着說:“小郁還是太善良了。”
鐘郁扯出一個笑來,笑得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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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秦家喜靜,整個秦宅入夜後都十分寂靜,此時空蕩的房間裏什麽聲音也沒有,浴室暖黃的燈光暈出一點到走廊,彌散過來一些濕潤的水汽。
兩人一坐一站,空氣中陡然之間生出一點莫名的暧昧。
秦铎靜靜地看着鐘郁,他的眼神始終帶着薄薄的一層笑意,醉酒之後稍顯混沌,潤着一層霧氣,看得不太真切。
這是鐘郁盼了幾個月的機會,能在深夜和秦铎獨處一室,氣氛也恰到好處。
但如今,他只想趕緊把秦铎送走。
脖子上的絲巾尾端劃碰到鎖骨,微微有些發癢,他又在心裏把時曜這個瘋狗罵了一通,提心吊膽的生怕秦铎會發現什麽。
秦铎一直沒有說話,兩人沉默地對視着,最後是鐘郁先忍不住開口:“铎哥,有些晚了……”
秦铎微微一笑,懂了,起身:“是有些晚了,那我就不打擾了。”
鐘郁看着秦铎回房,才徹底放松下來。
他把絲巾一扯,噔噔走向鏡子面前,數了數脖子上有六七道吻痕,有深有淺,胡亂地沒有什麽章法。
喉結處的那道痕跡尤重,像是野獸在發洩一般,帶着濃濃的侵占意味。
他是狗嗎?鐘郁皺眉看着這些氣急。
他翻箱倒櫃的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以前表演時用過的遮瑕,整個人跟洩氣皮球一般地躺到了床上。
這一天過于漫長,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先是舊情人橫空出世,再是秦铎特地上門的暧昧。
說到秦铎,鐘郁有些想不通。
自他被接到秦家,原以為會備受秦家人,尤其是秦铎的鄙夷。
畢竟“秦老爺初戀白月光和他的拖油瓶兒子”,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只會是別人攻擊秦铎的污點。
他早就做好了在這個家如履薄冰的準備,他們也和秦家沒有任何法律上的關系——就像是為了滿足年少時的遺憾養在家裏的金絲雀,不過是個玩物。
卻沒想到秦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異常溫柔,不僅沒有為難他,還對他極好。
也是他的好,讓他卑劣地産生了利用他的心思。
秦铎的朋友大多瞧不上他,覺得他虛僞拜金,鐘郁也自知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但秦铎卻總護着他。
旁人看得如此清楚,秦铎卻仿佛一無所知。
鐘郁不明白這是由于當局者迷還是什麽,只能把這些都歸結于秦铎人好。
他深深吐了口氣。
确實人好,也不僅是對他好,每當鐘郁覺得秦铎似乎也對自己有點意思的時候,就會發現秦铎原來對其他人也這樣。
所以今晚若有若無的這點暧昧,大概率也只是他的一種錯覺。
想通之後,困意襲來,鐘郁沉沉睡去。第二天是假期,秦铎一早就有事出門了,鐘郁在家養了一天的“病”,在第三天“病”好之後去學校上學。
這是他第三次來學校,上午沒課,他先去教務處辦理了休假手續,在提交了一系列材料後已經到了中午。
他給秦铎發簡訊問他在哪,秦铎給他發了一個定位,是在食堂。
鐘郁微訝,覺得秦铎這幾天的反常好像有些多,以前就算再沒時間吃飯,也是秦家派人過來送飯,從沒有自己去食堂吃過。
他把疑雲壓在心底,不知道這些變化是不是和那件事有關,但見到秦铎時他沒有多問,徑直跟着秦铎去打飯菜。
食堂裏的人也對這一幕有些驚奇,議論聲嗡嗡不絕,有omega羞紅了臉朝這邊探過臉來。
随着他們走近,不少人往旁邊側身讓出了路,有人視線落在鐘郁身上,面露驚豔,好奇這個新來的美人是誰。
餐廳略有一些騷動,只有最右邊窗口前的一群人沒有反應。
那群人中間,時曜拿着餐盤,冷冷地朝這邊看來。
他身邊圍着好些人,其中一個鐘郁還有些眼熟,是裘家金貴的小兒子,也是一個omega。
據說他嬌生慣養,眼高于頂,家裏介紹了不少的alpha都被他不客氣地趕了出去。此時站在時曜旁邊,面色帶嬌,眉眼含情,正手舞足蹈的說着什麽。
鐘郁不知道有這麽一個omega青睐,時曜為什麽還要纏着自己。
難道就一定要報複過自己才行嗎?
他咬了咬唇,暗下決心一定要離時曜遠點。他昨天醒後懊悔了一整天,到手的機會飛了,等下次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眼看要和時曜目光對上,他直接移開了眼。
午時餐廳人多,位置基本上都坐滿了,他們一行五個人好不容易才找着了一張空着的六人桌。
鐘郁坐在最左邊靠近過道的位置,另一邊是秦铎,沒人坐他對面。
他習慣了這種小細節上的排擠,食堂的飯菜對貧民窟出身的他也算是盛宴,他叉起土豆剛要入嘴,就聽到秦铎開口——
“時曜,一起坐嗎。”
聽到這個名字,鐘郁一下子沒了食欲。
他一早上都在擔心出汗會讓脖子脫妝,每隔半小時都得找個借口去衛生間檢查,到最後教務處的老師看他的神情都有些不對勁。
如今罪魁禍手就在旁邊——他手上叉子猛地戳上了鐵盤,發出清脆的聲音。
旁邊人都朝他看來,鐘郁露出歉意的笑意,順勢眼睛一轉,看向時曜,眼神明晃晃地給他暗示,別答應。
時曜也聽到那一聲清脆的撞擊聲,眼皮一撩,卻完全無視了他:“好。”
他拿着托盤,理所應當地坐到了鐘郁面前。
鐘郁覺得時曜簡直克自己,走到哪都陰魂不散。
他恹恹地吃着盤子裏的東西,偷瞄了一眼時曜的餐盤,發現裏面居然沒什麽時曜愛吃的,反而多是他喜歡的。
原來兩年時間能将一個人的飲食習慣都改了,他想着,旁邊秦铎轉頭問他:
“小郁,早上王勤說跨年舞臺劇的劇本已經修改好了,我讓他發給你。你看看課表什麽時間方便,我們要協商一個時間開始排練。”
“行,我晚上基本都沒課。”
秦铎點點頭:“那就好,離跨年夜也只有兩個月了,我們得抓緊時間,最好這兩天就開始。”
忽然,時曜插入話題:“你們說得是什麽劇?”
秦铎解答:“是學生會籌辦的跨年舞臺劇,每年都得演一場,學校給我們的參考劇目是《王子》,我們做了點修改,加了一些異形生物元素,小郁是主演之一。”
說到鐘郁,秦铎側頭輕笑着看了他一眼。
時曜點點頭,又問:“那我能參加嗎?”
這話一出,鐘郁差點被土豆噎住,秦铎也有些意外對方會這麽問,他腦中略一思索,有些抱歉:
“不好意思,角色好像都已經招滿了。”
鐘郁安下心來。
時曜又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仿佛剛才的話只是随口一問。
幾人吃過飯,各自都散去忙了,鐘郁迫不及待地溜了。王勤這邊很快給他分享了劇本,問他傍晚有沒有空,可以來先試試戲。
鐘郁想也沒想就答應了,課後抱着劇本去了學校禮堂。
禮堂很大,裏邊三三兩兩地站着不少人。
鐘郁是新生,之前也不在學校,不認識什麽人,和藝術部長王勤打過招呼之後便一個人找了個空椅坐着熟悉劇本。
這是一個有些俗套狗血的愛情童話故事。
羅敦爾國與克斯國毗鄰交好,兩國的王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互生情愫,恰好一個分化成了omega,一個分化成了alpha,理所應當地訂了婚。
然而某天,羅敦爾國發生了叛變,親王上位,将國王一家軟禁,omega王子被親信救出,準備奔赴克斯國求救,但路上卻被入侵的外星異形章魚所擄。
異形章魚貪圖王子的美貌,将其軟禁,王子不得不在地牢裏與怪物周旋。alpha王子得知omega王子發生的事情,領兵去救omega王子,與怪物章魚搏鬥。
最後,怪物章魚被刺死,omega王子被成功救出,羅敦爾國的動亂也在克斯國的幫助下平反,兩位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鐘郁飾演裏面的omega王子,另一個alpha王子則是由一個大二的學長扮演。
整個故事沒有太多的新意,唯一的亮點可能就是在兩位王子的婚禮現場,omega王子扔出捧花的瞬間,看到大廳的吊燈上伸出的一只章魚觸須。
鐘郁看到最後這一幕頭皮略微有些發麻,噌的一下合上了劇本。
禮堂裏不少視線落在他身上,帶着打量、探究、好奇和警惕,鐘郁對和普通人交朋友沒太大興趣,對這些裝作不知道。
忽然門被打開,門口響起秦铎的聲音,他循着聲音擡頭,看到秦铎從門外進來,後面還跟着時曜,雙手插着兜,神情淡淡。
鐘郁突然又有了一點不太好的預感。
只聽秦铎笑着對大家宣布說:“很遺憾,原來飾演反派章魚上将的同學骨折了,得靜養一個月,不能來參加我們的舞臺劇了。這位是我們新來的夥伴時曜,頂替他的角色,大家歡迎!”
場上響起熱烈的鼓掌聲,機甲大賽讓時曜在全校都出了名。
鐘郁僵硬地跟着別人鼓掌,看着時曜目光轉了一圈,沒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只禮貌和大家颔首致意。
想到劇本裏兩人有不少親密的對手戲,他心裏不禁微微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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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