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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從秦铎的車上下來,鐘郁的腿還是軟的。
不知是吓得,還是那件事情的後遺症,連秦铎邀請他一起吃夜宵,他都直接拒絕了。
回到房間,他立即把自己泡在了浴缸裏,待熱水一點點漫過軀幹,僵硬的身體終于慢慢放松下來,他突然有了一種重生的感覺。
短短幾天,事情仿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秦铎最後說的那幾句話,讓他捉摸不透對方是否發現了什麽。
如果發現了,為什麽不直說呢?又或者,秦铎會不會去問時曜?時曜會說什麽?要是和他的回答不一樣怎麽辦?秦铎嘴裏的保護又是什麽意思……
無數的問題湧入,鐘郁感覺大腦好像變成了一團漿糊,完全卡住了。
他自暴自棄地把這些都抛之腦後,迷迷糊糊又睡過去,直到門外再度響起敲門聲,才猛地一驚醒。
他立馬垂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除了早就用遮瑕補過的吻痕,并沒有別的新痕跡。
鐘郁松了口氣,下一秒又忐忑起來,在外面的不會又是秦铎吧?
想到對方最後的神情,一如即往溫柔的笑容裏,分明帶了一點沉沉的壓迫感,和平日裏的完全不一樣。
身體直覺般地察覺不對勁,先腦子一步點了點頭,露出一個乖巧的笑來。
最後秦铎什麽也沒說的轉回了頭。
想到剛才發生的事,他深吸一口氣,打開門,只見門外站着的是他爸。
鐘父穿着一件真絲睡袍,看得出來本打算睡了。臉上依舊帶着幾分蒼白,見鐘郁開門,有些拘謹地笑笑,輕聲喊他:“阿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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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郁見不是秦铎,提着的心放了下來,問道:“爸,有什麽事嗎?”
鐘父見他态度冷淡,臉上笑容也淡了些:“沒什麽,就是這兩天你沒來看我……就、就有點想見見你。”
鐘郁聽到這話沉默了片刻,自那兩年之後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有些尴尬,不如其他家庭一樣親密。
他想到房間裏放着的圓形禮盒,裏面裝着他特地從外星帶來的小玩意兒,有些別扭地想要不要就現在送出去,但喉嚨像被堵住一般,什麽也說不出來。
鐘父見他一直不說話,以為他不想搭理自己,打圓場又笑了笑:“沒事,那我就回去了。”
說完,他像是想起什麽,轉頭微微皺眉:“……不過,好像你的一個朋友找不到你,發簡訊聯系到我這邊來了。”
鐘郁一愣,“誰?”
鐘父拿出通訊儀,翻出那條消息給他看,“我也不知道。喏,就是這條,還有點奇怪。”
鐘郁接過,一看到那個熟悉的號碼,冷意瞬間侵入骨髓。
那個簡訊亂七八糟地寫着一長串的亂碼,其中夾雜着幾個帝國通用語,組合起來是:
【讓鐘郁回消息不然】
不然後面是什麽沒有寫出來。
鐘父有些擔憂:“阿郁,你沒和別人鬧矛盾吧。”
鐘郁面若冰霜,拿着鐘父通訊儀手微微抖了起來,但是下一秒他裝作無事地把消息删除,将通訊儀塞回了鐘父手裏說:“沒事,吓唬人的。”
鐘父點點頭,也沒太放在心上。
從小鐘郁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不用他操心,也沒有惹出過麻煩。
鐘郁敷衍兩句将鐘父送回房之後,立刻拿出自己的通訊儀,翻進被屏蔽的消息箱裏,果然有那人發來的簡訊,時間是今天早上:
【再打二十萬星幣過來。】
【不回消息?又裝死?給我趕緊打錢!】
【又把我屏蔽了?呵呵,膽子肥起來了,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
【行,你等着。】
消息的最後,對方發來了一張照片。
鐘郁看完這一連串的消息,氣得渾身發抖。
他沒點開那張灰色的閃圖,努力控制住自己顫抖的手打字:【不是昨天剛給你打了四十萬?】
【昨天打了,今天就不能再打了?果然給你爸發消息有用,這不是乖乖就回了。不過現在晚了,要三十萬了。】
鐘郁強忍着怒火:【我沒有那麽多的錢,之前的錢已經都給你們了。】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只負責收錢。最遲明晚前,老賬號,收不到的話,你也不希望你這些照片出現在一些不該出現的地方對吧……小美人?】
對方像是為了炫耀,一口氣又發了好幾張照片過來,整個通訊器滿屏全是對方發來灰色圖片。
鐘郁沒打開,他知道裏面是什麽。
他抱着肩,整個人慢慢蹲了下來,心裏生出無限的茫然。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總是人渣過得好。
想到那些人作嘔的嘴臉,他恨不得能直接把他們撕碎。
他也恨自己分化成了omega,脆弱,無用,無權無勢之下的美貌和性別,只會讓更多人垂涎他,欺辱他。
他不是裘家金貴的小少爺,沒有人愛護他,在秦家也只是一個寄人籬下随時可以被趕走的東西,連下人都瞧不上他。
天生力量上的懸殊讓他沒辦法反抗別人,甚至只要一點信息素的刺激就可以讓他發.情……他怨恨自己是個omega,如果自己是個bata,那該有多好。
悲傷到極致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鐘郁的面色冷到極點,手還因為恐慌和生氣抖着,他打開自己的銀行餘額,上面還剩着一百萬的星幣。
這是他僅剩的一點存款。
太少了。
一旦他們被趕出秦家,這點錢,支撐不了鐘父一個月的醫藥開銷。
他想起他拿到診斷說明書的那天,天氣出乎意料的好,他剛剛适應秦家的生活,剛剛覺得自己未來可期。
但上天仿佛和他開了一個玩笑。
醫生遺憾地和他說鐘父确診了一種罕見的基因變異病,無法根治,只能每個月通過特效藥來緩解症狀。
而一次的特效藥,就需要一百五十萬星幣。
一百五十萬星幣,還在貧民區的鐘郁完全不敢奢想這個數字,如果不是秦家,他可能已經不知道把鐘父安葬在了哪個山頭。
他緩緩吐了口氣。
冷靜之後,鐘郁将二十萬存到了慣常給對方打錢的賬戶裏,不過沒立刻打過去,而是準備拖到拖不下去的最後一刻再打。
他絕不能給對方一種他很有錢的感覺。
累感從四肢百骸傳來,鐘郁躺到了床上,再沒有精力想別的,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學,鐘郁仍是一副正常的樣子,秦铎仿佛也恢複了原樣,沒有了前天那副令人害怕的危險感。
中午依舊是食堂午餐,秦铎再次邀請了時曜一起,鐘郁坐在時曜對面,眼觀鼻鼻觀心地安靜吃飯。
晚上的排練因為申談星來了,鐘郁沒有和時曜單人有過多的接觸。
幾天後,鐘郁大概摸清楚了時曜活動的軌跡,他特地避開時曜的時間線,故意連午餐也不去和秦铎吃了,排練也挑着大家都在的時候,不給時曜任何一個獨處的機會。
時曜察覺到他的躲避,幾天來臉色越來越冷。
秦铎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回家路上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鐘郁找了個借口胡亂搪塞過去,心裏想着自己得盡快再創造一個和秦铎進一步發展的機會。
他沉沉看着窗外不停往後倒退的街景,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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