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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宴會結束之後,秦家仿佛默認了時曜已經是自己這條船的人,秦铎面對時曜顯得更為熱絡。
排練時時不時地和時曜搭話,邀請時曜參加自己的活動,時曜也次次答應。
但鐘郁總覺得時曜的目的不是為了搭上秦家,而是為了監視自己。
不管是吃飯、排練還是做別的什麽,只要自己單獨和秦铎說上什麽話,就會感覺有一道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而當他回望過去的時候,就會看到時曜毫無掩藏地沖自己揚眉示意。
明目張膽,十分嚣張。
最可惡的是每次排練的時候,由于兩人有很多的對手戲無法避開,時曜總會在大家面前,挑一些不太顯眼的地方,借着演戲的掩飾,對鐘郁做一點什麽。
尤其是章魚形态的時曜,鐘郁看不到對方的神情,完全摸不準對方下一秒的動作,每次都得全神貫注着,提防着時曜。
排練一天天過去,轉眼後天就是跨年夜,在又一次彩排時鐘郁被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觸須碰到腰窩差點呻.吟出聲後,他決定就演出這個事情找時曜好好談談。
鐘郁找了個借口,和秦铎說自己有事,留在了禮堂。
王勤這邊還在和時曜溝通今天演出上的細節,鐘郁捧着暖手爐在外邊等着。
帝都的冬天愈發冷了,早半個月前就已經下過了初雪,這幾天陸陸續續有雪飄着,此時地面上還有雪泥殘留。
夜晚蕭瑟的寒風呼呼吹着,鐘郁把自己的衣領立高,躲在了大樹後面。
時曜從禮堂裏出來,他穿得依舊有些單薄,像是察覺不到冷般,鐘郁一看到他穿的衣服就打了個哆嗦。
眼瞧着他後邊沒有人,鐘郁小聲喊他:“時曜。”
時曜聽到樹後面傳來的動靜,一轉頭,瞧見是鐘郁。他挑眉往這邊走來,問他:“你在這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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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吹得鐘郁的臉有些發紅,時曜默不作聲地擋在了鐘郁前邊,鐘郁感覺撲面而來的風瞬間沒有了蹤影,臉上好受了一點,說:
“我有事想和你說。”
“什麽事。”聽到他的話,時曜眼神略微沉了下來,帶着一點防備,像是提防着他又是為了秦铎的事情而來。
鐘郁沒察覺到時曜細微的變化,他壓低了聲音,有些難以啓齒一般:“就是,你,你能不能演出的時候好好表演,不要做那些事情……”
時曜聽明白了鐘郁的意思,但還是假裝沒聽懂:“那些事情是哪些事情?”
鐘郁甕聲甕氣地說:“就,不要老是對我動手動腳!”
時曜剛想替自己辯解沒有,就聽到鐘郁補充說:“也不要拿章魚須做這些!”
他似乎想到了之前的事情,神情有些氣鼓鼓,眼睛在月光下看着格外明亮,不滿地看着時曜,有點像是在撒嬌。
時曜心底驀地一軟,沒有過腦子地張口就答應了:“好。”
鐘郁松了口氣,見事情搞定就準備回去。
時曜見他這麽一副達成目的就變臉的樣子,眼眸微微一沉,接着說:“……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鐘郁正準備轉身的腳頓住了,他轉回頭問:“什麽條件。”
時曜看着鐘郁一時沒有說話,在鐘郁以為他又要提什麽過分條件的時候,時曜開口了:“後天晚上,你有空嗎?”
“後天……不就是演出那天嗎?怎麽了?”鐘郁有些疑惑。
時曜頓了頓,又是一陣的沉默之後,他說:“……沒什麽,陪我吃個東西就行。”
鐘郁将信将疑,對這個條件的簡單程度有些不放心,“就是吃個東西?”
“對。”
他想了想,總歸是演出結束之後的事情,自己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能在全校面前正經地演完舞臺劇才是當務之急。
“那好,我答應你。”鐘郁說。
時曜看着他的眼睛重複:“不能反悔。”
鐘郁點點頭:“不反悔。”但說着,他對究竟是吃什麽東西這件事也有了一點好奇。然而不管他怎麽問,時曜都不肯回答。
鐘郁回到了秦家,秦铎的機甲制造師剛剛準備離開。
跨年夜之後帝國大學會放半個月的冬假,但冬假前五天機甲系都需要出去集訓。
這些天秦铎一直很忙,所以機甲制造師才只能挑着對方晚上有空的時間過來,給秦铎的機甲做檢修。
大廳裏只有傭人還在,鐘郁徑直上樓,鎖上了門,将自己放空在了沙發上。
他拿出通訊儀打開銀行餘額,上面寫着三十九萬七千八百六三十。
鐘郁一愣,重新刷新了一下界面,還是三十九萬七千八百六三十。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往常月度下旬的時候,管家就會往他的賬戶上打錢,藝術系的學費花銷大,這個月鐘郁剛給自己交完了下個學期的學費,所以只剩下了沒多少。
他打開交易記錄,看到上一筆的收款是上個月的二十號,但這個月已經二十九號了。
每個月的最後一天都要給那群人打錢,四十五萬,但現在剩下的錢完全不夠這個月的開支。
管家不給他打錢了,是忘了,還是在暗示他什麽?
鐘郁拿捏不住這個舉動的意思,但突然想起前兩天廖醫生來給鐘父調養身體,相較之前的敷衍和冷淡。
他原以為是廖醫生太忙了,所以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但如果是秦家的意思……
鐘郁咬住下唇,不知道要不要問秦铎。
最近年底,學生會的事務很多,秦铎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且不論這些事情他知不知情,況且以自己如今的身份,怎麽能去要求些什麽。
他的心情倏地有些沉重起來,想了想,還是打算去找管家旁敲側擊問一問。
管家和傭人一起住在秦家主宅背後的小樓裏,也是由于年底忙碌,傭人忙到得晚,休息得也晚,小樓還燈火通明。
鐘郁心裏記挂着事情,走得飛快,沒一會兒就到了小樓前邊。
他剛想敲門,就聽到裏邊幾個人正在閑聊:
“新夫人是不是下個月底就要過來了。”
“是啊,聽說對方不想大辦,所以挑個好點的日子就直接過來。”
“這麽快,那家裏住的那兩位……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趕出去了咯,你還真覺得老爺對那位有什麽感情?不過是年少得不到的白月光罷了,真接回來你看他們接觸過幾次?”
“也是,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得到了也就那樣,我聽管家說下個月初就要把他們打發出去,好像老爺都已經同意了。”
“那少爺呢,少爺什麽态度?我看他和那個小的不是看起來關系很好?”
“關系好又怎麽樣,那是個什麽身份的,我看也只有去求少爺才有戲。”
“你想的太輕巧了,求又能怎麽樣,多少人來秦家求老爺少爺的,他們心軟過嗎?……”
鐘郁準備敲門的手漸漸垂了下去,花園裏的風吹着他露在外面的手指,沒一會兒就感到有些凍僵。
但怎麽樣也沒有他的心那麽冷。
他擡頭望了一下天,弦月高挂,零零碎碎地散着許多星星,美好靜谧,比貧民區的污濁得只能隐隐看到月暈的天空要好看得多。
離開秦家,意味着鐘父的病将得不到治療,即便秦家能好心地給一點錢,也只是杯水車薪。
他知道秦家沒有這個義務救助他們,但是他仍卑劣地希望可以通過秦家,讓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親人可以活下去。
鐘郁移開眼,看向主宅三樓還亮着的那間房間,暖色的燈光從窗簾縫隙中透出一點光暈,那裏住着秦铎。
他在寒風天裏思索了半個多小時,終于下定決心,拖着早已凍僵的軀體一步步朝那邊走起。
他敲響了秦铎的房門,裏面傳來起身的動靜,然後門開了——
秦铎對着通訊儀正在通話,見到他微訝,和對方簡單說了一句待會回電就先挂了。
他看向看起來有些狼狽的鐘郁,開口問:“小郁,找我有什麽事嗎?”
秦铎屋內溫暖舒适,他穿着一身合體簡單的居家服,眉眼溫和,靜靜地看着鐘郁。
鐘郁想要張嘴,但話堵在了喉嚨裏,沉默了兩秒他啞着嗓子說:
“铎哥,我想和你說個事。”
秦铎問:“嗯?什麽事?”
鐘郁還沒開口,秦铎的通訊儀又響了,秦铎看了一眼顯示擡頭,有些歉意地和鐘郁說道:
“小郁,不好意思,我這兩天實在太忙了,你有什麽急事嗎?”
鐘郁想點頭,但最終他還是識相地搖搖頭。
“那要不等演出結束吧,”秦铎擡手又看了下日程:“這兩天臨近跨年,學生會事務多,家裏也有一些急事要處理,後面機甲系又要出去集訓,演出結束之後我應該能空出兩個小時。”
“怎麽樣?可以嗎?”秦铎問他。
鐘郁想起來自己和時曜的約定,也是在演出之後。
但是想到鐘父越來越蒼白無力的臉,他張了張嘴,還是說:
“好的,铎哥,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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