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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秦铎邁着步子，不緊不慢地從樓上下去。

大廳裏站着一個挺拔的身影，穿着灰黑色有些沉悶的羽絨外套，在客廳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孤寂挺立。

只從背影，秦铎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誰。

他心裏驀地生出一點不愉悅，甚至帶着一點克制不住的敵意。

時曜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看到是他神情沒變，沖他一個點頭算打過招呼，直接問：“鐘郁呢？”

秦铎微微一笑，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坐。”

時曜站着沒動。

秦铎沒有管他，自己往前兩步坐到了沙發上，說：“鐘郁不在。”

“他去哪了？”

秦铎擡眼，反問他：“他去哪為什麽要告訴你，你找他做什麽？”

時曜淡淡反擊：“那這應該也不用和你彙報。”

說罷，空氣裏彌漫着隐約的火藥味，兩個人互相看着對方，沒有再開口。

旁邊傭人想要上前送杯水，但察覺到氛圍不對始終不敢上前，在廚房那邊偷偷往這邊瞄着。

時曜表情始終冷淡，秦铎眼底閃過無數種情緒，最後他嘴角一勾，笑意未及眼底：“時曜，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時曜挑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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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人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從這扇門出去。”

“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不管鐘郁在不在，他都不會和你回去。”秦铎擡眼看向時曜，眼神裏充滿了自信。

時曜笑了聲，“你有問過他的意見嗎？”

“我不需要問，他只要聽我的話就好了。”秦铎也笑了，語氣裏帶着高高在上的發令感。

時曜的臉冷了下來，他目光冰冷地審視着秦铎：“你對他做了什麽。”

“我沒有做什麽，只是不聽話的寵物需要一點教訓。”他微微笑着回答。

聽到這句話，時曜的表情倏地變了，整個人的狀态變得有些吓人。

他右手在通訊儀上快速按了一個快捷鍵，但通訊儀對面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時曜沉着臉把通訊儀一關，長腿往前兩步，扣住了秦铎在沙發上的位置，右手直接拽住秦铎的領口：

“他在哪。”

他的聲音深處帶着一觸即發的震怒，嗓音冷到仿佛浸在了冰水裏，然而秦铎對此毫無察覺一般，他依舊笑着，欣賞着時曜的表情，輕輕開口：

“你不會再見到他了。”

時曜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毫無預警地，左手直接朝着秦铎臉上揮了上去。

秦铎臉上笑意淡了下去，但他沒有躲，直接擡手抵住了時曜即将落下的拳頭。

兩個alpha對視着，信息素在一瞬間爆開，在大廳裏纏鬥傾軋，一息之間過了數招，無數的古董花瓶在一瞬間爆成碎片，發出刺耳的鳴聲。

在廚房的傭人瑟瑟發抖地蹲在滿是破碎瓷片的地上。

“他在哪。”時曜重複道。

他的聲音愈來愈低。

“我說，你不會再見到他了。”秦铎也重複，目光深處帶着一點挑釁。

秦铎感覺自己急需用一場勝利去證明什麽，和時曜的這場就剛剛好。

時曜沒有再和秦铎廢話，他直接松開了拽着秦铎領口的右手，在避過秦铎另一只手防禦之後，狠狠砸到了秦铎臉上。

“他在哪。”他再一次重複。

秦铎受了這一拳之後，一直笑着的臉沉了下來，他眯起眼也朝時曜狠狠地揮拳過去，時曜往後一閃避過這一拳，秦铎趁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兩人面對面站着，在沙發前的狹窄通道裏，沒有出聲，都在暗自思考着對方的薄弱地方。

就如同最早時候的機甲大賽，兩人也同樣是對手。

只是那一次時曜贏了，這次秦铎覺得自己不會輸。

短暫的停頓之後，他先出手了。

秦铎沒有小瞧時曜，他直接揮腿掃向了時曜以前受過傷的那條腿，在時曜躲避之時立馬又出拳打向時曜的下颚。

他的動作極快，是從小跟着專業的老師學的格鬥技巧，在一次次的對抗中精進。時曜是半路出身的野家子，全靠在貧民區裏的生死肉搏練出的肌肉記憶。

時曜警覺地躲過秦铎的腿，但秦铎目的本就在其他地方，察覺時時曜頭往後稍稍一偏，但還是被裹挾着信息素的拳風在皮膚上割傷了一道口子。

“認輸吧，你沒有贏的機會。”秦铎冷冷道：“而且，這裏是我家。”

門外的保安早就被剛才的動靜驚醒，他們多是beta中的精英，甚至也有alpha之流，正拿着武器警惕地站在門口看着。

時曜眼皮撩過外面一群人，伸手抹了一把血痕，舌尖微微舔了一口，然後從腕側裏劃出一把匕首：“別廢話，要不一起上。”

“如果不是這樣的場景我真的會挺欣賞你，可惜，你注定贏不了我。”

秦铎說完，揚手握住外邊扔進來的一把鋼棍，直接朝時曜劈了下去。

時曜以一把小匕首抵住，猛地用力推開，企圖近身。

廚房的傭人看得膽戰心驚，不知如何是好，終于想起來要給秦老爺打電話。

但通訊儀還沒撥出，就被時曜一眼掃到，緊接着通訊儀發出了滋滋滋的聲音——被信息素的能量破壞了。

大廳裏的動靜越來越大，廳頂加固過的水晶吊燈也在猛烈的攻擊下搖搖欲墜，終于，砰地一聲巨響，像雪花一樣碎落了滿地。

此時，劇烈的響動終于傳到了二樓。

鐘郁在秦铎離開的這段時間裏，拼了命想要掙脫這個束縛。

他不知道來找他的人是誰，但他心裏其實也隐隐有所猜測——但不管是不是那個人，秦铎不在的這段時間可能是他逃離的最後機會，他一定得好好把握。

然而秦铎系的很緊，再加上鐘郁小指疼痛使不上什麽力，後面的襯衫怎麽也扯不開，鐘郁只能讓自己摔到地上，再慢慢爬到門口去求救。

地毯厚實，阻力很大。鐘郁一邊擔心秦铎馬上回來，一邊艱難地往前爬去，爬的很慢。

他旁邊住的是鐘父，盡管他一向不願意鐘父卷入這些是非，不想讓鐘父擔心他，但在這種時候，他只能依靠鐘父。

……和樓下不知道是不是時曜的那人。

待他好不容易爬到了門口，門外響起劇烈的聲響。

鐘郁一愣，然後拼勁了全身的力氣撞擊面前的這扇門，他心裏有種隐隐的預感，近乎是确認了的預感，樓下的人就是時曜。

他拼命地撞擊着，不知道撞了多少下，直到感覺肩胛骨都有些疼了，門外終于傳來了鐘父猶疑的聲音：“小郁？”

看起來鐘父也是被那巨響所驚動，出來看看情況。

鐘郁嘴被膠帶封着，說不出話，只能嗚嗚地發出一點動靜，然後用更猛烈的撞擊回應。

鐘父有些慌，他搖了搖把手打不開門，想起很早之前鐘郁給過自己房間鑰匙，連忙進屋找了出來，打開了門，看到鐘郁狼狽的樣子。

他一瞬間有些不敢相信，然後才在嗚咽聲撕掉了綁在嘴上的膠帶。

出來的第一眼，鐘郁就從走廊的豎杆的間隙認出時曜的身影，鐘父剛撕開膠帶，他立即沖着樓下大喊一聲：“時曜！”

這一聲驚動了樓下正在打鬥的兩人，秦铎擡頭看到鐘郁和鐘父，微微皺眉，時曜看到鐘郁臉上殘留着的紅色膠帶印子，以及身後纏成一團的衣服，眼底怒火中燒。

他像是一匹失去理智的孤狼，更猛烈地朝秦铎沖去，完全不顧鋼棍砸在自己身上的痛感，像是喪失了知覺一般，徑直用匕首朝秦铎刺去，在秦铎身上劃出不少的血口子。

鐘父給鐘郁解綁後面的衣服，但束得太緊了，一直沒能解開來。

鐘郁緊張地盯着底下的情況，在秦铎一棍砸在時曜左肩，時曜又匕首刺進秦铎小腹時還是忍不住大喊了一聲：“時曜！”

他看到外面的安保人員都朝時曜圍了過去——秦铎要是受重傷，他們肯定得被問責。

時曜匕首一頓，目光再次掃過外面的人，依舊沒将他們放在心上。

直到門外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哦？這麽熱鬧啊。”

幾人停下朝外看去，門外秦父和申談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

秦父黑着臉望着他們，旁邊站着申談星，笑意宴宴地開口。

秦父掃了一眼滿地的狼藉，看向同樣狼狽的秦铎和時曜，問道：“怎麽回事。”

時曜開口：“我來接人。”

秦铎也說：“他來鬧事。”

秦父幾眼掃過二樓的兩人，目光在鐘郁身上停留了一瞬，心裏大概猜出來了事情的緣由，他掃了秦铎一眼：“鬧事把自己鬧的這麽狼狽？像話嗎。”

聽到秦父明顯是拉偏架的意思，鐘郁有些着急，但時曜擡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秦铎微微一笑，也不辯解：“是的，我還得練。”

秦父沒有再給時曜一個眼神，他朝後邊的人示意了一下，意思讓他們把時曜帶走，一邊轉頭和申談星說：“不好意思，一過來就讓你看了這麽個笑話……”

時曜打斷了他：“我走可以，但我要帶走他們。”

他指着二樓的兩人，不卑不亢地說道。

他的眼神明亮堅定，有着沒什麽能打動的決心。

秦父掃了秦铎一眼，示意他自己解決。秦铎微笑着開口：“不可能……”

話沒落完，申談星嘆了口氣走到時曜面前，像是有些恨鐵不成鋼說道：“堂弟啊，你怎麽回事，怎麽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

申談星一開口，秦家父子都怔了怔。

時曜瞥了他一眼：“我不是你堂弟。”

申談星聳聳肩：“行，你就繼續嘴硬，我看着你被打。”

秦父猶疑着插嘴：“……那個，堂弟是？”

“堂弟當然就是堂弟，我大伯的兒子，自然就是我堂弟了。”申談星笑眯眯道，“小孩子嘛，脾氣大，不想靠家裏，在外都不說。”

時曜聽到這話微微皺眉，但還是忍住了想要反駁的話。

秦父的臉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他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秦铎也微微皺着眉頭。

他們的資料裏沒有提到過時曜的身份，只有他是在貧民區以孤兒身份長大的記錄，并且從小到大沒接收到任何的接濟，完全是吃苦自己長大的。

他不太相信時曜會是申元帥的兒子，但申談星沒有必要編造出一個謊言來騙他們，況且申談星知道，他們會去查。

得罪元帥，這和他們近一年的籌謀都背道而馳……

大廳一瞬間安靜了下來，衆人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

時曜再次開口：“我要帶走他們。”

這次沒等秦家人開口，申談星先接嘴：“要接你還不趕快上去。”

秦父和秦铎都沒開口。

時曜越過秦铎，三兩步上了二樓，拿匕首輕巧地劃開了鐘郁背後的束縛，然後脫下自己外套罩在了他身上。

熟悉的氣味混着時曜的體溫，鐘郁有一種落淚的沖動，但是他不想再在他們面前漏怯，咬牙忍住了。

兩人扶着鐘郁下去，鐘郁站到秦铎面前，語氣堅定：

“秦铎，你們秦家給過我們的錢我都會慢慢還給你，以後我們兩不相關，我再也不欠你什麽。”

鐘郁說完，仰首挺直地朝外邊走去。

時曜回頭看了一眼秦铎，而秦铎面色不定，陰郁地盯着時曜，沒說話。

時曜說：“你知道我們倆之間的差別是什麽嗎？”

“你必須仰仗秦家的威勢，而我根本不屑于去依靠什麽。”

“承認吧，你就是膽小鬼，所以你一定會輸。”

沒等秦铎回答，時曜立即快步趕到了鐘郁身邊，輕輕攬住他。

雪夜裏三個人一起朝外走去，盡管大雪紛飛，氣溫很低，但每個人的心都是火熱的。

鐘郁吸了吸鼻子，問時曜：“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時曜說：“我說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