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比賽
比賽
随着發令槍試槍“嘭”地響起,徑賽正式開始。
陳三金男子一組第八道,他不是特長生,短跑在體訓隊內還算可以。
跑道上跟他同組的有很多大佬,王力本來只是叫他來歷練歷練。能拿名次最好,拿不到就當訓練自己,看看和別人的差距。
教練不準進入比賽場地,王力站在圍欄外。
他有點年紀了,四十多馬上快五十。從體校畢業就來到槐陽中學一直當體訓隊教練,學生起得早,他比學生更早。
遇到家裏住得遠的同學,他每天早上都會去學生家樓下接他們。
風雨無阻。
要說累,沒人比他更累。
幾十年如一日,像個不停旋轉的陀螺,只為了那些有夢想的孩子們。
看出陳三金的緊張無措,趁着比賽還沒開始,他把他叫過去隔着欄杆給他揉肩:
“緊張?”
“嗯。”陳三金完全沒了平日裏嬉皮笑臉的模樣,面色凝重,身體發僵。
王力呵呵笑幾聲,“你平時不是鬼靈精嗎?”
“別緊張,第一次參加比賽,放平心态就好。”
“跑得不好也沒關系,一次比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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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還在給他按揉僵直的肩膀,“別傻站着,多活動活動熱身一下。”
“老王,”陳三金轉過身,“我肯定會加油的。”
“去吧。”王力輕輕向他往後擺了擺手。
陳三金小跑過去,沒有傻呆呆站在原地。小跑、高擡腿做了起來,等時間差不多,他又去試了試起跑器,按照平時訓練的習慣調整一番。
“第一組上道。”發令員說。
陳三今上道前看了王力一眼,小老頭臉上沒有平日的嚴肅,對他和藹笑笑。
江戈和許諾站在王力旁邊給他加油還有幾個其他沒有比賽的隊友。
“加油!”
發令員:“各就位!”
“預備!”
跑道八位運動員同樣的蹲踞式。
“嘭”的震天響。
場外各校的加油聲震耳欲聾。
“加油,加油。”
“陳三金,好樣的。”沈嘉城剛好跳高檢入進場,半道遇到100米開始,退到跑道外等待。
“陳!三!今!”有人嘶啞喉嚨喊。
陳三金反應快,幾乎是壓槍彈射出去,在起跑上占了很大優勢。
後程也還不錯,沖起來了。
小組第三過線。
第一組速度太快,把陳三金的速度也帶了起來,最後決賽取八名他排第六晉級。
一直留神聽自己有沒有進決賽的陳三金總算放下心。
王力滿面笑容:“不錯!”沒想到他能進決賽。
男子100米比完是女子100米。
教練對錦華比較放心,一方面大賽經驗很足,另一方面錦華以前就是短跑出身,成績一直不錯。
相比起陳三金的無措,錦華的狀态放松許多。
和同組的人聊起天:
“你們成績怎麽樣啊?”
“不太好。”
“一般般。”
這樣的話術總會萦繞在對方的互相試探中,每個人都不肯暴露自己的實力。
“我聽說過你,錦華,原來初中跟你一起參加過區運會,你是我們那屆第一。”
有個女生突然說。
錦華留着一頭利落短發,渾厚的煙酒嗓,腿部肌肉發達。
渾身充滿力量。
她擺擺手:“還行,還行。”
錦華為了不讓自己身體冷下來披着厚厚的羽絨服又蹦又跳。
聽到隊友的加油,錦華朝他們帥氣點點頭,一臉志在必得。
從容不迫地跑完預賽,錦華毫無意外是第一名。
*
再往後徑賽還剩400米預賽,1500米決賽。田賽有标槍和鐵餅,還有跳高。
許諾因為有比賽要提前檢入,不能去400米的加油現場。
李響和駱祁是男子400米、800米參賽者,兩人初中都參加過這類比賽,經驗和成績尚可,王力不擔心。
劉洋洋和夏天是女子400米和800米,劉洋洋以前專攻這兩個單項,成績還不錯。
王力在檢入的時候拉着兩人說:“劉洋洋你就按自己的節奏跑。”
又盯着夏天,小姑娘本來文化生白白嫩嫩一個硬是要學體育,一輪篩選過後硬是留了下來。
“夏天,注意不要被同組的人帶亂步伐,調整好呼吸。”
“道次分得也不好,居然給你分到第七道。彎道一定要守住,後面咬牙沖知道嗎?”
“嗯。”
幾個文化生轉到體育生的學生都沒參加過區運會,多少有點放不開。
劉洋洋站在夏天身側,兩人互相鼓勵。
許諾後場檢入等待,時間還有一點,她繞着後邊籃球場熱身跑。
吳傾城拿着水找到許諾,她還穿着紅馬甲。
“許諾!”她招手,忙不疊跑過去。
許諾停下,看她像小兔子一樣跑到自己面前,“怎麽了?”
“許諾許諾,你最棒,許諾許諾,你最飒。”吳傾城手作撒花狀,笑眯眯對許諾喊出自己精心編織的口號。
許諾被他逗笑:“行啦。”
比賽不管實力怎麽樣,只要有競争就會有壓力,有壓力就會緊張。
許諾還是隊長。
吳傾城知道她心裏緊張,但隊員們比她還要緊張,許諾像一個大家長一樣安撫自己的隊員,對自己都沒有那麽上心。
吳傾城和她聊了幾句天,被人喊走。
她是負責收放比賽運動員們的衣服的志願者,要拿着置衣箱跟運動員們走。
“我先過去了。”
“好。”
吳傾城走後,許諾立在原地笑笑,打算繼續熱身跑。
不經意間轉頭,餘光瞥見一道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上次在商場外面找江戈麻煩的人嗎?
聽江戈叫他——胡辣湯?
許諾沒想到在這能碰見他們。
眉頭不悅皺了皺。
她等下比賽結束得趕緊告訴江戈,搞不好他是來針對江戈的。
胡拉堂正跟一位女生說話,那女生個子不高,肌肉壯碩,膚色黝黑,臉上一股神在在的傲氣勁兒,看得人不舒服。
胡拉堂拿出手機點出一張照片給女生看,讓她千萬記住。
女生看了幾眼,比了個OK的手勢,露出志在必得的笑。
胡拉堂用舌尖舔舔前面的牙齒,臉上都是壞笑。
許諾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與胡拉堂在半空中撞了個正着,胡拉堂斷了半截的眉毛微揚,吊梢眼眯縫起來,像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目标。
許諾不高興再看那張做壞的臉,板着臉繼續做自己的事。
完全沒注意到胡拉堂在自己收回視線後,胡拉堂用手指着許諾給剛才那個女生看,低聲說:“就她,眼底下有兩顆對稱的淚痣。”
“你要想拿第一,首先要幹掉她。”
女生盯着許諾熱身的身影看了一會兒:“我知道怎麽做。”
“放心吧。”
*
400米的比賽選手一向多,各個學校都喜歡在這個項目上押寶。
男子有一共七組。
李響和駱祁剛好分到一組,道次也還不錯,第五道和第六道。
兩人組內第二和第三沖線。
本來以為沒希望進決賽,沒想到這組整體實力都很強前三都進了決賽。
兩人跑完也沒走,留在原地給兩個女生加油。
劉洋洋比夏天先跑。
小組第二,應該能進入決賽。
劉洋洋跑完顧不得順氣,安慰夏天不要緊張。
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夏天感覺自己現在腎上腺素飙升,心砰砰亂跳。
比賽開始,跑道上每個人展開激烈角逐。
槍響後,原本快要跳出來的心瞬間回歸原位。
夏天專心跑,死命跑,場外沸沸揚揚的聲音,她清楚聽到隊友的吶喊助威聲。
前面有三四個人,她憋着一股氣奮力趕超。
“夏天!擺臂!頻率加快!”她聽到王力在場外喊。
滄桑有力的聲音穿透她的耳膜,給予她無限的力量。
最後一百米她直追三人,小組第二沖線。
劉洋洋和夏天分別以小組第三和第五的成績成功闖進明天的決賽。
王力屬實沒想到這群孩子們表現這麽好,雖不是太靠前的名次,能進決賽就很不錯。
兩人收拾好穿完衣服笑容滿面并肩走出操場。
*
這邊,沈嘉城跳高比賽也在如火如荼的進行。
王力主要盯徑賽,楊宏盯田賽,還有個徐峰老師負責投擲這塊。
沈嘉城是老專業跳高運動員,名次相當不錯。
吳傾城和別人換了一會兒班,打算等看完沈嘉城的比賽再去工作。
沈嘉城不愧是迷妹收割機,随随便便站那就引得別人眼裏冒桃心。
吳傾城和沈嘉城談了之後,跟他坦白自己就是經常托許諾給他送東西的吳傾城。
聞言,沈嘉城饒有趣味掃視她一眼,片刻後,發出一聲輕笑。
“陳三金猜錯了。”他玩味垂下眼,輕聲說。
吳傾城聽清他說的話,沒懂什麽意思,想問,又怕自己惹他不耐煩。
止住了嘴。
但是沈嘉城那充滿調笑又邈然的眼神吳傾城始終忘不掉,就好像他在拿自己當個解乏逗樂的玩意。
吳傾城不願深想,将那令她不适的眼神掩埋心底。
她只跟許諾說了自己和沈嘉城談了的事,畢竟在學校,影響不好。
而且,喜歡他的人太多,吳傾城害怕被別人拿來對比。
輪到沈嘉城跳,他慢悠悠脫了長款羽絨服的外套放到箱子裏。
随即跳了幾下,抻了幾下胳膊,站在遠處助跑。
跑到一定距離,他腳踩上彈簧踏板,采用背越式的姿勢輕松跳過去,還有很大上升空間。
帥氣起身,注意到夾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吳傾城,好心情地賞了她一個笑。
吳傾城激動給他加油,臉變成紅蘋果。
在一起大半個月,老實說他們并不親密。沈嘉城從來不會主動找她,有時吳傾城會趁人少的時候到他們班後門門口找他。
兩人聊天都是她主動,看他皺眉頭,她就趕緊跳過這個話題或者幹脆不說話。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過分卑微。
可誰叫她喜歡他呢。
沈嘉城在跳高這方面有絕對的天賦。
他的目标是破記錄,不單單是拿第一。
不過沈嘉城沒能如願打破記錄,還只得了第二。
幾輪激烈厮殺後,只留下寥寥幾人。
原本勝券在握的沈嘉城不知道被那個學校殺出來的黑馬打敗,一舉奪魁。
沈嘉城自信滿滿的臉瞬間黑如鍋底。
周圍很多給他加油的人都知道他連續好幾年是跳高冠軍,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
一時間唏噓不斷。
沈嘉城自己也沒反應過來,比賽結束頹敗坐在原地。
眼睛一一掃過周圍一臉失望嘆息的圍觀群衆。
心裏充滿難堪。
吳傾城呆愣愣睜大眼。
沈嘉城眼底凝起倦意,無所謂,看不看得起都無所謂。
他确實失敗了。
安靜的人群驟然爆發嬌俏的女聲。
“沈嘉城,在我心裏你永遠是第一。”
絲毫不懼周圍人看她的目光,她雙目注視對面的沈嘉城,滿臉誠懇地說。
黃莺般的嗓音直擊他潰敗的心。
沈嘉城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做,比賽失利而沮喪的心回溫了一點。
喜歡他的大多人貪圖他的長相和在學校的名頭。
哪怕和他親近一點,也夠對方成為別人矚目的對象。
他雖然對以前談過的對象沒幾分真心,對方又何嘗不是。
不過是各取所需。
但吳傾城……很不一樣,他想起從前吳傾城托許諾時不時給他送的禮物。
沒有多貴重,都是手工做的一些餅幹曲奇之類的玩意。
能看出來她的用心。
他忽然有點觸動,又或許他只是急需肯定。他迫切希望有個人能安慰他。
沈嘉城走向她,難得斂起他一貫不在意的模樣。
吳傾城見他走近,仰着頭看他:“沈嘉城,你沒輸。”
沈嘉城錯愕擡頭,瞳孔微微顫動。
“在我心裏無論你得第幾,都是最棒的。”
“沈嘉城永遠不會輸。”
吳傾城一字一句抑揚頓挫。
她雙目注視眼前的沈嘉城,青澀又少年氣的面龐褪去邪氣,浮現稚兒般的惶恐。
他從沒在別人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
吳傾城突然覺得,他們都更靠近了彼此。
有什麽異樣劃過沈嘉城心底。
但他沒抓住。
他把這絲古怪情感歸為感動。
*
許諾檢入完被裁判帶進操場。
許諾這才發現陸辰是終點協助各位老師登記成績的人。
兩人遙遙相望,陸辰無聲張嘴為她加油。
許諾朝他一笑。
她身後是剛才和胡拉堂說話的女生,許諾也是檢入的時候才知道她也跑1500米。
江戈是男生走在她前面,隔了好多人。
許諾看到身後的女生才想起來沒告訴江戈胡拉堂也在。
在男生1500米的人裏看了看沒看到胡拉堂,許諾覺得沒什麽事,想着先讓江戈專心比完賽其他的事情找時間再說。
心裏想着事,沒注意旁邊人的動靜。
女生在看臺找到胡拉堂,兩人一個對視,互相點頭。
眼裏盡是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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