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好痛

好痛

“黑妞，你怎麽骨折了。”江戈早上一來訓練就看到許諾和王力站在一起，臉色凝重。許諾的小腿上還纏着繃帶。

許諾：“沒有，昨天拉傷了。”

又跟王力說明昨天的情況，器材室損壞的門她賠償。

王力知道原因後，也不讓她賠。

說是沒什麽大事，換把鎖而已，對他來說輕松得很。

江戈眉心緊蹙，着急忙慌說：“你昨天被鎖在器材室裏了？有沒有事？”

他抓着許諾的手四下打量。

許諾手腕用力，掙開他握着自己的手：“沒什麽大事。”

“我這麽大一個人被關在屋子裏有什麽好擔心的？”

這話說完，許諾眼前不自主浮現昨天陸辰擔心的樣子。居然把門鎖給撞開了，許諾心裏似笑似哭。

心間苦澀和喜樂同時湧起，一柱更比一柱高。

江戈現在無比後悔昨天沒有和許諾一起回教室，要是他再細心點，許諾......也不會被一個人孤零零被關在器材室了。

江戈看看她的腿，又問：“腿怎麽樣？”

“還行，也快比賽了，就當這幾天放松一下。”許諾動動那條腿。

“黑妞，昨天誰救你出來的？”江戈突然想到什麽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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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現在左腿不敢使勁，走路一瘸一拐。聽江戈這麽問，許諾頓了一下很快恢複自然：“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好奇。”江戈緊跟在她身旁，幽深的黑眸定睛看她立體的側臉。

“哦，陸辰。”

許諾故作輕松說出，不想讓江戈看出異樣。

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江戈撇着嘴，沒好氣地想。

*

到了教室，吳傾城瞅了一眼她，噔噔噔跑到她身前：“許諾，怎麽受傷了？嚴不嚴重啊？”

許諾：“沒多大事，別擔心。比賽前肯定能好。”

“誰關心你比賽啊，”吳傾城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重要的是身體。”

許諾笑着點頭：“知道了，教育我你是一套又一套，自己呢？”

“別天天節食減肥。”死丫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和沈嘉城在一起了，本來生活作息良好的人現在天天吃水煮菜，甚至不吃。

她看着都餓。

被抓到小辮子，吳傾城吐了吐舌頭。

從許諾進來到現在，她沒看陸辰一眼。

桌子上打好的水她也當沒看見，一個勁兒和吳傾城聊天。

換座位的時候，吳傾城坐到她前面。

本來只是有點近視，一直拖着不肯配眼鏡，到後面度數蹭蹭蹭地漲。

吳傾城沒辦法去配了副眼鏡，只是不上課的時候堅決不戴。

陸辰僵着脊背一動不動，下颚線繃緊。

嗚嗚嗚。

小狗想哭。

吳傾城自然看出許諾的異樣，以前都是她一直在說話，許諾在旁邊聽偶爾給點反應。

什麽時候像今天一樣說個不停。

看看許諾，疑慮的目光又落在陸辰臉上，來回在兩人身上打轉。

不對勁，他倆不對勁。

吳傾城飽讀情書，怎麽可能看不出陸辰對許諾的小心思。

許諾平時又不是多熱情的人，獨獨對陸辰處處照顧。估計她這姐們還稀裏糊塗不明白自己的心呢。

她十分有知趣地轉了回去，還是讓他們自己處理一下吧。

逃避可不能解決問題。

吳傾城捧着書，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做情感大師。

沒人和自己說話，許諾瞬時有點不自在。

自己做得狠絕，不留一絲餘地。

不理對方是最好的方式。

她看了一眼陸辰，他緊緊抿唇，一對濃眉向下壓下，眉尾翹起。

看起來十分煩躁和......委屈。

陸辰用眼角餘光偷偷看許諾，剛好許諾看過來的眼睛撞了個正着。陸辰想開口說話，許諾立馬又轉了回去，只留給他一個冷淡的側臉。

陸辰落寞垂下眼睫，蓋住星眸，也遮住泛紅的眼底和含淚的眼眶。

*

許諾一直不肯和他說話，也不接受他打的水。

一開始陸辰還像往常一樣給她打水，後來發現只要他打的水，許諾都不喝。

寧願自己渴着，也不肯喝。

陸辰擔心她身體出事，任命妥協沒再給她打水。

想借下課的時間好好和她聊聊，她不是去和吳傾城上廁所，就是去江戈那邊拿着區運會的秩序冊圈圈畫畫，時不時讨論一下注意點。

完全不給陸辰任何機會。

快要到比賽時間，這幾天訓練結束的也早。基本最後一節課下課，他們體育生訓練也結束了。

沒來得及給她收拾書包，人就回來了。

他和她之間那點本就不多的接觸徹底瓦解決裂，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節奏。

陸辰這幾天活的煎熬，看出她是故意在和自己疏遠，撇清關系。

甚至這幾天她對江戈的好臉色都比他多。

他後悔讓許諾看見了那幅畫。

*

區運會很快到來。

槐陽中學校門口拉起大大的橫幅——熱烈歡迎各校體育健兒前來比賽，希望大家賽出成績，賽出風采。

外面停着一輛又一輛大巴車。

身着不同隊服的各校學生陸續從車上下來，校門口站着兩排穿紅馬甲的志願者引導各校師生進入學校。

區運會開幕式順利展開。

各高校排着整齊的隊伍一一喊口號在主席臺面前亮相。

槐陽中學是東道主，排在最後一個出場。

槐陽中學的體育生們穿着紅白相間的運動服。大紅的褲子，上衣是白色，胸口印有五星紅旗的标識，領口半立。

沈嘉城隊裏最高，負責走在最前面舉校旗。

緊接着許諾和江戈并排走在他身後，兩人的後面是他們并肩作戰的隊友。

距離主席臺越近，主持人念誦稿子的聲音越是激情。

“接下來向我們走來的是——槐陽中學。”

與此同時，沈嘉城用力揮舞旗幟，黃綠相間的校旗迎風飄揚，發出陣陣呼嘯聲。

整齊劃一又振奮人心的口號響起：

“風雨無阻，我必勝利！”

“不懼艱難，我必勝利！”

“無堅不摧，我必勝利！”

二十四個字道盡他們十四個人多少天的日日夜夜，口號不只是喊來壯士氣的，更多的是對他們的寫實。

是對全部體育生的贊揚。

他們是運動場上的英雄。

即使不是第一。

吳傾城站在觀衆臺上興奮拿手機拍照，激動朝許諾揮手，嗓子差點沒喊劈。

難得看沈嘉城嚴肅認真的模樣，吳傾城又咔咔咔一通按快門鍵，拍完又是一頓花癡。

旁邊有幾個外校的一眼看到沈嘉城，開始琢磨着怎麽要聯系方式。

吳傾城嘆了口氣，男朋友太受歡迎了怎麽辦？

無人問津的角落，陸辰拿着手機也在拍照。

他的鏡頭裏只有一個人。

鏡頭裏的許諾鬥志昂揚，冷着一張臉，眼下的兩顆淚痣更是讓她看起來冷豔。

像一位鐵血冷面的女戰士，即将奔赴戰場，展開一場血腥的厮殺。

等開幕式結束，下午比賽就要正式拉開帷幕。

王力着急忙慌找到許諾：“許諾，裁判過來跟我們教練說腿上有繃帶的都要拆掉，不然不能上場。”

“腿怎麽樣了？”王力擔心詢問。

許諾：“沒什麽事了，可以上場。”

“好，不行的話別逞強。”王力一臉不放心地說。

王力知道許諾要強，怕她逞強再三叮囑。

“沒問題的。”

*

吃過飯，她今天下午有比賽，要趕緊把膏藥給拆了。

許諾慢慢拆下繃帶，黑乎乎的膏藥貼在她腿上貼了整整七天，膏藥像是黏合在皮膚上，撕都撕不掉。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外面那層白色貼紙撕掉，露出糊滿黑色中藥膏的小腿。

空氣中頓時散發濃重的中藥味。

許諾忍不住皺了皺小鼻子。

她抽出幾張餐巾紙放在腿上，打算擦掉藥膏。

擦了一下，不動，又使勁擦一下，掉了一點藥膏屑。

擦！不！掉！

藥膏和皮膚黏合一起太久，很多順着肌膚紋理滲了進去，一時半會兒根本搞不幹淨。

她總不能帶着一坨屎一樣的東西上場吧。

況且等下100米錦華有比賽，男子陳三金也是100米。

身為隊長她要去加油陪伴的。

許諾心裏着急，從杯子裏倒出涼水淋在紙巾又去擦，收效甚微。

瞥到桌子裏的直尺，她直接拿出來。

腿上還有水跡，她把尺子橫放在腿上，用力往下按壓深推。

來來回回剮蹭藥膏。

這回效果比剛剛好多了。

就是要用大力氣，刮下去登時就泛起一片潮紅，一陣火辣辣的痛。

她咬牙吸着一口氣一下一下推着，臉都憋紅了。

突然，她眼前落下一片陰影。

緊接着有人拿走她攥得緊緊的尺子，放到一邊，頭頂傳來一陣嘆息。

熟悉的草木清香湧入口鼻，沖散了濃烈的中藥味，兩種迥然不同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好聞。

不用擡頭許諾也知道是誰。

“許諾，這樣，你不痛麽？”

許諾知道他問的是自己的腿，但比起心裏的不好受她腿上的傷痛根本不值一提。

這些天刻意的冷落陸辰，她自己也不好受，好幾次都想算了。

心裏卻總不能完全坦然。

她真的害怕，害怕最後陸辰和爸媽一樣，害怕每一個愛她的人最後都不愛她。

她心裏那道防線實在太高了，自己越不過去，別人也進不來。

成了她困住自己的囚籠。

“可是我痛。”

“好痛好痛。”

陸辰垂眼看着面前把頭埋的低低的人，心下又是一陣嘆氣。

他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許諾無措啃着手指甲，還是倔着脖子一聲不吭。

在座位旁邊搗鼓一陣，他拿着一條熱氣騰騰的毛巾屈膝蹲在許諾面前，把她那條傷腿放在自己的大腿。

發着熱氣的毛巾捂在她腿上的藥膏處，寬厚修長的兩只大手按壓在毛巾外側。

“還要比賽的，再弄傷了怎麽辦？”陸辰說。

許諾像個犯錯的小孩低頭不出聲，只偶爾偷偷摸摸看他一眼。

陸辰清楚她的小動作。

“我們的事等你比完賽好好談一下好嗎？”

清風一樣的嗓音柔柔拂過許諾的耳朵，惹上一陣酥意。

在她的視角她這麽對陸辰有自己的苦衷，可......代入陸辰的視角無緣無故對他冷暴力，确實對他不公平。

“好。”許諾說。

該說的都說清楚，以後大家還是同學。

熱敷了幾分鐘，長在腿上的藥膏軟化。陸辰用紙巾輕柔擦去，每一下的動作都溫柔無比。許諾感覺自己仿佛做了個按摩，舒服的她想原地睡覺。

等到最後一遍擦拭完，許諾的小腿已經恢複原樣。

時間快到了，她着急趕到檢錄處，道了謝撒腿就跑。

陸辰叫住她：“許諾！”

她回頭。

“比賽加油！”

許諾微微一笑，手握拳打氣：“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