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思念

思念

大年初一早上，許諾一晚都沒怎麽睡着。客廳外面李钰和許成的說話聲吵得她煩躁。

她穿好拖鞋，準備洗漱。

“許諾，你過來。”李钰招呼她過來。

許諾還是選擇先洗臉刷牙再過去。

“你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這麽久沒回來心都野了是不是？”

“回來也不知道喊爸媽，白眼狼，白養你個小賤人。”李钰不遺餘力挖諷許諾。

說出來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許諾有時候都在想到底什麽樣的母親會用這樣的字眼來罵自己的孩子。

許諾臉上布滿冷意，略帶侵略性的看了沙發上的人一眼，冷淡說：“什麽事？”

李钰看她這态度還想再罵，被許成不贊同的眼神制止。

“許諾啊，爸媽養你這麽大不容易。”

“做人要有感恩之心，不管我們怎麽對你，你是我們生的，我們也把你拉扯這麽大。”

許成循循善誘，他一貫的伎倆。

正是這一點許諾永遠說不出話，因為這是事實。

抛開一切問題不談，他們在生活用度上并沒有短她的。

他們給她錢，卻一點愛都不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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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她錢是想讓她長大獲得更多的錢，以此來報答他們。

“昨天你李叔給你介紹的對象不錯，家裏條件特別好，你嫁過去吃穿不愁。”

“兒子傻是傻了點，傻人有傻福嘛。”

許成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在一起，略微發福的臉上帶着中年油膩男人獨有的精明和貪婪。

李叔家條件相當好，他承諾要是許成肯把女兒嫁給他兒子，彩禮遠不止一百萬。

反正女孩子讀書讀得再厲害，不還是要嫁人。

現在有個條件這麽好的，對方什麽樣他不管，只要拿到那筆錢就好了。

“按我跟你媽的意思，你書念到這裏差不多了。等高中畢業就在家裏待嫁吧。”

許成無所謂地說，不管女兒是否喜歡。

他就是這樣，大男子主義說一不二，全家除了許琛沒人能忤逆他。

在外面夾着尾巴做人，在家裏當起皇帝來了。

“這麽好，你怎麽不嫁？”都到賣女兒這地步，許諾索性撕破臉皮，“我看你跟那個李叔挺配的。”

“最近不流行同性戀嘛，你試試。”

許諾挑釁似的挑挑眉，回怼面前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她現在簡直看他一眼都嫌惡心。

許成氣得臉漲紅，手在茶幾上用力一拍，“你怎麽跟你老子說話的！”

“那你又是怎麽賣女兒的！”許諾聲音拔高，氣勢上蓋過了許成。

她已經長得很高，做了體育生力氣也比從前大很多，他倆現在也不會随随便便打她。

兩人說不出話。

這事确實不光彩，他們家其實也不缺錢。就是不想錯過這個和有錢人拉近關系的機會，誰會嫌錢少。

看她态度這麽堅決，倆人也沒有辦法。

李钰說：“許諾，女孩子都要嫁人的。”

“反正只要在我們家一天，你的終生大事就不可能自己做主。”她直接了當告訴她。

一番話再次刷新了許諾對他們的認知。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和他們糾纏下去。

等上了大學，她一定要趕緊賺錢，之後和他們兩不相欠。

一場談話不歡而散。

昨天的客人起床後都離開了。

李钰叫許諾去打掃客房，許諾也沒去。聽着外面李钰劈頭蓋臉的一頓罵，許諾一個人在房間裏舔舐傷口。

每當那道陳年舊傷要愈合的時候，他們總能有辦法在她心裏找到那道疤，狠狠扣掉結痂的傷口，好不容易堵住的鮮血再次流了出來，比第一次受傷還要痛。

她站在淩亂逼仄的房間裏，視線沒有目的地游走。

許琛起床了，吃完早飯和爸媽一起窩在沙發上翻看相冊。

那相冊滿滿一大本，沒有一張她的照片，一張都沒有。聽着他們每翻一頁說起許琛小時候的驕傲語氣，許諾不得不承認，她也想擁有這些。

她茫然的目光落在不遠處一堆舊衣下面的書包肩帶。

許諾抽出來，是個奧特曼書包。是他們給她的第一個書包。

她來到這邊久直接上了小學。

這個書包是許琛上中班的時候淘汰不用的，那時候她正好要上一年級李钰覺得再買一個浪費，讓許諾背這個。

她還記得開學第一天，有好幾個小同學嘲笑她。

許諾看着她們肩上嶄新的、漂亮的書包很羨慕，但她懂事的沒有和爸媽說要買一個新的。

後來的無數次，她都想背着這個小小的書包離開這個家。

她的東西不多，這樣一個書包還裝不滿。

她做好了随時離家出走的準備，卻一次也沒離開過。

靜谧的房間有抽泣聲出現，外面的歡聲笑語太大，這點子悲傷被無情淹沒。

許諾沒忍住，打開手機撥打陸辰的電話。

對面秒接。

“喂，諾諾。”

許諾聽到陸辰的聲音有些繃不住，一說話有明顯的哭腔。

“陸辰。”她叫他。

許諾說第一個字的時候，陸辰已經聽出她的情緒不對勁，隐隐還帶着刻意壓下的哭腔。

陸辰着急：“諾諾，你怎麽了？”

“是不是你爸媽對你不好？你等着，我來接你。”

許諾聽到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陸辰在穿衣服。

許諾連忙說：“陸辰，我沒事。就是有點想你了。”

不是有點，是很想很想。

“諾諾，我也想你。”

“你等我一下，很快的。”

說完他挂了電話。

過了沒一會兒，外面李钰的電話響起，一家人的溫馨被打破。

李钰皺皺新紋的眉毛，接起了電話。

“喂。”

“哦，是許諾的教練啊。”

“過年也要訓練嗎？”

“加訓啊，那......好，我去跟許諾說。”

李钰挎着一張臉接完了電話。

“許諾！”她喊，“你們教練要你回去訓練。”

許諾聽到李钰剛才打電話，這幾天放假，王力不可能讓她回去訓練。想到和陸辰剛通完電話，王力就殺了過來。

估計是陸辰的手筆。

許諾偷笑。

李钰和許成雖然不講理，但對老師很尊重。

況且他們雖然不想許諾讀那麽多書，高中還是要畢業的。

她怎麽沒想到這個辦法呢？還是星星聰明。

許諾一秒都不想再這個處處讓她窒息的家裏待下去，行李沒怎麽動，合上蓋子她就推着行李箱走出來。

許琛一臉不舍：“姐，你們什麽學校啊，大過年的還體訓。”

他還以為許諾沒起床呢，都沒敢找她玩。

結果人馬上就要走了。

許諾把買的禮物給他，“沒事，等高考結束，我帶你出去玩。”

許諾安慰他，許琛再不樂意也沒辦法。

李钰看了看許諾想說點什麽，最後還是沒說出來。只是自己小聲犯嘀咕，聽不太清。

許成知道許諾不會答應他的要求，這次讓她回來也就是灌輸一下思想，好讓她以後有個準備。

對于她是在家裏還是哪裏，許成不關心。

他對這個女兒向來是利益大過感情。

許諾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門。

等人在電梯上，她才徹底活了過來，覺得外面的空氣怎麽那麽新鮮。

手機震動兩下，許諾點開消息。

【小星星】：諾諾，你找個地方坐一下，等我半小時。

他來接自己？許諾眼睛亮了，手指快速敲擊在屏幕回了一個“好”，附帶親親表情包。

許諾沒走遠，就在樓下的便利店買了關東煮坐在正面大路的玻璃窗前大口吃了起來。

人的胃真是情緒器官，從昨天回家到她離開家之前她都難受的沒什麽胃口，一離開家她的肚子就咕咕響，吃關東煮都吃得可香了。

她一邊吃一邊想，等回去她要讓星星給她做好多好吃的，還要多親親他可愛的小臉蛋。她很想他呢。

吃完最後一串關東煮，陸辰剛好趕到。

他穿了件灰色的大衣，圍着一條黑色圍巾，是許諾親手給他做的。

外面在飄雪，他的身上、頭發還有睫毛都沾了不少雪花。

看起來特別像冰雪王國裏的王子。

許諾擡眼隔着玻璃對他傻笑，陸辰也笑。兩個人都特別可愛。

許諾扔完垃圾，推着箱子一股腦往外沖，撲進他懷裏。聞到熟悉的味道，許諾眼眶酸澀，她在懷裏扭了扭身子，撒嬌道：“陸辰，我想你了。”

陸辰把她整個抱起，手托在她屁股，許諾像八爪魚一樣抓着人。陸辰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她，穩穩當當。

許諾整個人鑽進他大衣裏，頭靠在他胸膛，一個勁兒的朝裏拱。

“我也想你。”

陸辰清潤舒适的音色緩緩流出，他疼愛地撫摸面前這個全心依賴自己的人。

鼓脹的感覺讓他滿足。

兩人空洞的心被彼此填滿。

許諾頭埋在他懷裏，說話聽起來悶悶的：“你肯定沒有我想你那麽想。”

“真的，我想你都想到哭鼻子了。”

許諾也不怕害羞，大膽說出自己的思念。

陸辰心軟成一地，恨不得把心掏出來讓她随便玩。

她是這麽生動明亮，是皚皚白雪中唯一的一抹彩色。

陸辰停下腳步，把人從懷裏挖出來，額頭抵着許諾的額頭，一雙比一雙漂亮的眼睛深情對視。

許諾湊上去親了一口，吧唧吧唧一連在他臉上又親了好幾口。

“感受到了嗎？我的思念。”

陸辰失笑，啞然出聲，“諾諾，我想讓你感受一下我的。”他視線落在許諾唇上，眼眸染上一點猩紅。

狂熱的吻落在許諾的嘴唇，他緊緊包裹她，不斷汲取甜蜜。

許諾快要喘不過氣，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溺斃在這個吻裏的時候，陸辰終于放開她。

那顆唇珠帶着水光，他說：“我想你。”

漫天的白雪飛舞，洋洋灑灑落在兩人的身上，少年盡力将少女護在衣服裏，為她擋去大部分嚴寒。

我對你的思念如同冬季的大雪，零零散散，層層疊疊。

初時不起眼，再看已是茫茫一片。

當你出現的那一瞬間，冰雪消融，唯餘你的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