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離別

離別

地鐵上，許諾靠在他肩頭，“回去你給我做好吃的。”

陸辰捏捏她腰間的軟肉，說：“今天可能不行。”

“為什麽，不愛了是吧？”

“哼，我就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說不愛就不愛了。”許諾睜大眼睛癟着嘴控訴他。

陸辰憋笑，忙扭過人的頭哄道：“不是，你今天要去王力老師家。”

許諾好奇看他，“真的要訓練？”

陸辰搖搖頭，捏她的鼻子，“想不出別的辦法讓你爸媽同意你在過年的時候出來。”

“湊巧看到王力，跟他簡單說了一下你的情況，他答應幫我給你父母打電話這個請求。”

“還說等把你接出來一定要讓你去他家吃個飯。”

“這樣啊。”許諾沒有再控訴某人，“那我等下就去老王家。”

“但是，”她不放過陸辰，“你也要給我在家做好吃的。”

“放心，到時候我會留着肚子回來吃的。”

陸辰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女朋友這麽可愛，能吃又能睡的。他喜歡她趾高氣昂對他使小性子，又嬌又飒。

這樣的許諾只有他一個人見過。

他眼眸彎彎，長睫輕顫，“住哪兒？”卡姿蘭大眼睛寫滿住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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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還想逗他，但是真的太想他了，沒舍得：“等下把行李箱放你家。”

陸辰摟得更緊了，這回放下心。

*

出了地鐵站，許諾就去了老王家。

陸辰說晚上過來接她，叫她不要亂跑。

王力家她以前去過，準确來說每個體育生都去過。王力家離學校很近，他經常會把體育生帶回家裏吃點好吃的，遇到有困難的學生會偷偷給他塞點錢。

許諾買了點年貨提上門，平常還好說，大過年的空手來許諾有點不适應。

按了門鈴，屋裏很快響起腳步聲。

開門的是王力的老婆叫徐媛，是個小學語文老師。

她性格溫柔，說話的聲音都是柔柔弱弱的，聽的人心癢癢。

“許諾來啦，快進來就等你了。”徐媛讓她別換鞋就這麽進來。

許諾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徐媛，說了句“打擾了”。

等走到裏面，發現體訓隊的人都在這裏，正圍着一張圓桌吃火鍋。

每一個人都來了。

許諾驚訝，江戈看到許諾，招了招手：“黑妞，來這麽晚。”

“隊長，你終于來啦。”陳思念和劉洋洋看到她興奮出聲。

張子俊嘴裏吃着剛燙好的肥牛，不忘招呼許諾：“快快快，老王家的肥牛真是一絕。”

就連沈嘉城都在。

許諾有些懷疑今天是個什麽日子。

老王剛好端着一大碗酒釀甜湯從廚房走出來，“許諾快坐，你再不吃要被這幾個豬仔吃完了。”

許諾坐下。

“你們怎麽都在？”

“來給老王拜年啊。”陳三金盛了一大碗甜湯，回她。

“約好的？”

人來這麽齊，不是約好的誰信啊。

錦華說：“也不算。”

“江戈在半路碰到老王，聽說你要過來，就問大家要不要一起來。”

“想着是最後一個大家聚在一起的寒假，就都過來了。”

說着說着，本來歡樂的氣氛有些難過。

過了這個寒假，再想聚在一起就難了。

每到一個時間段都會有場你不得不接受的離別。

人這一生其實就是一個不斷學會說再見的行程。

“好不舍啊。孫來有些尖細的聲音說道。

李響把從駱祁碗裏搶過來的肉還給了他，“雖然我們訓練很苦，但是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開心。”

每個人都互幫互助。

之前夏天經濟困難買不起釘鞋，每個人都會湊點錢出來偷偷給她買好當做生日禮物送給她。

有誰跑吐了，旁邊站着的不管是誰都會上前給他順背遞水。

成績提升不了的大家都會盡力去幫助他找到問題所在，一起幫他渡過難關。

在一起溫暖的事太多了，想起來這群半大的人都鼻子發酸。

火鍋熱氣騰騰冒着白煙，霧化每個人臉上的難過。

“吃飯吃飯，”王力笑望這群精力旺盛重情重義的孩子，“這不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嗎？”

“離別在後面，就不要把以後的事帶到現在。”

“當下的快樂不應該被還沒有到來的悲傷覆蓋。”

陳三金第一個打破沉重氣氛，“哎呀，就是說。”

“反正青陽這麽大點，出去上個公廁都能碰到兩三個熟人，又不是天南海北再也見不到了。”

他說的是今天出來突然尿急，找了個公廁上廁所，擡頭一看，董誠明和李響也在廁所的事。

三個好兄弟一起尿完手搭着肩出來。

這句話成功讓餐桌上的人破防，大家都笑起來。

這群人孩子脾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王力樂呵呵給他們夾菜，他當了一輩子體育老師，當了一輩子教練。

最欣慰的不是他們成績有多好，而是少年人之間最純粹的感情。

這種感覺以後工作結婚，再想起來依然美好純潔。

徐媛給他們端來米飯，江戈讓師母別忙活趕緊坐下一起吃。

不大的屋子，坐了十六個人。

火鍋的香氣彌漫在這間屋子，時不時聽到有誰說什麽，然後惹得大家一頓哄笑。

又有人說什麽，大家一起舉杯碰在一起：

“體考加油！”

一頓飯吃到十點才散場。

跟王力和徐媛道別後，順路的幾個一起結伴回去了。

臨走前，王力把許諾叫住，“許諾啊，努力考出去就好了。”

許諾知道他在說什麽。

她笑紅了眼點頭：“老師，我會的。”一定會考出去的。

“謝謝。”許諾又說了一句。她知道王力是怕她一個人過年冷清才特意召集大家一起過來吃飯。

今年冬天，已經不冷了呢。

*

十分鐘前，她給陸辰發了消息。

等她下樓的時候，陸辰已經等在下面。

他倚在路燈的欄杆下，有些發白的燈光将他的臉照得柔和清秀。他沒有玩手機，只是雙手插在口袋，一雙眼望着樓梯的方向。

許諾一出來，他走過去攬住她的腰。

許諾摸上他的手，被冷得倒抽氣。

這家夥總是手腳冰涼，夏天都這樣，更別說冬天了。

陸辰怕冷到她想把手抽出來，許諾攥得更緊，“星星，你這手怎麽老這麽冷？”

“以後咱倆冬天睡一個被窩你離我遠點。”話是這麽說，許諾沒有要放開他手的意思，用自己暖呼呼的手給他搓熱。

一只熱了換另外一只。

她現在經常開點小玩笑，其實就是調戲陸辰。

都還沒正式在一起就開始說以後睡在一起的事了。

陸辰臉熱，心裏幻想他倆以後睡一個被窩的樣子。他會摟着許諾的腰，鼻間都是她的味道。她身上總是很熱，抱起來睡覺一定很舒服。

“不行。”陸辰的手熱了，他握住許諾的手，“我想抱着諾諾睡。”

“呸，你想得美。”許諾跳上去點了點他額頭。

許諾美滋滋和他一起走在雪地裏，不時又吱嘎吱嘎的踩雪聲冒出。

她想起去年陸辰吃醋小心眼一定要背她的樣子。

一時心裏有些澎湃，摟過正走得認真的男人的後脖子讓他低頭，狠狠在他嘴上親了一口，分開時發出“啵”的一聲。

想親就親，她不委屈自己。

陸辰乖乖任她動作。還想再要一個吻，許諾把手放在他嘴上，“不親了。”

她爬到陸辰的背上，雙手勾住他脖子，“我累了，你背我回去。”

陸辰在她上來的第一時間就托住了她的屁股，怕她掉下去。

“好。”

他背着她，身影漸漸和上次重疊。

兩人走過，雪地裏只有一個人的腳印，還有一個人的叽叽喳喳。

“星星啊，你給我做了什麽好吃的？”

“芋泥奶茶，蛋撻還有可樂雞翅。”

“哇，都是我想吃的。”

她叽叽咕咕湊過去把嘴貼在他脖子上狠啾一口。

“星星真聰明。”

“等下你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

“好。”

“我要聽......”

後面的話已經聽不清了，只知道他們現在很幸福。

*

等到家，張愛仁早早歇息了。

許諾吃完陸辰給她做的夜宵，洗漱好，換上他給她準備的海綿寶寶睡衣，抱着自己的海綿寶寶娃娃躺在床上等陸辰給她講故事。

她在許父許母那裏待了兩天，比之前黏人多了。

她的不安太明顯，陸辰自然感受到了。

在陸辰給她講完整整一本故事書後，她的眼睛依舊睜得滴溜圓，完全沒有睡意。

陸辰看看她眼下那兩顆迷人的淚痣，在她眼上落下輕輕一吻。

“還不困嗎？”他低着聲音哄她。

許諾眨着大眼睛搖了搖頭，又彎着眼睛笑，笑得可好看了。

陸辰把她整個人摟抱到自己懷裏，“怎麽了？”

“陸辰，我跟你講講我的事吧。”

許諾突然說。

她特別想有個人能幫她分擔一下積在心裏多年的痛苦。

“我高一從家裏搬出來你知道為什麽嗎？”許諾兩手摟在他脖子，陸辰認真聽她說。

“我爸媽對我好又不好。”

“他們會給我吃的、穿的、用的。但卻不會給我除了這些以外的任何東西。”

“我在那個家從沒體會過什麽是愛。”

“但我那時候不懂，以為給我一口飯吃他們就是大部分人口中的好父母。”

“後來我發現自己的父母和別人的好像不一樣，他們對我漠然、冷視，從來不關心我。我以為他們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他們對弟弟和對我是完全不同的狀态。”

“讀了點書，明白這個叫重男輕女。”

“我很無奈，卻也沒辦法。”

“我拼了命的讨好他們，剪短發穿男生的衣服，被關小黑屋也不哭不鬧。”

“直到初三那一年，家裏煤氣洩漏，他們兩個人同一時間沖向弟弟的房間，着急忙慌帶着他逃命，完全沒有意識到還有一個女兒在家裏。”

“要不是那時候我給手機設了鬧鈴，我真的會死在那裏。”

許諾掩面哭泣，這些她沒有跟任何人講過。

陸辰在她一開始說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一定不簡單，沒想到居然是這樣。差點，差點他就失去她了。

陸辰後怕地抱緊她，像拍小孩子一樣拍她的背：“不怕不怕，諾諾不怕。”

“星星會保護你的。”

許諾又說：

“他們這回居然還想把我說給一個傻子。”

許諾徹底繃不住嚎啕大哭。

陸辰手忙腳亂哄她，給她把眼淚擦幹。眼裏都是對她的心疼。

想到那兩個人渣，陸辰滿面森冷和陰狠。

他捧在心尖上的人讓他們這麽糟蹋。

那是他的寶貝。

眸底凝起陰寒的冷光，在許諾看不見的地方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