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修文

修文

清州

顧星舒這兩天跟着二哥把大街小巷都熟悉了一遍，順便聽賈氏的去了一趟劉煥顏的家裏送些錢兩。

劉煥顏去世，至今家人都是不知情的，他當初告訴家人要去帝都處理點事情，其實是來帶顧衡私奔的。但當時顧衡大病并沒有痊愈，又加聽聞劉煥顏娶了新婚妻子，所以拉着他一起葬身火海了。

那孩子很乖，劉煥顏媳婦也是很賢惠，照顧着家裏兩位老人，顧衡他們是知道的，但不知道他和劉煥顏的事情。

留下錢財出來，顧星舒心裏難受，看着那一家老小盼着劉煥顏回去，他卻無法告知他們，其實劉煥顏已經不在了。

後來想想又算了，給大家留個念想吧。

“三弟，想不想見見你未來嫂嫂？”

顧星舒點了頭。

顧平笑着說：“娘說如果我非要娶他，那便娶吧，只是沒有個一兒半女，往後也不是個辦法。”

顧星舒站住，好看的眉頭緊蹙着，看向他認真道：“二哥，不可這樣。”

“二哥當然知道不妥。”顧平拉着他繼續走，“二哥只是在想，如果大哥多生幾個，過繼給我一個不就好啦，就是不知道嫂嫂同意不同意。”

顧星舒倒是沒想到這點。

像顧守恒正四品官員是可以娶妾的，大楚有錢人也可以三妻四妾，只是顧守恒覺得一心一意才是正确的，所以閉口不提娶妾之事。

要不是賈氏生顧衡差點丢了命，如今他至少要有好幾個弟弟妹妹。

“大嫂怕是想答應也答應不成了。”

Advertisement

顧平疑惑：“難道大嫂不想再生孩子了？可我見她很愛大哥啊，昨晚倆人還折騰到半夜才睡呢。”

顧星舒腳下一滑：“……”

顧平一點都不害臊，繼續道：“而且大哥很威猛的，兩年抱三我都覺得沒問題。”

顧星舒聽不下去了，打斷了他：“二哥，不是大哥大嫂不相愛，是大哥不讓大嫂再生了。”

“什麽？”

顧星舒額頭突突跳，看顧平這樣子根本就不知道這事，洵兒都五歲半了，要能生早就生了。

聽說柳氏因為懷孕時受了驚吓，洵兒是早産，如今她一直在喝中藥調理身體，能不能生根本都拿不準。

況且顧誕也不想再讓柳氏冒險了。

“那怎麽辦？”顧平突然洩氣般的趴在弟弟背上，“沒有兒女，娘親不會同意讓我去桦兒的。”

“二哥真要娶那崔桦？”顧星舒問他。

“嗯。”

“那便娶吧。”

顧衡已經很遺憾了，有沒有兒女又有什麽關系，顧府沒有皇位要繼承，有洵兒一個便夠了。

背上耍賴的人突然蹦到前頭，顧星舒停下看着他。

“三弟，三弟，二哥愛死你！”

顧星舒疑惑不解：“……”

“我就知道三弟是乖寶寶，你一定是想以後悄悄生孩子給我一個驚喜吧？”顧平感激涕零，“三弟放心，不論你給我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二哥一定好好将他養大，以後家産都給他一人。”

“…………”

顧星舒嘴角抽了抽，懵在了原地，他什麽時候說過要生孩子了？

況且生孩子不得先有媳婦嗎？

他連媳婦都沒有，可能有，如今什麽樣了也不知道，想到這裏顧星舒前走幾步跟上顧平。

“二哥，你知道常州知府家，和我有婚約那位小姐可成家了？”

“成了啊，孩都三了。”

顧星舒：“……”

顧平拍拍他肩膀說：“三弟啊，你別傷心，如果你想回頭呢，二哥可以試試幫你挖牆腳，但你要想好那三個孩子跟過來怎麽辦？”

顧星舒就差翻了白眼給二哥了，他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以後莫不該多嘴：“二哥，你就當我沒說，快回家吧，外面太冷了。”

“走吧，不過三個孩子跟你姓也是可以的，這樣我們顧家……”

倆兄弟勾肩搭背回了顧府，一路上顧平都在講挖牆腳的事情，而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一直有人跟着，倆人卻絲毫未發現。

＊＊

第一場雪終究還是來早了。

顧星舒算了下時日，順滕去遼東已有兩月多，如今還沒歸來，也沒傳任何信息給他，拖得時間越久，他越不放心。

當年的事情他必須徹查，不僅僅是為了死去的兄弟們，還有他。

從他得知的諸多消息中來看，當年的事情疑點重重，他在去了藩屬以後發生了什麽？他死後又發生了什麽？

最重要的一點是，顧星舒想知道他到底在為誰背鍋，背後操控一切的是別人，還是楚蕭……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聽文祖福說楚蕭将他的屍骨打撈上來鎮壓在了皇陵，活着被利用丢棄，死了還要受他楚家的氣，顧星舒做不到。

哪怕他對楚蕭再鐘情！

入冬沒幾天，顧星舒心心念念的順騰終于帶着一身寒氣回來了。

只是數月未見，順滕又長高不少，他本也不難看，只是皮膚黝黑，又加過于瘦小，看起來就像只猴子。

“公子！”

“辛苦了，先去換身衣服再過來，摸瓜已經找我鬧了好幾次了。”

顧星舒并不着急知道結果，同時心裏也清楚，去了這麽長時間，事情一時半會也說不完。

順滕來去匆匆，風塵仆仆進來，又匆忙出去，他第一次出遠門，弟弟在顧府有顧星舒在差不了，但離開這麽久他也想念的很。

晚飯後顧星舒親自沏好茶在房中等候，順滕換了一身衣服，也用了晚飯這才回來彙報情況。

“公子，那人要見你。”

顧星舒并不驚訝，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看了信以後是何反應？”

順滕想了想至今仍是心有餘悸道：“差點殺了我。”

顧星舒倒了杯茶遞給他，笑道：“辛苦了。”

“公子你就別跟我客氣了。”順滕接過茶壺給顧星舒倒上，繼續說，“當年顧将軍打勝仗以後去和親，軍令都是聽他的，但那人說在顧将軍走後第三天又收到了顧将軍的信。”

顧星舒遲疑了一下，才道：“信中內容可與皇上有關？”

順滕點了點頭：“不止，顧将軍在信中說讓他切不要交出兵權，尤其是京城來的人，如果是禦史則殺，如果是陛下親自光臨就将他。”

順滕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寫“留。”

顧星舒臉色沉重，又問：“他并不是顧将軍心腹，顧星舒若是寫這封信給他，那就是自投羅網，這木公是皇上的人。”

“沒錯，所以當他收到那封信的時候也考慮過真假，但問題是皇上真去了遼東。”

顧星舒愕然，猛地擡頭看向他，又不确定地問：“你是說，當時顧星舒去假意和親，皇上去了遼東？”

順滕重重地點了點頭。

顧星舒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碎了，他去藩屬和親後，楚蕭居然去過遼東？

為什麽從沒人向他提起過？

當時他的計劃是自己去和親，讓木公在大營鎮守，走時他根本沒想過楚蕭會去遼東，所以只是簡單交代他，一切聽他們信號再行動，不可妄自出兵。

當晚他與納達爾瑪達成共識後便暫時取消了這個計劃，很快他也派人去給木公傳信了，只是一直不曾收到木公的回信，當時他想木公是怕露餡才沒給回信。

如今看來當時木公沒回信不是那麽簡單，說不定那封信他壓根就沒收到，或者他寫給木公的信已經被掉包了。

“木公說皇上去的很匆忙，身邊也只帶了一個段笑天，當時他收到信後還來不及思索皇上已經進了軍帳。”

顧星舒像是被潑了一身冷水，渾身發麻：“這麽說皇上是看到那封信了？”

“并不是皇上看到的，是木公直接交給了皇上。”

順滕看顧星舒臉色不對，當他是冷的，立馬又裝了一個湯婆給他取暖，坐下後繼續說，“當時皇上看完信并沒發怒，只問了一些軍中傷亡情況和顧将軍人身安全便走了。”

千裏迢迢過去阻止他和親，卻被人告知他顧星舒要謀反叛逆，連口水都不曾喝轉身又離開，楚蕭那麽傲慢不遜的人，他是帶着怎樣的心情的離開的？

當年楚蕭去了兩次遼東他都不知道。

殺了達爾罕以後他已經等不及回軍營了，顧星舒讓許虎去帶五百親兵随他進京，讓木公帶其餘軍/隊随後跟上複命。所以當時如果他回一趟遼東大營，事情也會變得不一樣。

不一定。

那麽如此一來，當年在空寂崖前傳聖旨的林子雄，也有問題。

當年他去藩屬後遼東究竟發生了什麽？

是誰，到底是誰在背後害他，誰篡改他的信，替他傳了假消息給木公的？

又是誰……在打着楚蕭的主意？

“公子，具體情況他要親自和你說，不過這次過去，我還去了顧将軍的祠堂。”順滕臉上帶了點笑，說，“你知道這祠堂是誰建的嗎？”

“是……”

顧星舒突然沒了話音，如果在沒聽到這些之前，顧星舒肯定認為是百姓建的，但現在，他不敢肯定了。

“公子可能想不到，是皇上讓人建的。”

顧星舒心口又被狠狠砸了一拳，為什麽，為什麽和文祖福說的不一樣，為什麽和顧守恒說的也不一樣？

究竟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據說當年顧将軍死後遼東百姓替将軍鳴冤，百姓自發組織向木公讨公道，那時候皇上正好在遼東，于是親自下令建了将軍廟，讓遼東百姓供奉他，這才将民怨平息。”

顧星舒低着頭，唇部緊緊抿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麽。

“木公三日後抵達帝都，他讓我告訴公子，如果是顧将軍的兵，你知道在哪見面。”

顧星舒紅着眼睛道：“他可有說顧将軍，當年和納達爾瑪有孩子之事？”

順滕搖搖頭：“并無，他不信任我，很多事情都是我向當地百姓打聽到的，他帶我去了距離藩屬最近的邊境，那裏荒無人煙，沒有人再敢闖進遼東。但木公說了句很奇怪的話，他說那裏有一頭看不見的野狼存在，或許是大楚的種，或許是蠻族種。”

顧星舒皺眉，他聽懂了這話：“皇上不是親自殺了納達爾瑪和她的孩子族人嗎？怎麽還會有危險？”

“小的不知，木公只是這麽說。”順滕随後又想起了什麽，突然說，“還有公子，你知道在遼東和藩屬的交界處有什麽嗎？”

顧星舒搖搖頭，不知。

“是三百零一座墳墓。”

顧星舒好像明白了。

只聽順滕又說：“先前我也很疑惑，為什麽說當年皇上在顧将軍死後親赴遼東殺了納達爾瑪和她的族人，但木公又說在看不見的盡頭有一頭餓狼，正在盯着大楚的每一個人。”

“那墓碑可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