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修文

修文

盯着顧星舒把藥喝下,又加了一個湯婆給他,順騰和巴雅這才去找春竹。

顧星舒感覺巴雅這小子就是故意針對他,往日的藥都沒今日的苦,肯定偷偷往他藥裏加了黃連!

急忙取過一塊精致的點心輕嘗,終于緩解了口中的苦澀。旋即,他又拿起第二塊細品,這批點心出自文祖福家中廚師之手,香甜适中而不顯膩味,顧星舒對此格外偏愛,轉眼間,一盤點心已然被他盡數享用。

曹子秋穿着短打過來練武,結果得知今天放假,只好坐下和顧星舒一起吃點心打發時間。

顧星舒知道曹子秋有心事,他和文祖福的事情,作為朋友他不好插手,畢竟文家是世家大族,文祖福又是單傳。

聽文開晉說,文家不排斥男妻,但不能成為正妻,因為男人無法開枝散葉,而文祖福父親不接受兒媳婦是男人,所以曹子秋跟文祖福回家至今都還未曾去過文府。

曹子秋的家世和前世的自己相似,都是孤兒,不過他自小被師父撿了去,曹子秋可沒那麽幸運,直接被賣進了萬花閣。

在那裏也不接待客人,因為他還小,掌櫃讓他暫時跑堂打雜,被文祖福認識後,将他從萬花閣贖了出來。

大楚是個盛産美男子的地方,曹子秋長得很漂亮,是女性的那種柔美,或許和他的經歷有關,看起來有些柔弱,不太敢大聲和別人講話。

“子秋,其實你可以試着去見見文老爺。”顧星舒突然說。

曹子秋突然眼眶就紅了:“……我不想讓文哥為難。”

顧星舒曾與文老爺見面,自然對他無話可說。然而,諸如文家這等世家大族,最看重的是門第匹配。曹子秋缺乏堅實的背景支持,僅此一點,便已處于劣勢。

“文老板是真心喜歡你,以前我跟他經常出入萬花閣。可自從有了你以後,每次雖然嘴上說要去,被你管得嚴,其實也就只是說說,真拉他去,他都不會。”

顧星舒給他換了熱茶,繼續說:“人的命運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貪心不足也是人的本性,只要你有足夠的智慧,再大的難題也會迎刃而解。”

曹子秋睜着淚眼望着他,他沒讀過書,顧星舒所說的道理他不懂,需要慢慢消化才懂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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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星舒也不再多說,點到為止,最後怎麽樣,還要看倆人的感情經不經得起考驗。

“三郎,你吃糖栗子嗎?”曹子秋擦了擦眼淚問。

顧星舒來了興趣:“可是木奄子?”

“對,文哥這裏叫甜栗子,我還是第一次吃,以前在清州沒見過,所以很少吃,聽說是給帝都特供的,一般人都吃不起。”

顧星舒吃過,很巧,就是在皇宮吃的:“你從哪來的?”

“文哥今兒早上給我拿來的,說是這個季節吃最好,我放在火爐旁熱着,稍等我去拿來。”曹子秋拍拍手跑去拿甜栗子。

顧星舒看了眼點心盤,又摸了摸肚子,覺得剛剛應該少吃一塊。

木奄子甘甜可口,出鍋之際更是風味絕佳。往昔未入宮廷之時,楚蕭曾略顯羞澀地遞給他一方手帕,輕解其系,中發現幾只熱氣騰騰的木奄子。

此後方明白,此物雖平凡無奇,然楚蕭身為皇子卻難得一見,這幾只木奄子,竟是他在太子面前效勞,以擦鞋之勞換取而來。

當時顧星舒有些感動,罵他傻子,為了這麽幾個吃的被人踩在腳下,楚蕭頭上頂着個青包卻說:君子能屈能伸,只要能得到想要的,擦個鞋算什麽?給太子提鞋我都幹。

這頭曹子秋把火爐旁的糖栗子都包在油紙裝好,想了想又掏出來一些留在火爐邊,晚些時候文祖福過來吃飯,給他留着,抱着剩下去找顧星舒。

可當他關好門回身時,面前站着四五個人,吓得他懷裏東西脫手掉下,驚訝之下曹子秋不利索喊道:“皇皇…皇…皇……嗚嗚!”

眼疾手快地,來人穩穩接住了那顆即将落地的甜栗子,它在他掌中散發着溫熱,伴随着一股濃郁的甜香氣息。

那人微微颔首當做謝謝,然後拿着他的甜栗子走了。

曹子秋目送他朝着顧星舒所居的閣樓方向緩步前行,他的身影漸漸隐沒在樓的轉角。曹子秋瞪大雙眼,目光落在文祖福的臉上,随即又轉向對面——李順德正攔截着崔桦、顧平與摸瓜三人的去路。

幾個人臉色古怪,大眼瞪着小眼,用眼神交流。

曹子秋:皇上怎麽來了?!

文祖福:我也不知道啊,這下慘了,惹禍了娘子嗚嗚。

李順德笑眯眯道:“諸位就在此處留步吧,爺與舊人離別太久,想來有很多話要說,文公子,顧二少爺,請便。”

話罷轉身追随着主子剛剛走去的地方走了。

顧平長舒一口氣,拍了拍憋着氣的胸口:“三弟會不會被砍頭啊?”

衆人:“……”

“怎麽回事啊?”曹子秋還有些腿軟,心有餘悸地小聲問,“皇上怎麽會來這裏?他怎麽知道三郎在這裏。”

這問題誰知道呢,大家都在納悶他怎麽知道的。

崔桦無奈一笑,解釋道:“我們本想早一步告訴三弟讓他做準備,沒曾想在城外碰到了皇上。後來皇上邀請我們同行,上了他的馬車後才發覺皇上的意圖,已經晚了。”

文祖福嘴角抽了抽:“那就……祝顧三郎菩薩保佑吧,我們去那邊等着。”

衆人只能進屋去等着,就算心裏不滿楚蕭的做法,可人家是皇上,不滿也得憋着。

楚蕭步履從容地踏入室內,映入眼簾的是顧星舒身着一襲寬敞的青色衣衫,正緩緩施展着八卦步法,于是他靜靜地伫立于原地,耐心地等待顧星舒練至收勢。

顧星舒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消消食,身體還不能允許練武功,只能走走八卦步來緩解。

聽到腳步聲想來是曹子秋回來了,也沒停下:“你先坐會,我消消食,剛剛吃了太多點心,怕撐着不消化。”

楚蕭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過去坐下,看了眼桌上還有剩下的點心,順手拿起來邊看邊吃。

顧星舒練着練着總覺得哪裏不對,曹子秋是個話痨,況且吃甜栗子不是要剝殼嗎?為什麽沒聲音呢?

心中正犯着嘀咕,他剛完成手上的最後一個動作,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将其呼出。轉身欲再次安撫情緒低落的曹子秋,卻發現楚蕭帶着笑容坐在那裏,此時正托着下巴注視着他。

顧星舒笑容僵在臉上,第一反應是跑,後退兩步又覺得跑哪去,況且現在他一個病秧子跑不過楚蕭。

思維未能追上腳步,顧星舒連連後退,不慎踩到裙擺,身體迅速地向後傾倒。她在心中暗罵自己愚蠢,臉上頓時湧上一抹豔紅。

緊随其後,一只有力的臂膀環住了他的腰身,他感受到那股溫柔的支撐,随即整個身子陷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他擡頭望去,迎上楚蕭那充滿憂慮的面龐。

顧星舒曾言,楚蕭乃大楚國第一美男子,無人能出其右,若他自認第二,無人敢稱第一。衆人紛紛揣測當今皇上的風采,卻未曾料到,楚蕭的氣質竟讓女子亦生嫉妒,成就了一位讓世人矚目的帝王。

多少年沒仔細瞧過這張臉了,如今他已經成了一代枭雄的君王,比起過去那個總是愛哭的楚蕭,如今這個更讓人容易陷進去。

他熟悉的那顆淚痣,顧星舒不由自主伸手過去觸碰,每當看到楚蕭哭時,他都會輕輕摩挲這顆淚痣,在這裏落下一個吻,然後楚蕭就不會哭了。

楚蕭抱緊懷裏的人站穩,淡淡的草藥味充斥在鼻腔,似乎也沒想到顧星舒會這麽主動親近自己,激動之餘立馬握住他的手,輕聲喚道:“星舒。”

顧星舒頭腦慢慢清醒,剛剛暈眩一閃而過,感覺到自己在楚蕭懷裏時,他立馬抽出自己的手,推開了楚蕭。

“草民參見皇上。”

話罷顧星舒就要下跪行禮,楚蕭握了握自己空蕩蕩的手心,眼底失望一閃而過,過去扶住了他。

“你身子如此虛弱,以後不必向朕行禮。”

“……謝皇上。”顧星舒不動聲色與他保持距離,“不知皇上遠臨,剛剛多有冒犯,請恕罪。”

楚蕭看了他一眼,過去坐下,漫不經心道:“若是三郎知道朕要來,還會繼續待在這裏等着嗎?”

顧星舒抿唇不語,确實不會,他也沒想過楚蕭會這麽快找到,若是提前知道,他會毫不猶豫選擇離開。

其實對于楚蕭來說,已經很晚了,他日夜盼着,每天都數着時間等着,就怕這時間沒有個頭。

看得出來顧星舒對他充滿了戒備,楚蕭向他招了招手:“過來坐,陪朕待會。”

顧星舒頓了頓,過去坐下。

兩人靜默無言,肩并肩坐着,彼此間未提及過往的點滴。

窗外,細雨綿綿,不絕如縷;室內,火爐燃燒正旺,顧星舒手中捧着一只湯婆,他那纖細而白皙的指尖輕輕撫過湯婆表面的紋路,心中卻是紛亂如麻。

楚蕭親自剝着糖栗子喂他,眼神溫柔,面帶笑容,行動卻不容拒絕。

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腦海裏依稀記得冀州遭遇瘟疫楚蕭寫給他的那份回信,他現在不糾結是不是自己說了那話,糾結的是,這一世,他該如何回應楚蕭的感情。

他是顧衡,也是顧星舒,可若不是顧星舒,顧衡就是顧衡,而顧衡,就是顧星舒的替身。

“先替你看看身體吧。”良久後,楚蕭拍了拍手上的殘渣,看向他,“聽說三郎受了重傷,如今依舊在吃藥,身體健康不能耽誤了。”

顧星舒想拒絕,但楚蕭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率先叫了李順德進來,身後跟着黃從世。

“參見皇上,見過三公子。”

顧星舒放下湯婆,沒想到這麽遠來,還帶了黃從世,只得硬着頭皮接受:“那就勞煩黃太醫了。”

“三公子客氣了,臣需要給您做個全身檢查,公子需要卧床才是。”

楚蕭看向他,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顧星舒在目光炯炯的視線下,點了點頭。

“勞煩了。”

顧星舒進去躺下,黃太醫随後跟了進來,正當他松了一口氣時,楚蕭又拿着兩個湯婆進來,自然而然放在他的身邊。

“見你怕冷,這屋子溫度差了點,遠遠沒有地龍來的暖和。”

平江一帶不燒地龍,比起帝都,這裏氣溫算是熱帶。

顧星舒別扭的扭開臉,不說話,知道攆不走楚蕭,他不再廢話,只得全身緊繃挺屍讓黃從世檢查。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楚蕭并未站在床頭看着,而是坐在一旁随手拿起桌上的書翻着看。

黃從世先檢查了他的傷口,又檢查了腿上的刀傷和腳上的存留下來的疤痕,當時他一心想着解決冀州的麻煩,藥沒按時吃,去疤的膏藥也沒及時塗抹,腳面上留下很多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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