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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喬安已經哭了一個小時，咖啡廳裏的顧客好奇的向他們側目。陳思慕又點了杯熱咖啡給她，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天氣還沒有回暖，喬安今天穿了一套水藍色的輕薄裙裝，該喝點熱的。

“陳思慕，我求求你，只有你能幫我了，你再幫我勸勸季岳好嗎？他最聽你的話了。”

喬安哭得眼圈發紅，精致的妝容也因為淚水花了大半，陳思慕遞給她一張餐巾紙。

“喬安，這種事，我沒辦法勸。”

喬安雙手撐住額頭，精致的發型被她的動作撥亂。如果不是悲傷過度，喬安是不會在這麽多人面前不顧形象的。

“思慕，你能不能讓他見我一面，或者讓他接我電話。我現在完全聯系不到他，短信不回，郵件不回，電話也不接，我知道自己錯了，但他至少聽我解釋。”

“再怎麽說，你和季岳的事也是他的私事，我作為朋友是沒辦法參與太多的。”

“陳思慕，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婊子。”喬安緊咬着自己的下唇，一雙杏核眼直直的瞪着陳思慕。

季岳曾經和陳思慕說過，喬安是公認的大美女，從樣貌到身材，沒有一點缺陷。但他只喜歡喬安的眼睛。高中的時候背書，季岳根本不懂什麽是秋波春水明眸善睐，只覺得古人喜歡誇張，好在文字上下功夫，遇見喬安以後他才明白這些詞的真正含義。喬安的眼睛裏蓄着一泉水，望過來的眼神都是波光粼粼的，一眼就把季岳看酥了、看碎了，蕩漾在喬安的眼波裏，搖搖晃晃的失了魂。

陳思慕因為這話一直沒認真看過喬安的眼睛，今天看到了，不得不說确實是很漂亮的一雙眼。

“我沒這麽想你。”陳思慕被她哭得有些心煩，“我可以幫你勸一下，見不見面，接不接電話，那是他的事。”

“謝謝你，思慕。”

陳思慕本想送喬安回家，但是一輛黑色奧迪把她接走了，喬安坐進車裏的速度很快，陳思慕沒看清她的表情。

陳思慕坐上那輛老馮讓他随便開的桑塔納，向生鮮超市的方向調了個頭。

手機響起來，陳思慕開了免提，季岳懶洋洋的聲音響在這輛快報廢的車裏。陳思慕甚至能想到他現在的狀态，雞窩頭，睡褲卷到小腿，手伸進睡衣裏面撓自己的肚皮，眼睛一睜一閉，語氣裏帶了點自己都覺察不到的任性，打着哈欠對電話裏的人說：“陳思慕，你怎麽還沒回來，我要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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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馮臨時交代了點任務，回了學校一趟。現在去超市，一會可能有點堵車，你要是餓了先叫點外賣墊墊肚子。”

“不想吃。”

“冰箱裏有牛奶，熱了喝。”

“哦。”

季岳沒再說話，也沒挂斷手機，陳思慕聽懂他欲言又止的沉默，沒有主動挂斷，等着那邊開口。

“你是不是去見喬安了。”

什麽都瞞不過他。

“嗯。”

“她和你說什麽了。”

“說讓我勸勸你，她希望能和你見一面，或者和你打個電話。”

“還有嗎？”

“說她知道錯了，希望你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左轉燈亮了，陳思慕一時失神忘記轉彎，後面的車不停鳴笛，陳思慕才回過神來轉動了方向盤，“她哭得很傷心”

“早幹嘛去了。你買了東西快回來吧，我要餓扁了。記得帶幾打啤酒。”

“你已經宿醉三天了，緩緩，等周五我陪你喝。”

“行吧。”

季岳是個暴脾氣，但意外的很聽陳思慕的話，只要是陳思慕說的，大部分他都會聽。喬安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把陳思慕約出來，在他面前聲淚俱下的沉痛忏悔。其實在喬安和季岳交往的這三年時間裏，喬安和陳思慕的來往并不多，甚至可以說喬安對陳思慕是抱有莫名的敵意的。只是季岳和陳思慕的關系太好，喬安從未把抵觸情緒擺到臺面上來。

季岳挂了電話就把手機扔到一邊，堆成山的短信他看都不看。從上周三到現在，他已經連續癱了五天，屋子裏臭氣熏天，真難為愛幹淨的陳思慕忍了他這麽久。

季岳坐起身來，頭疼得像是有人在大腦裏面扔鉛球，鉛球撞得他滿眼金星，他緩了好一會才勉強不暈。

陳思慕這幾天忙前忙後，又要忙學校裏的項目又要照顧他，窗臺上那幾盆花都有些發蔫了，季岳去衛生間接了點水給它們澆上。這可都是陳思慕的寶貝，尤其是那盆小葉昙花，從本科養到博士，一直沒開過花，陳思慕跟它較上了勁，發誓非得把它養開花，這要是死了陳思慕八成得哭吧。

喬安又給他打了個電話，季岳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接。他現在已經沒那麽生氣了，就是單純的不想理她。

喬安給他戴了一頂結結實實的綠帽子。

倆人原本打算年底結婚，喬安不想回到二線城市發展，季岳就用自己這幾年的積蓄，再加上家裏長輩幫忙，東拼西湊的買了一個二手房。陳思慕已經幫他們聯系好了裝修隊，房子是舊的，但是裏面的東西都是新的，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大的那間卧室給喬安改成衣帽間，等到年底正好裝修完，他們可以直接入住。

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只等着倆人年底舉辦婚禮領證結婚，誰也沒想到喬安會在這時候出軌。

關于喬安的傳言一直都有，季岳和她交往之前就聽過，但是既然選擇了和她交往就要相信她。而且在他們交往之後，喬安也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舉動，她的朋友圈全是他們的合照，雙方的交際圈子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季岳覺得喬安沒什麽可懷疑的。

交往三周年的紀念日季岳要出差，喬安還因為這件事鬧了脾氣。小兩口床頭吵架床尾和，喬安窩在季岳的懷裏在他的心口窩上種草莓，讓他工作結束之後早點回來。

季岳回來得太早，紀念日當天就回來了，他拿着鮮花和禮物，用喬安給他的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三周年紀念日的當天，季岳胸口上的吻痕還沒淡下去，喬安就和別人滾上了床。

季岳擡手摸了摸胸口上的那枚吻痕，已經很淡了，淡得快要看不見，就像喬安曾帶給他的那些快樂，正從他的世界裏慢慢消失。

陳思慕剛結完賬，還沒來得及把購物袋提在手裏，程熙的電話就打來了。不用想也知道，季岳肯定不會主動和程熙說自己被戴了綠帽子的事。

程熙是季岳大學時期的班長，季岳大一剛開學就因為同性戀的謠言和舍友起了争執，執意要搬出宿舍，去外面租房子住。程熙作為班長自然很煩這頭倔驢，倆人互相看不順眼了一段時間。後來季岳在地鐵上幫程熙抓了一次鹹豬手，倆人的關系才有所緩和。雖然兩個人成為了朋友，但相處模式還是延續了下來，互相嘲笑，互相看不順眼。

“怎麽回事啊思慕，季岳真被戴綠帽子了？”

還真是開門見山。

“這話你可別當着他面說。”陳思慕用肩膀夾着電話，勉強着把購物袋放進後備箱。

“卧槽，真的啊。”

“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喬安上午來公司找季岳了。上周季岳和我說家裏有事請年假，我也沒細問。喬安的公司也算是我們的甲方，我們這的人去那邊跑業務，來回來去的謠言就傳開了，一開始我還沒信，他們兩個不是正打算結婚嗎？”

“世事無常吧。”

“季岳怎麽樣，不會這幾天都在家裏癱着吧？”

“嗯。”

“哇，看來季岳是真.....诶，我過去看看吧，正好今天不加班。”

“周五吧，叫上宋洛陽，我炒幾個菜。”

“也行，”程熙沉默了一會，才猶猶豫豫的開了口，“思慕，季岳這婚是難結了，你有什麽打算沒，博士生宿舍申請下來了嗎？”

果然堵車了，陳思慕有點後悔聽喬安哭那麽久，他應該早點去買菜的。季岳有淺表性胃炎，不按時吃飯會胃疼，最近又縱着他喝了那麽多酒，搞不要又要跑急診。

“對不起，剛剛走神了，你說什麽？”

“算了，你慢點開車，周五見。”

“好。”

程熙的話陳思慕聽到了，不僅這一句，之前那句沒說完的，感嘆季岳是真喜歡喬安的話，陳思慕也聽懂了。

聽懂了也沒用，在與季岳有關的所有事情上，陳思慕向來沒什麽打算。

陳思慕曾經在一本雜志上看到過人類對痛覺是有追求的，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麽有些人紋身會上瘾，他看到這裏就沒再看下去。陳思慕逃避用科學去解釋自己的行為，他不想讓薄薄的一頁紙告訴他，這七年只是大腦當中的某種化學物質在作祟，你的一切行為只是因為你大腦的某個區域比別人更加發達或遲鈍，你陷入了一場追求疼痛的正反饋，只要你想，随時可以喊停。

能陪在季岳身邊，和他以朋友的身份朝夕相處，是一種太甜蜜的痛苦，陳思慕無法拒絕。陳思慕已經熟練掌握當朋友的全部技巧，學會了怎樣愛得毫無聲息，并在朝夕相處的日子裏獲得一些類似愛情的甜頭。

陳思慕是一位太完美的廚師，他能夠精準掌控火候将自己的心髒煎得外焦裏嫩，使足夠成熟的外皮包裹柔軟鮮活的生肉。他将三分熟的愛情擺盤上桌，來招待他最好的朋友季岳。如果季岳喜歡，那麽一切疼痛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