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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季岳觸電一般松開陳思慕的手，他想回敬一句“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是死基佬”，最後還是忍住了。季岳招呼陳思慕來身邊坐，他怕陳思慕繼續挨着齊悅心，這頓飯都沒法全須全尾的吃完。

“思慕坐過來吧，那邊桌布都濕了。”

他的手其實并沒有沾到多少水，季岳只是找個理由把他和齊悅心分開，這些陳思慕都明白。季岳并不知道，他交錯的掌紋對陳思慕而言是一張蛛網，總可以輕而易舉的黏住陳思慕這只飛蟲。陳思慕覺得自己的皮膚上殘留着某種黏着的觸感，比沾了水更讓他難受。

“沒關系，也沒有很濕，我坐在這就行。”

齊悅心靠裏坐了一些，“師兄坐過來一點，我這邊不濕。”他輕輕拽了拽陳思慕的衣角，眼睛卻看向季岳，一臉得逞的神情。

季岳氣得牙根癢癢，陳思慕這個榆木腦袋，怎麽就看不明白齊悅心那點小伎倆呢！

服務員過來收菜單，問他們是否已經點好餐。

陳思慕沒再加菜，齊悅心倒是加了兩個，一個老醋花生，一個醋拌黃瓜。

這頓飯吃的并不愉快，季岳不知道齊悅心哪裏來的那麽多話，從校園生活聊到程序算法，和陳思慕聊得熱火朝天，搞得他像是個局外人。

吃完飯已經是十點多，宿舍十一點關門，齊悅心肯定是趕不上門禁了。

“我認識宿管，可以幫你說一下。季岳，我先送你回家休息，然後把悅心送回學校。”

“叫什麽悅心呀，好像工資似的，難聽死了。叫我心心吧。”

季岳在心底翻了一百個白眼，他一個跨步邁到兩人中間，“別啊，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沒回學校看看了。”

季岳沒容陳思慕拒絕，彎腰進了副駕駛。他一定要搶占先機，不然那個人妖一定會沒皮沒臉的坐到副駕駛上。

車外齊悅心對陳思慕眨了眨眼，拉開了後排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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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季岳沒話找話，一會問問老馮給他的車每年保養錢誰出，一會又問家裏還催不催表弟宋洛陽回去相親。陳思慕覺得奇怪，這些事明明他早就知道了。

齊悅心的笑聲從後排響起，季岳沒好氣的回頭看過去，卻發現齊悅心正在刷手機。屏幕的熒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不得不說，他真的很漂亮。

再漂亮也不行！他不能讓同性戀荼毒他最好的兄弟！

餐廳距離學校有段距離，陳思慕的車開得很穩，季岳聽着午夜廣播昏昏欲睡。老汽車的空調制冷意外的強勁，季岳感覺有點冷，他抱着手臂，迷糊中聽到有人旋轉了空調擋位，然後有人輕聲說真貼心。

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下了。季岳揉了揉眼睛，透過擋風玻璃看到陳思慕和齊悅心正站在宿舍門口聊天。

“這就是你喜歡的人嗎，一個鐵骨铮铮的恐同大直男？”

“嗯。”陳思慕沒有否認。

“你的眼光不怎麽樣嘛！”齊悅心又恢複了那天在咖啡館的姿态，潇灑自由，仿佛對一切事情都游刃有餘。于是陳思慕明白，無論是他說喜歡自己，還是今天面對季岳時的故意挑釁，都不過是他逗趣的樂子。

“我覺得他很可愛。”

“天吶，”齊悅心做作的捂住嘴巴，“愛情使人盲目。”

季岳氣自己這麽一段路也能睡着，他趕緊拉開車門下車，不能讓這兩個人單獨在一起。

齊悅心瞟到氣勢洶洶的季岳，笑着輕輕推了一下陳思慕的肩膀，好像他們剛剛在講什麽有趣的事。

“可不可愛不知道，倒是挺好玩的。”齊悅心小聲說。

“你們怎麽不叫醒我。”季岳三步化作兩步的跨上來，半邊肩膀輕輕抵在陳思慕肩膀前面。

“你睡的正香，我們哪舍得吵醒你。再說你也沒讀過研究生，也不認識這棟樓的宿管呀。”

男同性戀什麽時候開始流行學歷歧視了？

“誰說我不認識，宿管侄子借住陳思慕的床鋪還是我倆幫忙搬的行李呢！”

“是這樣啊，是我沒想到。可是學長你這麽大聲幹嘛，這個時間大家都睡了。”

季岳忍無可忍，他一腳邁上前去，正巧宿管大爺打開了門，嘀的一聲，玻璃門從裏面推開，把季岳隔在門外。

齊悅心給大爺送上了一兜子水果，乖巧的說打擾您休息了，然後轉身透過玻璃門和他們揮手道別，臨走的時候還對季岳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季岳覺得自己的肺快要炸了。

這份怒氣到家也沒能平息下來，季岳坐在沙發上，呼哧呼哧的像一條熱急了的狗。

陳思慕給他倒了一杯冰水，季岳一飲而盡。

“你怎麽不和我說？”

“說什麽。”

“說什麽？說馮扒皮介紹的是個人妖基佬同性戀！”

陳思慕緊皺眉頭，這些話無論聽幾次，都是同樣的刺耳。

“我不知道怎麽說。而且我認為這些事并不影響他的專業水平，他很優秀。”

齊悅心很優秀這一點他并不否認，藝術生跨考到計算機，這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他知道一個人的取向和工作能力是兩回事，這件事他在高娘娘身上就已經認識到了。可他就是不能忍受一個同性戀圍着陳思慕轉。他脾氣暴，鬧出事來也不怕，但陳思慕和他不一樣，這個人太溫柔了，他和齊悅心在一起，無異于唐僧進了盤絲洞。

“你沒看出來他對你別有用心嗎？同性戀都不幹淨，你別看他表面光鮮亮麗，誰知道有沒有艾滋梅毒。”

“季岳！”陳思慕突然提高音量，一下子把季岳吓得徹底清醒了。

“我知道，你讨厭同性戀，但是請你不要這樣在背後污蔑別人。齊悅心和我沒有工作以外的其他關系，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們已經在搭建以三原色為基礎的算法框架了，我不可能采納了他的提議又請他離開團隊。你讨厭他不能接受他，那就由我和他聯系，這樣可以嗎？”

不知道是不是季岳的錯覺，他總覺得陳思慕說到最後有些疲憊。

“重點不是我讨不讨厭他，重點是他想要勾搭你！”

“不是的季岳，不是你想的那樣。”

陳思慕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齊悅心的種種行為只是惡趣味的玩笑，甚至比起自己，他對季岳的惱怒更感興趣。

“就是！同性戀都一個德行，我高中同學，大學舍友，高雨辰，全是這樣！鼻涕一樣黏着人，甩都甩不開，惡心得要死！”

陳思慕覺得很累。

原來這麽多年來他卑微的愛意，對季岳來說，只是一腔肮髒的鼻涕。

“季岳，睡吧，我累了。”

季岳還想說什麽，但看到陳思慕疲憊的神色後又不忍心開口。他知道陳思慕真的很累，也知道齊悅心确實是最佳的人選，是他太偏激。

矛盾像纏成一團的耳機線，陳思慕和季岳誰都沒有解開。

那之後的幾天他們沒再提齊悅心的事，尴尬萦繞在兩人之間，季岳從沒覺得和陳思慕相處會是這麽窒息的一件事。

程熙戀愛之後季岳就不太和她單獨聯系，宋洛陽是個大醋包，他也不願意去打擾甜甜蜜蜜的小兩口。

滿腔苦衷無處可訴，季岳找到了沈菲菲。

“我要死了。”

“你好，我現在不在，有事稍後回複......”

“別裝蒜。”

“你好，我現在不在，有事稍後回複......”

“你愛豆去我朋友那掃樓了，留了兩張簽名照。”

“哥，什麽事？我剛剛在給你找新的工作呢~【星星眼】”

“別找了，我暫時先不幹了，專心搞陳思慕的網站。”

“啊，為什麽呀【小熊貓撓頭】”

“因為陳思慕找了個人妖加入我們，我如果不幹了，他肯定會把我的這部分接過去，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海綿寶寶路人魚斜視表情包，配文“傻逼”】”

“對方撤回一條消息”

“啊！這麽嚴重呀！那你是要好好加油呢。哥，我愛豆的簽名照你朋友多少錢出呀~”

“......”

“他是留了簽名照，我朋友不追星，被兩個小粉絲拿走了。”

“......你好，我現在不在，有事稍後回複......”

“沈菲菲！你聽我說幾句話能死？”

“說說說！大騙子！到底什麽事！”

季岳說的義正言辭滿腹委屈，沒想到沈菲菲回複他的還是那張傻逼的表情包。

“那你到底是看齊悅心不順眼，還是看齊悅心纏着陳思慕不順眼？”

“有區別嗎？”

“有啊。”

對話框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季岳不知道沈菲菲要給他發什麽長篇大論。季岳想象了一下，如果齊悅心不黏着陳思慕，只是喜歡女性的裝扮，自己頂多是看不慣，不至于這麽生氣。但齊悅心不是，他比季岳遇到的所有同性戀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要是單純看齊悅心不順眼，你就是恐同。你要是看齊悅心纏着陳思慕不順眼，那你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我怎麽就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還會有人喜歡被同性戀纏上？可笑！

“按照你平時對陳思慕的描述，那可是個能和導師讨價還價的人，他總不至于拒絕不了一個同性的示好吧。”

“你不了解他，他是真的很溫柔。”

“大哥，溫柔不是懦弱，不是傻。再溫柔的直男也不會因為人好就變彎，而且，萬一陳思慕樂在其中呢？”

“你說啥？！”季岳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射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怎麽這麽确定。”

“我跟他住七年了我還不知道？陳思慕直的很，和高娘娘那些同性戀不一樣。”

“......季岳，是不是在你心裏非得是娘娘腔翹個蘭花指才是同性戀啊？”

“不然呢？同性戀不都這樣嗎？”

“唉......你這方面的知識還真是匮乏，改天我給你補補課。”

“免了，不必！”

“說真的，季岳。我覺得這是陳思慕的私事，你也別管太多，你之前戴綠帽子的時候人家不是也沒摻和你的事嗎。再說了，齊悅心主要還是來工作的，陳思慕好不容易找個得力助手，你一鬧脾氣，他夾在中間肯定比以前更難做。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最好的朋友被搶走了的小女孩，在這吃醋怄氣。”

“什麽小女孩，什麽吃醋，你說的這都是什麽！”

“不是嗎？如果只是看不慣齊悅心，那你單純生氣就好了，委屈什麽，怄氣什麽，還不是因為陳思慕稍微向着齊悅心說了兩句話，你就跑來跟我這個小姑娘訴苦，還騙人。”

“跟你說不通！不說了！晚安！”

“......晚安。”

手機和人一起摔回床上，季岳沒辦法将自己和“吃醋小女孩”的形象聯系起來。他知道自己對陳思慕來說有多麽重要，他連續四年把陳思慕帶回家過年，他們早已經不是簡單的朋友，而是自己選擇的家人。

以前季岳從來沒想過他們的關系會有所改變，可沈菲菲的話提醒他，他們的關系之所以穩定，是因為沒有新的人出現，如果陳思慕真的遇到更加志同道合的人了呢？

如果陳思慕真的被齊悅心蠱惑，喜歡了男人呢？

他會嫌棄自己的朋友變成了同性戀，還是會難過自己和陳思慕永遠不能像之前那樣親密無間？

季岳把臉埋進枕頭裏。

不可能。

陳思慕不可能是同性戀，他們也不可能變得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