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沒辦法和陳思慕有直接的交流

第20章 20.沒辦法和陳思慕有直接的交流

沒辦法和陳思慕有直接的交流，季岳想自己至少要把業務做好。他的強項是視覺設計，編程只有一些基礎，能夠實現預想的界面，在跨域問題上就捉襟見肘了。季岳調了一整天，無法确定問題是否只出現在前端，可能需要有人配合進行聯調才能解決。

季岳忙得焦頭爛額，他像一個想要獲得老師關注的壞學生，使出渾身解數也要拿到一百分。

晚上九點，季岳快被滿屏的代碼氣哭了，他沒忍住，給陳思慕撥了一個電話。

“喂？”

陳思慕那邊很安靜，鋼琴聲如泉水般流淌，一瞬間撫平了季岳皺褶的焦躁。

季岳沒有回答，他又閉上了眼睛，身體不自覺地向旁邊倒下去，這一次陳思慕接住了。

肩頭的重量讓陳思慕覺得踏實，他聽着季岳的均勻的呼吸聲，很輕很輕的說。

“我喜歡你。”

“陳思慕，跨域問題我解決不了，你能幫我聯調看看嗎？”

“現在？明天行嗎？”

刀叉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季岳隐約聽到電話那邊傳來齊悅心的聲音，問他是不是季岳。

陳思慕在和齊悅心吃飯，在用刀叉，有鋼琴伴奏的高級餐廳裏。

想象中的畫面讓季岳心頭一酸，陳思慕在戀愛中的形象越來越具體，也讓他越來越陌生。

“你是不是不方便，今天也挺晚了，明天也行。”季岳從煩躁裏冷靜下來，這麽晚還打擾陳思慕，是他唐突了。

電話這邊的齊悅心把陳思慕從椅子裏推出去，空下來的椅子用來放他那一大捧招搖的玫瑰，顯然是不歡迎陳思慕繼續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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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現在過去。”

“真不用麻煩。”

“待會見。”

陳思慕挂斷了電話，沒給季岳說話的機會。

季岳仰躺在床上，他調代碼調到廢寝忘食，甚至連燈也忘記開。饑餓感從胃裏爬了上來，灼痛感漸漸現形，胃病可能又要複發。

沒胃口也不想吃，為所欲為的叛逆比胃病複發的更頻繁，季岳想少吃一頓也死不了。他百無聊賴的拿出手機，打開朋友圈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闖了多大的禍。

今天是七夕，他破壞了陳思慕和齊悅心的約會。

季岳趕緊撥電話，和陳思慕說真的不用過來，明天再說也可以，但陳思慕說自己已經快到了。

季岳沒忍住，還是打開了齊悅心的朋友圈。果不其然，齊悅心懷抱一大捧鮮豔的玫瑰，依靠在棕色皮質的軟椅裏，他沒穿女裝，只是簡單的白T恤，齊肩的碎發淩亂的散着。和許多刻意秀恩愛的人不同，齊悅心的神态慵懶自在，好像在說他每天都會收到玫瑰，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他已經習慣了被愛。

季岳把手機丢到一邊，雙手捂住整張臉，大喊了一聲。

他們的愛沒能同頻，一個太早而一個太晚，季岳知道在他毫無察覺的那些日子裏，陳思慕一定愛得很辛苦，所以才會那麽決絕的放開手。于是他被落在這個難以言明的夾縫裏，咀嚼陳思慕給過他的一切，如同品嘗一盤冷掉許久的飯菜。

陳思慕愛過他，季岳沒想到這會成為自己人生中無法挽回的遺憾。

門被敲響，季岳無精打采的去開門。發型被揉成雞窩，陳思慕看了一眼，卻沒像以前那樣笑他是個小瘋子。

“哪一部分，給我看看。”

季岳指給他看，沒力氣描述具體的問題。陳思慕身上的玫瑰味嗆得他想哭。

陳思慕今天穿了一件圓領的T恤，印花濃重又張揚，和他的性格很不搭。這件衣服确實不是陳思慕自己買的，是季岳買送給他的，作為他的生日禮物。

潮牌設計陳思慕看不懂，只覺得這麽一件衣服就要五百多實在很不值，但季岳說好看，他就一直穿着，四五年了，印花都洗舊了，陳思慕也沒扔。

領子因為洗過多次變得有些發松，季岳看着陳思慕露出來的一段脖子，細膩得像白慕斯，散發着玫瑰的芬芳。

季岳吸了吸鼻子。陳思慕回頭看他，頭發亂着，鼻尖紅着，像被誰欺負了一樣可憐。

“這裏，”季岳覺察到陳思慕的視線，積極的指出問題，“改了一天，我以為是前端的問題，但好像不是，後端的代碼我搞不明白，你看看是不是要聯......”

話沒說完，所有光源突然消失，季岳驚慌地抓住了陳思慕的手。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已經越界，陳思慕就條件反射的回握了，安撫他說別害怕，只是停電了。

心跳得越來越快，季岳第一次聽到愛意的呼救，緊張急促的跳動渴望平靜溫暖的擁抱，渴望黑暗中更加親密的觸碰。他把身體靠過去，與陳思慕的距離越來越近，幾乎變成一個擁抱。

陳思慕突然笑了。

季岳驚醒一般的坐直了身體。

“你出了一手的汗。”

“對不起。”季岳把手抽回來，在褲子上來回的擦。“我是不是，打擾你的約會了......”

黑暗給了季岳勇氣，他覺得自己應該向陳思慕誠心誠意的道個歉。

“沒有。”

“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我一天都在看代碼，根本沒意識到.......”

“吃晚飯了嗎？”陳思慕打斷他的話。

“還沒。”

“一起去吃點嗎？線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修好。”

“你吃了一半過來的？”季岳覺得自己真的罪該萬死，“要不你回去吧？”

“這個時間應該都吃完了，”陳思慕說，“我還有點餓，打算去夜市看看，你去嗎？”

腸胃蠕動的聲音應景的響起來，季岳不得不去。

人潮湧動，季岳和陳思慕被甜蜜歡樂的氛圍裹挾着前行。往日紅火的小攤今天更加火爆，章魚小丸子的隊伍也排得很長。季岳他們排在一對情侶後面，兩個孩子看起來還是高中生，穿着藍白條紋的校服，手背貼手背，青澀又拘謹的站着。後面的情侶在竊竊私語，他們的耳語消匿在叫賣和點單的聲浪裏，季岳聽不清內容，卻能聽得清女人時不時發出的笑聲。

季岳不是什麽愛觀察生活的人，今天這樣，單純是因為身邊站着陳思慕。

季岳感覺身體的左側正在經歷一種難以控制的失重，陳思慕像一顆引力巨大的星球吸引着他，讓他的思緒、呼吸、心跳，都漂浮在不确定的太空裏，他像半片碎片，努力尋找自己的軌跡，卻無法抗拒的被陳思慕俘獲。

“吃什麽味道的？”陳思慕問。

季岳回了神，這才發現已經輪到了他們。他随便點了個口味，反正陳思慕在身邊，他今晚的心思也沒法用在品嘗食物上。

與他的茶飯不思不同，陳思慕今晚的胃口極好，他帶着季岳穿梭于一個又一個路邊攤，原來那個在意健康和幹淨的陳思慕仿佛被奪舍了，只要攤位前有人排隊，無論旁邊的環境多麽堪憂陳思慕也要去嘗嘗。

“你是不是一點東西都沒吃就過來了？你要是餓了，咱們就找個正經地方吃點。”

“吃了一些，”陳思慕多少還是有些生疏，指甲大小的牛肉小串一個一個地送進嘴裏，不知道這東西就是要一把一把吃才過瘾，“就是想嘗嘗。”

“好吃嗎？”

“一般。”

“吃飽了嗎？”

“還沒有。”

“走吧，找個餐廳，火鍋？日料？”

“七夕的餐廳都要提前預約吧，現在肯定沒有位子了，再嘗嘗其他的小吃吧。”

“我覺得都一個味。”

“是嗎？”陳思慕用紙巾擦了擦嘴，轉身又排到了雞翅包飯的隊伍裏。

季岳看着陳思慕的背影突然笑了，印花短袖被汗水打濕，印出一條反函數，這和他熟悉的陳思慕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你像個大學生，還是高中剛畢業的那種大一新生。”

“嗯，”陳思慕沒有反駁他，“是嗎。”

“是啊，”季岳說，“我在家的時候爸媽管得嚴，炸雞都得偷着吃，一上大學就撒開了歡的吃這些東西，什麽健康不健康的，好吃就行。我大一時候不是交了一個女朋友嗎，我們約會就老來這種地方，髒亂差也便宜，一吃就吃一條街，好幾次吃壞肚子一起吊水......”

季岳說到這裏就沒再說下去，他轉頭去看陳思慕，發現剛剛還在盯着雞翅包飯的陳思慕正平靜地看着他。

“快好了吧。”季岳在心底暗罵自己笨，陳思慕剛給他點好臉色他就得意忘形。季岳向前擠過去，想看看他們的餐是不是快好了，卻被前面的大哥誤會是要插隊，毫不留情的頂了回來。

“我記得，所以想試試。”陳思慕扶住他，這是從家裏出來之後他們第一次有肢體接觸。“原本就是計劃今天感受一下，沒想到齊悅心提前訂好了法國餐廳，我不好意思拒絕。”

季岳站穩，陳思慕立刻松開了手。被陳思慕觸碰過的地方漸漸泛起一陣刺痛，疼痛像被石子敲碎的風擋玻璃，一經一緯的蔓延開來，季岳覺得自己快要碎了。

雞翅包飯做好，陳思慕讓季岳先嘗一口，季岳搖搖頭，說自己已經飽了。

午夜的城市依舊喧鬧，酒店大樓裏的燈亮了又暗，季岳想回家了。

他們找了個長凳坐下，打算吃完這份雞翅包飯就各回各家。相鄰的那張長凳上坐着一位二十出頭的姑娘，手裏攥着幾朵玫瑰，她臉上的妝有些花，笑容卻依舊精神。

季岳盯着那幾只玫瑰出神。

他想到520的那一天，送給陳思慕的那幾支玫瑰。他總是別出心裁，想到什麽就是什麽，陳思慕在那樣的節日裏收到他的玫瑰，又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想要？”

陳思慕不知道什麽時候吃完了，他發現季岳的視線仿佛黏在了那幾朵可憐的玫瑰上。

小姑娘耳朵尖，季岳的頭剛搖了一半，她就站起身走過來，說今晚就剩下這幾枝了，如果他們要就算便宜一點。

季岳沒勇氣說要，也沒骨氣說不要，陳思慕等不到他的回答，索性掏出手機準備掃碼。

手臂突然被一只手搭上，季岳悶悶的問，“你和齊悅心在一起了嗎？”

小姑娘是見過世面的，面對這樣的情景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保持和善的微笑，亮出自己的收款碼。

陳思慕看向季岳，沒看到他的眼睛，只看到了他翹起一绺頭發的劉海。

陳思慕付了款。

一路無話，玫瑰已經開始枯萎，鮮花的保質期比節日更短，卻總是用來象征愛情。

陳思慕還是把季岳送回到樓下，居民樓裏已經有燈亮起，線路看來是修好了。

季岳說了再見就立刻轉身上樓，生怕多呆一秒。陳思慕叫住他，把手上的花遞了過去。

“給你。”

季岳看着那幾支花，不知道陳思慕給他的究竟是施舍還是同情。

“你和齊悅心在一起了嗎？如果在一起了，我就不能收你的花。”

晚風吹過來，碎成渣滓的風擋玻璃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力量，一陣風就足以讓他傾瀉坍塌。就像陳思慕只需要在長久的沉默之後點點頭，就可以讓季岳痛苦不堪。

“還沒有。”

舍身取義的祝福就要跳出嘴巴，陳思慕卻給了他這樣一個答案。

還沒有。

還，

沒有。

沒有！

季岳覺得自己又活了。

還沒有的意思就是沒有，沒有的意思就是單身，單身的意思就是他還有希望。

季岳接過陳思慕的花，小心思沒藏住，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臉。

“上去吧，我回去了。”

“陳思慕，”季岳不想浪費難得的好心情，“我送你玫瑰的時候，你也這麽開心嗎？”

陳思慕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一時語塞，含糊的回答說，“我忘了。”

“嘁，”季岳白了他一眼，“你真當我傻？這種事你會忘？你肯定開心死了。”

得意忘形的毛病又犯起來，季岳說完就開始後悔。他總是把握不好與陳思慕相處的尺度，不是太遠就是太近，七年來他受到的偏愛俨然成為一種習慣，好像只要對象是陳思慕他永遠都可以口不擇言。

陳思慕像是笑了，又像是沒有。昏暗的燈光下，季岳沒有看清。

但是他清楚的聽到陳思慕說，

“嗯，開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