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落絮無聲(三)
落絮無聲(三)
薛皇後和薛勖霖二人先行前往大殿。
周韞心驚膽戰了一晚上被一雙兒女勸着前去休息。
待送走母親,容玦這才拉着薛琮,細細詢問白日裏發生了什麽,薛琮托腮看着桌上搖晃明滅的燭火,思緒逐漸被拉回到白日裏。
*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草場一眼望去如巨大的荷葉,随風擺動。
薛琮和一衆世家子弟在打馬球,這些人成日裏當值難得今日能聚在一起打場馬球,各個紛紛挽袖勢要拔得頭籌。
少年們一個不讓一個,一時間馬球場內塵土紛飛,卻也無法遮擋他們肆意的笑容。
那笑容像陽光般燦爛,沒有半分陰翳,是最純粹的快樂與愉悅。
這份快樂似乎感染了樹林的鳥兒,鳥兒紛紛撲棱着翅膀在高空盤旋。
桓帝瞧着少年郎們意氣風發,不禁被這朝氣蓬勃的氛圍感染,興致大盛邀薛勖霖、崔度一同下場,自己在一旁為兩隊計分。
連翩擊鞠壤,巧捷惟萬端。①
崔度和薛勖霖雖不如少年人靈巧,但二人畢竟行伍出身,馬球技巧純熟,兩隊一時間難分伯仲。
崔棠在一旁為自家兄弟喝彩,桓帝笑着打趣道長久不見她這般小女兒姿态了。
薛皇後一邊神色淡然地瞧着馬球一邊和身邊貴婦聊着天,顯然對薛勖霖的技術十分自信。
一旁圍觀者甚衆,喝彩聲此起彼伏,盤旋的鳥兒被這喝彩聲吓得撲扇着翅膀飛遠了。
衆人正玩得酣暢淋漓之際,薛琮接過友人傳來的球正欲繞過崔度将球傳給父親,周遭氣氛突變。他看到太子神色緊張地打斷了場上的游戲,上前在桓帝身邊耳語幾句。
桓帝正因這場馬球興致高漲,聽完太子的話他的面色變得低沉猶如暴雨來襲前的烏雲。
*
“文符帶着胡清露來球場找父親,陛下讓文符細細複述了一遍亭中之事,命太子殿下立即封鎖雲林苑,又命我帶人去茗山搜索,只是沒想到你們藏得那麽深,一路上的痕跡也藏得很好,讓我們找了一天。”
容玦聽完薛琮的敘述,心中總覺得有奇怪之處,卻又抓不到頭緒:“那太子殿下為何會被斥責?”
“此次雲林苑的防務由太子殿下負責,”薛琮嘆了口氣,愁容滿面,“此番出了這樣的事,陛下必然大怒。”
容玦看着幽深的夜空無星亦無月,腦中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問道:“往常雲林苑的防務也由太子殿下負責嗎?”
“不是的,”薛琮單手撐在桌上支着腦袋,擺了擺手,“往常雲林苑的防務由五官中郎将同羽林中郎将負責,此次應是決定突然時間緊促,所以讓太子負責。”
“阿兄可能帶我去大殿?”容玦說着從藥草包中掏出兩樣東西,“阿兄看看這是什麽?”
薛琮本懶散地倚在桌上,看到她拿出的東西,猛地從椅子上彈起:“這……難道……”
“我原還有幾分不确定,”容玦神色凝重地點點頭,“看阿兄的反應看來我猜的沒錯。”
薛琮上下看了看容玦,猶豫道:“阿玦可要換掉這身衣裙?”
遭遇刺殺、又在林中奔逃,一身清亮的衣裙早已被塵土遮蔽,裙擺處還被山中的樹枝勾破了不少。
“不必,”容玦抖了抖自己這身衣裙,笑着說:“這樣就挺好。”
薛琮背着容玦快步趕到大殿,還未來得及請內侍通傳只聽裏面瓷器碎裂的聲音,內裏傳來桓帝充滿怒氣的斥責。
內侍在門外悄聲道:“陛下正在殿內斥責太子殿下和兩位中郎将,司馬與姑娘不若偏殿先等等。”
容玦聽着大殿內的怒斥聲,縮了縮腦袋悄聲問道:“麻煩公公,殿內還有何人?”
小內侍也悄聲回道:“殿內還有安平侯與皇後娘娘。”
二人向小內侍道了謝:“我等在門外等候即可。”
薛琮扶着容玦在廊外等候,隔着殿門可以清楚看到殿內的情況。
夜空黯淡,殿內橙色的燭光灑在每個人身上本應是溫馨宜人,殿內卻充滿了肅殺的氣氛。
薛皇後神色冷淡地坐在上首,薛勖霖則一臉嚴肅地坐在她身邊。
容玦忍不住去看太子殿下,只一眼,便覺得他并不負史書所言。
「惠帝少穎,一覽三誦,群下莫不贊其光風霁月。惟靈惠早殇,挫其光耀,自此一蹶不振,不能複振。若非此故,盛朝或能延數十年。」
只見太子殿下身姿挺拔跪在大殿之中,周圍都是碎裂的杯盞,錦衣之上還能看到未幹的水漬和茶葉。
可他這些污穢不能侵染他的半分風骨。
他面容俊朗,仔細看來十分肖像陛下,只那一雙明眸像極了薛皇後,動人又冷淡。
她看到太子看向自己的母親,似是看出母親的擔憂,甚至輕輕對她笑了一下安慰母親,絲毫不在意自己現在的處境。
容玦覺得他像風雪中的松柏。
松柏之質,經霜彌茂。②
桓帝坐在高位不辯喜怒地問道:“查的如何了?”
太子瞥了一眼身側的兩人,聲音不疾不徐猶如和煦春風:“凡入雲林苑者,皆有記錄,卻無嫌疑者。刺客能準确找到阿玦,固其不來自外,必出自內。”
容玦看到一旁的五官中郎将面色憤懑,一張臉憋得通紅:“太子殿下怎麽随意冤枉人!”
羽林中郎将也憤憤不平,卻并像五官中郎将沖動,只是問道:“敢問太子殿下有何證據?”
“東宮衛正诘問羽林等輪休之人,總有去向模糊者,”太子轉頭看了看他們二人,安慰道,“莫憂心,一一清察需要時間,必不會冤枉任何一人。”
容玦心念一動,對薛琮耳語一番,薛琮點點頭轉身離開。
她一瘸一拐地跨步進殿內,上前行禮道:“陛下恕罪,臣女前來有要事禀告。”
薛勖霖上前将女兒擋在身後告罪道:“小女無狀,陛下見諒。”
桓帝看着她一瘸一拐臉上還有一些擦傷便也未曾多言,擺了擺手讓他坐回去只道:“何事?”
容玦從随身的小包中拿出了一個被折斷的箭羽和和箭頭。
她将手中的箭羽和箭頭遞給內侍,緩緩道:“今日躲避刺殺時,臣女注意到刺客起先所用的箭矢十分眼熟。家兄任射聲司馬,臣女耳濡目染下也對箭羽的種類有所了解。臣女趁着逃跑混亂之際偷偷折斷裝于身上。直至被兄長尋到後,臣女将箭羽和箭頭交給兄長,兄長确認這是羽林衛的箭矢。”
“在茗山附近确有幾支羽林衛的箭矢,”太子像是剛想起一般看向羽林中郎将,“茗山附近乃是五官中郎将負責之處,許大人可知為何?”
羽林中郎将許鵬顯然也十分意外,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說。
容玦深吸一口氣,身側的手握成拳。她鼓起勇氣擡起頭和高位之上的桓帝對視:“此事太子殿下固然有錯,但是羽林中郎将失責在先,還望陛下明察。”
桓帝從內侍手中接過箭頭和箭羽,箭頭上刻有羽林衛的專用圖騰,箭羽也是羽林衛專用的純白箭羽,尾端點綴兩根金色的羽翼。
桓帝看了一眼神色清淡的薛皇後,她卻只是輕輕垂下眼眸。
他輕輕撫着箭羽,記憶一下将他拉回了多年的夏天。
那時他還未能親政,田太後對他處處掣肘,田皇後又嬌蠻任性,他一身憤懑無處發洩,就在他最失意、最不得志的時刻,遇到了最燦爛、最明媚的少女。
“你是哪個宮殿的內侍,怎麽這麽不小心,我的茉莉都被你踩壞了!”
“你看起來似乎不太開心,可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他一下撞進一雙小鹿般明亮的眼眸,其中點綴滿夜空的繁星。
那是他年少時最明亮的光。
……
“陛下若想奪權還需步步籌謀,妾的弟弟在羽林衛當差,若是陛下信得過,可以在羽林衛中培養心腹。
……以箭羽作為記號,陛下的人所使用的箭羽便在原本純白箭羽之尾點綴兩根金色的羽翼。”
這是他們夫妻二人攜手創建的金尾羽箭,最終卻化作了利器刺向了對方。
“阿玦年輕,若有冒犯之處還望陛下見諒。”薛皇後看桓帝面色喜怒不辨,上前将容玦擋在身後。
薛勖霖也起身抱拳行禮道:“小女冒犯陛下,臣願代她受過。”
太子也開口道:“表妹心性單純,還望陛下見諒。”
桓帝看着薛皇後滿眼戒備的雙眸,曾經如小鹿般靈動的雙眼,如今卻像清泉一般平淡,很少再見它泛起波瀾。
他突然笑了一聲,可那笑中分明盛滿苦澀:“看看你們一個二個的,孤還什麽都沒說呢,你們就緊張成這樣。”
窗外忽然狂風大作,原本零星的星光也被濃雲遮蔽,整片夜空像濃墨般漆黑。
他擺了擺手,內侍十分有眼色地請諸位坐下,容玦一瘸一拐地坐在薛皇後身邊。
“太子也坐罷。”桓帝說着用手掐了掐眉心。
狂風吹動殿內的簾帏,許鵬緊張地伏地顫抖,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墜在地上。
他的心跳猶如戰鼓般“咚咚”,他覺得自己甚至能聽得到汗珠“嘀嗒嘀嗒”落地的聲音。
內侍尖細的聲音突然響起——
“射聲司馬薛琮、太史掌故牧平也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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