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溪雲初起(七)
溪雲初起(七)
月紅把一個剛灌好的湯婆子塞進薛容玦手中, 看她還掀着簾子看着馬車外苦口婆心地勸道:“郡主不冷嗎?這外面雪這麽大,郡主身子還沒養好,可別過了涼氣。”
薛容玦回頭對她笑了笑, 俏皮地晃了晃手中的湯婆子:“我有月紅姐姐呢,不怕。”
說完,她轉頭仍舊看着馬車外紛飛的大雪。
自進入沉潭郡以來,就開始下雪, 越往北走這雪越大。
紛紛揚揚的,像薛容玦見到的最後一場雪,明明到這裏還不滿一年,那些逝去的卻像前塵往事般消散, 她已經快記不清了
沉潭郡最近的縣在京都以東五百裏,而大長公主府坐落在沉潭郡最繁華的昭德郡。
盛朝公主的封地多以公主封號為名, 昭德郡原名為懷寧縣,後來因為大長公主盛錦茗帶兵上戰場, 先皇賜封昭德公主,懷寧縣這才改名為昭德公主。
聽聞這個封號是盛錦茗自己向先皇求來的, 她一直以前朝昭德公主為榜樣,最終成為了盛朝至今乃至盛朝滅亡唯一有軍功的公主。
月紅看薛容玦雙頰被風吹得通紅, 伸手拉上了放下了簾幕道:“郡主小心着涼了, 這幾日郡主都沒休息好,我們就快到了,不如先休息會吧。不然氣色不好, 大長公主和周老大人見到會擔心的。”
薛容玦近日雖想起了一些往事, 但都十分模糊, 對于與大長公主盛錦茗和周昌源的印象并不十分清晰。
倒是她自己對盛錦茗有些印象,因為她昭德公主的封號。
薛容玦一直對前朝傳奇的昭德公主十分感興趣, 與坊間流傳的她與驸馬和離又二嫁的風流韻事不同,薛容玦敬佩的是,她以女子之身在戰場上保家衛國,盛錦茗亦是如此。
在國破家亡之際,她也曾想過,若是她能像兩位昭德公主一般馳騁沙場,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呢?
大抵是不會的。
*
薛容玦一行人到公主府時剛過午後,月紅和如筠扶着薛容玦下了馬車,就見一位婦人趕忙迎了上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人,她并沒有注意到。
“真是多年不見阿玦了,都長成大姑娘了。”
薛容玦對她還有一些印象,便福身道:“竟讓舅母來迎阿玦,真是受不起。”
她便是薛容玦的舅母陳昔,她拉着她的手朝屋裏走:“一家人,說什麽見外的話,原本說讓周俞安去接你,你非不讓。”
薛容玦也笑着道:“這雪路不好走,表兄來接怕是得吹一陣子冷風。”
“這有什麽的,習武之人不怕這個。”
一道清涼的男聲傳來薛容玦這才注意到陳昔身後的少年,印象中和她一樣高的少年已經高出她許多了,她笑着道:“表兄,好久不見。”
周俞安頗為爽朗地笑道:“聽聞表妹落水後性子娴靜了不少,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是真的。”
陳昔假裝愠怒拍了拍他:“不會說話就閉嘴。”
周俞安倒不在意,仍舊笑嘻嘻地說道:“我現在還記得,那年去京都,聽聞姑母的女兒出落得十分漂亮,只是多年未曾得見心中十分期待,原本興致勃勃只是我還沒見到人就被樹上的小丫頭吓了一跳。”
薛容玦隐約還記得這段往事,笑道:“幼時淘氣,難為表兄還記得。”
周俞安對她落水一事也有所耳聞,只覺得她在京都一定是受了欺負,人都不如以前活潑了,只覺得薛琮是個廢物,連自己妹妹都保護不好。
他什麽也沒說輕輕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
三人一行到了大廳,婢女已經去向大長公主和周老太爺禀報,只見一位小少年風一般地跑過來,渾身還帶着風雪的冷意。
陳昔拉過他拍了拍他身上的風雪,他卻只盯着薛容玦瞧:“表姐,還記得阿寧嗎?”
薛容玦笑着道:“當然記得阿寧,阿寧這麽可愛。表姐還記得,阿寧最喜歡京都的冰糖葫蘆了是不是?”
周俞寧聞言沖到她身邊,拉着薛容玦道:“那表姐有沒有給我帶京都的冰糖葫蘆?”
“表姐不是從京都來的,”薛容玦沖他抱歉地笑了笑,招手讓月紅拿來了明郡玉露閣最有名的糕點遞給他,“但有明郡的糕點,阿寧看看喜不喜歡。”
周俞寧看到糕點兩眼放光,抓起來就吃:“真好吃。”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只見陳昔和周俞安都起身,薛容玦就知道這是大長公主和周昌源來了。
許是二人常年習武的原因,大長公主和周老太爺兩人精神矍铄,看起來身體都很好。
薛容玦這才看出,其實母親和大長公主長得很像,不過大長公主更加英氣一些,母親更加柔婉。
薛容玦還沒來得及見禮就被大長公主一把拉到身邊坐着,問着她一路可順利。
“一路都好,外祖母派宋統領送的東西阿玦也收到了,多謝外祖母。”
她說着就要起身見禮,被大長公主拉住了:“本就是要給你的,有你父親在你母親不需要這個,我們阿玦還沒許人家,就當外祖母提前給你添妝。”
周老太爺擺了擺手:“孩子還小,說這個幹什麽。”
薛容玦總覺得二人這話其中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卻也知道當下不是合适的時機詢問。
周老太爺又沖着薛容玦和藹地問道:“在明郡辦事可順利,聽說崔家出了點事?”
“還算順利,”薛容玦看向周老太爺,發現他雙眸清亮,顯然早已得到消息,“崔廣被人下毒,至今還未醒來,不過保住了一條命。”
周老太爺皺了皺眉道:“可知是何人做的?”
薛容玦猶豫了一晌搖了搖頭:“還不知是何人,只知似乎與當年的軍饷貪污案有關。”
周老太爺聞言愣了愣神,喃喃道:“竟是如此……”
大長公主沖他翻了個白眼:“這是你外孫女,不是你屬下,問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薛容玦覺得有些尴尬,但見舅母、周俞安等人都神色如常的樣子便知二人日常便是如此相處的。
陳昔看出了薛容玦的無措,笑着打圓場:“母親,阿玦這一路也累了,不如先用膳吧。”
大長公主一拍腦門道:“瞧我,高興得都忘了,走走走,用膳去。”
這位大長公主倒和她想象中不一樣呢,她原以為公主以女子之身統帥軍隊必定是十分嚴肅的人,卻沒想到竟是如此豪放不羁,同樣軍中出身的周老太爺反倒看起來心思細膩。
大長公主夾了一片肉放在薛容玦的碗中:“阿玦看起來也太瘦了,多吃些。”
周俞安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确實,看起來一陣風都能吹走。”
大長公主瞪了他一眼:“你這孩子,怎麽說你妹妹呢。”
倒是薛容玦笑了笑:“夏日落水後身子一直有些虛弱,不過一直有在調理,阿兄還時常帶我射箭鍛煉,已經好多了。”
周俞安皺了皺眉:“你這也叫好多了,薛琮怎麽教你的,還是我來教你吧。改日我得好好和他切磋切磋,這麽差的功夫怎麽能保護好你?”
周俞安只是嘴上不饒人,對于家裏這唯一一個妹妹也是十分心疼的,大長公主這才滿意:“這才說得像個樣子。”
周老太爺注意到薛容玦疑惑的樣子,笑呵呵地說道:“阿安和阿琮從小就誰都不服誰,一直較勁,但其實比誰都關心對方。
“兩個人一見面就打,打完鼻青臉腫的,還別別扭扭地給對方送膏藥。
“後來長大了,阿琮幾次寫信要阿安去京都任職都被阿安拒絕了,阿琮氣得好幾個月都沒給他寫信。”
周俞安一點也沒被人戳破的尴尬,反倒不屑地說道:“您看看薛琮一天天哪有時間好好練武,連妹妹都保護不好,在京都當官有什麽意思,我才不去。”
周俞寧聞言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阿兄是要上戰場的人,不去京都當官。”
薛容玦沒想到周俞寧的一句話讓整張桌子都沉默了下來,她這才想起來周俞安和周俞寧的父親周铎就是死于戰場。
陳昔卻面色如常笑着說:“上戰場也好,去京都做官也好,只要阿安樂意就成。”
氣氛這才重新熱絡了起來。
幾人在熱熱鬧鬧地用了膳,席間陳昔周到地照顧着薛容玦,周俞安性格外向,又有周俞寧天真爛漫的孩童之言,忽略那突然的沉默,一頓飯其實吃得十分愉快。
飯畢,因長久不見,一家人坐在廳中閑話家常。薛容玦又說起了在明郡的一些有趣的見聞,讓周俞寧心動不已:“表姐下次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大家看着稚子天真無邪的模樣都笑出了聲。
婢女進屋來添置炭火,随着婢女掀起簾子,薛容玦看到屋外,雪花像羽毛一般輕盈地落在樹枝上。
屋外白雪皚皚,屋內言笑晏晏。
有道是,片片鵝毛滿世間,昏昏燈火共笑語。①
薛容玦本焦躁不已的一顆心,奇跡般地被家人之間平淡而充滿煙火氣的言談撫平了。
她太想過這樣溫馨又平淡的日子了,關于平德十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改日再說吧反正還要再住幾日再回京都。
她貪心,想享受這一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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