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溪雲初起(九)
溪雲初起(九)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幾日, 終于在今日停下,卻還未曾放晴,陰沉沉的間或吹了一陣冷風。
周俞寧倒是十分興奮, 跑來拉着薛容玦去堆雪人。
薛容玦十分心動當即便随他前去,月紅怎麽攔也攔不住,只得給她穿上大氅又帶好帽子又命人帶着湯婆子一群人洋洋灑灑地朝花園行去。
薛容玦牽着周俞寧好奇地問道:“怎麽不見俞安表兄?”
周俞寧笑嘻嘻地道:“大哥和表哥昨日裏打了一架,大哥打贏了, 表哥氣不過,今日一早就拉着大哥去後山比射箭去了。”
薛容玦不禁笑出聲:“那阿寧覺得今日誰會贏呢?”
周俞寧揚了揚腦袋,驕傲地說道:“那當然是大哥啊。”
他雙眼充滿笑意,像一雙彎彎的月牙, 滿是對兄長的信任與愛意:“大哥是這世上最棒的大哥。”
他們兩個人在花園裏堆雪人,堆了一個下午, 引得大長公主和周老爺子都來瞧,還給他們倆提建議, 因為幾人意見各不相同,結果最終堆出的雪人簡直是四不像。
陳昔在一旁看得着急的不得了, 勸了幾次都勸不動。
事實證明,陳昔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因為到了晚間薛容玦和周俞寧二人齊齊發起了高熱。
薛琮看着薛容玦紅着臉蛋眉頭緊蹙心疼的不得了, 整整一夜都守在妹妹的塌邊,可是薛容玦此刻卻墜入夢中,一個很遙遠的夢。
*
她又回到了幼時的一個中秋, 月明星稀。
那是她只有十歲, 坐在巷子口的大樹下邊看星月邊等阿爹歸來。
阿爹又去看阿娘了, 阿爹年年中秋去陪阿娘,阿爹說與阿娘相識于中秋、離別于中秋。
自從阿娘去世後, 容玦父女倆再未曾過中秋。
今天的月亮可真圓吶,像明珠、像玉盤也像城牆上那面戰鼓,容玦心想。
月圓人團圓,可是他們一家不會再團圓了。
這時突然來了一位姐姐,她沒有見過這位姐姐,可是她總覺得這位姐姐很熟悉。
“小妹妹,你在想什麽呀?”
她指了指天上的圓月,雙手抱膝下巴放在膝蓋上:“在看月亮。”
這位姐姐一身白衣,就像廣寒宮來的仙子,她也坐在自己身邊:“月亮真漂亮呢。”
她轉頭看向這位姐姐:“姐姐為什麽不在家和家人過中秋呢?”
這位姐姐凄然一笑,語氣悲戚:“我找不到家了。”
她沉默了一瞬,又看向月亮喃喃地問道:“姐姐,你說月亮瞧着這人間會不會難過呢?”
這位姐姐也學着她的樣子看着月亮,只是她說出的話卻十分淡然:“月亮不會難過,月亮也不會欣喜,人世間的滄海變幻對它而言不過是一瞬。
“你覺得月亮會難過,那是因為你的心中在難過。”
她想了想笑道:“如果還有月亮陪我難過,我也不算很孤單。”
這位姐姐卻看向她:“阿玦,月亮也希望人間圓滿。”
她奇怪地看向這位姐姐:“姐姐,你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你叫容玦,我叫薛容玦。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容玦沒有反應上來就被她攬在懷中:“阿玦,醒過來吧,帶我回家。”
*
已經一天一夜了,薛容玦還沒有醒來。
薛琮看着妹妹在夢中似乎魇着了,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他急忙請人叫郎中來,郎中來為她施了幾針後她才漸漸安靜下來。
周俞寧纏着母親帶他來看表姐,他當晚吃了藥第二日便生龍活虎的了。
他站在塌前,看着薛容玦蒼白的面龐,拉着她的手喃喃道:“表姐快醒來吧,是阿寧不好,阿寧不該帶表姐去堆雪人的。”
“傻……傻阿寧……”
周俞寧驚訝地和薛容玦四目相對,突然大喊起來:“阿娘!大哥!表哥快來,表姐醒了!”
三人正在外間商量要不要請宮中太醫前來,就聽到周俞寧的聲音。
薛琮急忙沖進去,看到妹妹果然醒來了,他始終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下。
他這一天一夜過得無比漫長,妹妹在塌上昏迷的樣子,像極了落水後昏迷的樣子,精致可憐、毫無生氣。
他不禁眼中有些淚意,周俞安在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陳昔趕忙上前為她掖了掖被角:“你睡了一天一夜沒有力氣是正常的,別急,一會喝些參湯再喝些藥便好了。”
她趕忙招呼婢女去把小廚房煨着的參湯拿來,又讓周俞安去跟兩個老人家說一聲。
他們擔心老人身子受不住,都不讓二人踏入薛容玦的院子,兩位老人這些日子也是擔心得日日不得眠。
薛容玦喝了參湯果然精神好了許多,薛琮扶着她靠着身子,她虛弱地道:“我沒事,讓大家擔心了。”
她看到薛琮烏黑的眼圈和潦草的胡須便知道他這些日子肯定沒有好好休息:“阿兄快去歇會吧,我沒事的。”
周俞安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歇會吧,這裏有我和母親,別擔心。”
薛琮摸了把臉,紅着眼道:“我去躺會,晚間來陪你用膳。”
薛容玦笑着道好。
她擔心自己的病氣過給周俞寧,就讓陳昔先帶周俞寧回去。
周俞安拿着湯藥一口一口喂着她,口中還說着:“薛琮這次真是要被吓死了,他說你當日落水後便是這樣。人瞧着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我和母親根本不敢讓祖父祖母來。
“之前只聽聞你落水,卻不知如此嚴重,早知該去京都看看你的。”
薛容玦有些虛弱,笑都很勉強只能扯了扯嘴角:“我沒事的,表兄別擔心。”
周俞安喂她喝完了藥,又扶着她躺下,柔聲道:“再睡一覺吧,睡醒就好了。”
她曾在很長一段時間困于“我是誰”這個問題。
她總覺得自己在這裏格格不入像一個局外人,冷眼看着史書中冰冷的文字變成一幅幅鮮活的畫面在自己眼前徐徐展開。
她雖大病一場,可心境卻無比清明,原來容玦便是薛容玦,她們原本就是一體。
*
月紅拿來一沓信件進來:“郡主,您生病那幾日收到了好多信件,您快瞧瞧有沒有什麽急事。”
她靠在塌上接過信件,無一例外,全是來自明郡的信件。
她将信件拆開,裏面沒有什麽大事,全是一些絮絮小事。
「今日此地雨滂沱,料想北地已飛雪。」
「前所賜桂香荷包已幹涸,吾複尋桂花以入,然終不若初時所贈之香。」
「近觀花園之中,灼灼綠梅盛放,思卿若立其下定添幾分風韻。」
「近日嘗果酒,其味美而醉不人。吾向肆主求得制法,今後卿無憂飲醉之患矣。」
……
她重重嘆了口氣對月紅道:“把火盆拿來。”
月紅不明所以還是照做,只見自家郡主将這些信件一一丢入火盆中,只一瞬便被火舌吞沒,徒留灰燼輕飛。
郡主的目光随着輕飛的灰燼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
待薛容玦身子大好時離新年已不足十日,本打算二十一便啓程的,陳昔說什麽都要拉着她去一趟寶光寺,為她求個平安符。
大長公主聽了連連稱是,還讓周俞安和薛琮都去求一個,周俞寧看大家都去也非鬧着要去,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去了寶光寺。
陳昔顯然常來寶光寺和主持很是熟稔,求得平安符後又與主持聊起了佛經。
他們四個年輕人便在寺廟周圍閑逛,碰到了一個算卦的小攤位,那攤主是個白須老頭,他笑嘻嘻地攔着四人:“幾位看起來是大富大貴之相,何不來算一卦?”
周俞安嗤笑道:“你都說了大富大貴還算什麽?”
那老頭倒也不惱:“今日天色不早了,不如就當玩一玩,不準不要錢。”
周俞寧聽到“玩”便上前拿起他的簽筒開始晃,三人攔都攔不住,掉出了一支簽,他撿起了自己的簽。
周俞寧又把簽筒遞給周俞安,示意他也搖一支,周俞安對這個弟弟總是毫無辦法,只得搖出一支簽文。
他又把簽筒遞給薛琮,薛琮無奈地搖了一支,最後遞給了薛容玦,薛容玦也搖了一支。
四人将自己的簽文遞給老頭,讓他解簽,只看到四人的簽文分別是:
周俞寧搖出了「悲歡離合總無情」①。
周俞安搖出了「風為自蕭條」②。
薛琮搖出的是「碧山還被暮雲遮」③。
薛容玦搖出的是「落花時節又逢君」④。
老頭看着四個簽文眉頭都皺了起來,心中只犯難,薛容玦看了看三人的簽文,心頭猛地一跳。
她心下只覺不安,她急忙掏出銀子放在攤位上,轉頭對薛琮道:“阿兄我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
周俞安也道:“母親應該已經在馬車等我們了。”
薛琮本也不相信這些,山路不好走,他牽着妹妹走在前面。
周俞安撇了一眼啞口無言的老頭帶着周俞寧随後而去,還不忘教育周俞寧:“以後不許這麽淘氣知不知道。”
周俞寧蔫蔫地點了點頭,童音稚嫩:“知道了。”
沒人看到老頭在他們身後嘆了口氣,喃喃道:“無奈何哉,無奈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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