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花開花落(十)
花開花落(十)
整個燈海亮如白晝, 将街市與小巷劃分為兩個世界。崔夫人身前的那道陰影就仿佛一層無形的屏障将她框在那片陰影之中,就好似……
好似世間所有的繁華美好明明唾手可得,可她卻只能站在黑暗中渴求卻永遠也無法擁有。
她擡手撫去了淚水, 轉身向前漸漸隐入黑暗再不見身影。
薛容玦看着她蕭索又孤單的身影忽然道:“聽聞,崔夫人與崔大人初次相見便在這上元佳節之上。自此,崔大人一見傾心,愛意如泉湧。
“可是, 原來愛也會讓人漸行漸遠嗎?”
牧平也看向她的面龐,明明是無憂少女的年紀,可她的面容上卻帶着和年齡不符的悵惘和隐隐的悲傷,他正打算開口勸慰卻見人群突然躁動起來。
只見人群忽然向烏淮大街湧來, 二人站在路邊被來往的人群撞得東倒西歪,牧平也急忙拉着她的袖子朝無人處挪動。可是人潮太過洶湧, 他只好向下抓住了她的手緊緊攥住,好半天才帶着她在剛剛崔夫人所處的小巷中站定。
這一番折騰竟讓薛容玦在寒冬出了一身汗, 她氣喘籲籲地問道:“怎麽……突然這麽……這麽多人?”
牧平也看着人群前去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眸一亮:“我知曉了, 應是烏淮大街和蒼洲大街交彙處有焰火表演,已經開始了, 想去看嗎?”
焰火表演和煙花不同, 煙花沖上天際就像奔赴愛人的懷中,對薛容玦來說是美好而易碎的。可是,焰火表演離看客們很近, 所有的火焰就在你的眼前、在你的身邊, 這太容易讓她陷入往日夢魇中。
她輕輕搖了搖頭。
牧平也聽過剛才的詩, 對這個回答并不意外。可能是薛容玦還沒反應過來,牧平也并沒有放開她的手, 他緊了緊手中冰涼的小手,看着她略帶悲傷的眼眸還是問道:“昭昭最悔憾之事是什麽呢?”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如此發問,薛容玦愣一愣,眼前的燈市又化作了那條空無一人的大街,遠處的火勢直沖雲霄。
她的冷汗大顆大顆地滑落,她不禁彎着腰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她又像回到了那個濃煙密布的家,在濃煙中她看不清阿爹,被濃煙熏得滿臉淚水,漸漸地她便失去了意識。
牧平也眼看着她的臉色一點點發白,她原本澄澈靈動的雙眸看着前方的焰火漸漸沒有了色彩,失了神。一只小手在他手中如同寒冰,豆大的冷汗順着她的額上滑落,原本紅潤的面龐瞬時蒼白。她似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緊皺眉頭彎下腰去。
“昭昭……”
“昭昭?”
是誰在喚她?
她擡眼看到牧平也焦急的面龐,他擡手輕撫去她額上的冷汗,面帶憂慮地道:“可是不舒服?”
她這才看到那并非往日沖天的火勢,只是遠處的焰火表演而已。
她面色蒼白,卻還是對他扯出了一個笑,在他的攙扶下直起了身子,喘了口氣道:“沒事的,讓你擔心了。”
下一瞬,毫無預兆的,她被牧平也攬入懷中。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桂花香氣散發,一顆心跳得飛快,猶如宮宴上舞女所踩的鼓點一般密密麻麻又重重疊疊地将她包裹着。
他的胸膛寬闊而溫暖,仍然還在因為緊張而不斷起伏着。
薛容玦的左手提着那盞宮燈,她只能用右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示意他放開。
可牧平也太害怕了,他的心仿佛像被人攥在手心,直到她笑出時才被人放開。他甚至覺得這個人下一刻就要化煙離去,只有真真切切地将屬于他的這束光攬入懷中他才能稍稍安心。
沒有人知道,曾經無數個夜晚都是她在他深沉的夢魇中帶來了一束光。
薛容玦此刻渾身冰涼顫抖,她也貪戀此刻的溫暖,二人就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在這暗夜無人處相擁。
“昭昭,”他的聲音從她的耳畔傳來,仔細聽來還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我曾也以為薛家是害死我爹娘的兇手。
“我的爹娘和阿瑤的父親都死在平德十五年。我的父親死于你父親刀刃之下,我母親……”他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我母親為了保護我和明川葬身于冰冷的河水之中。”
“老師……我和裴顧行都是老師的棋子……”
“陰謀詭計我使的不少,否則如何在明郡經營勢力,如何走到今日,但是……
“我真的從未想過利用你,你也許不信,可這是真心話。
“我已慣于籌謀人心,暗行其事,迄今猶然。我久居暗室不見天光,可唯獨對你,我坦蕩赤誠,無所隐匿。”
他略略放開些薛容玦,垂首看向她的雙眸:“我承認,在婚事這件事情上是我操之過急。可是這件事情遠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你若不嫁我只會成為像姜瓊芳一樣的犧牲品。
“太子所選的太子妃,是他權衡利弊後最好的選擇。”
“他也并非世人所想一般仁善,他若沒些手段如何穩坐太子之位,且看朝堂內外對太子的評價便知他是如何會經營人心。”
犧牲品。
「薛勖霖,時之良将也,妻周氏,生一子一女。子琮繼父業,為将。其女适文符,忽殒身于平德三十年……」
她不禁想到前世薛容玦的結局,那是意外……還是蓄意為之?
她看向牧平也,猶豫着道:“你……為什麽說這個?”
牧平也幫她撩開了擋在眼前的碎發,她的眼神直直撞入他的心上,他不自覺地挂上笑意,松柏之姿用來形容他真是一點也不過分。
“我只想做兩件事,為父親昭雪、完成父親遺願,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目的。
“田家已然出現,朝堂這盤本就繁複的棋局更加複雜。如今崔廣時日無所多,只怕他一死……”
薛容玦泠泠的嗓音悠然響起:“太子和五皇子怕是真正要對上了。”
她看向牧平也,試圖在這雙漂亮幽深的眼眸中看出些什麽。
兩人離得很近,彼此間呼吸交錯,耳邊全是對方的淡淡的喘息聲。
可惜她什麽也看不出來,她垂下眼眸看到那盞宮燈,終于屈服于自己的內心。
“我希望薛家能全身而退,此生平穩安樂。”
牧平也聽到她的話不禁喜上眉梢,言語間都洋溢着快樂:“那是自然。”
*
二人繞開了烏淮大街的洶湧人潮,牧平也帶她來了一條偏僻的巷子,她手中的宮燈亮着盈盈微光,他始終沒有放開她的手。
“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薛容玦看着枯寂街道,和熱鬧的上元佳節格格不入。
他朗然笑道:“自然是帶你來吃元宵了,今日可是上元節。”
牧平也帶着薛容玦七拐八拐終于來到一個攤鋪前,有一位婦人正在操勞着。
牧平也熟稔地上前打招呼:“方嬸,給我來兩碗元宵。”
這位方嬸看起來比周韞要再大七八歲的樣子,可鬓發灰白眼角都是歲月留下的紋路,看到他卻笑道:“思悠真是好久沒來了,這是?”
她打量着薛容玦又看到兩人牽着的手,笑得十分欣慰:“想來這便是思悠的未婚妻子吧,真是好看,思悠這麽些年真是不容易……”
牧平也笑着打斷了她:“我們可都沒吃晚飯,您再不上元宵我們就要餓暈了。”
他帶着薛容玦在一旁落座,他本來還擔心她會嫌棄這小攤簡單粗鄙,可她卻施施然坐下沒有半分扭捏。
她将宮燈仔細地放在一邊,好奇地問道:“你們看起來十分熟識。”
“當年,”牧平也點了點頭,“我初到京都時頗為落魄,正巧遇到了方嬸帶着她的兒子從碧澤郡而來,方嬸好心,見我年歲小孤苦一人,照顧了我好一陣子。”
薛容玦聞言看了看方嬸忙碌的背影奇怪道:“那她的兒子為何不在此幫手呢?”
牧平也笑了笑:“我用了些門路,幫他參軍了,想來晚些你便能見到他,今日他應有假。”
二人談話間,熱騰騰的元宵便被端了上來,瞧着與京都的元宵有些不同。
薛容玦驚奇道:“這竟是綠色的?”
方嬸坐在她對面,笑着對她說:“想來思悠已經告訴你了吧,我來自碧澤郡。
“碧澤,若是未曾前往僅是聽聞它的名字,定會以為是個遍地綠洲湖泊之地。
“可惜,碧澤大半之處都是沙漠,綠洲是碧澤最為珍貴的存在,先人為它取名碧澤也是一種美好的願望。
“所以我們那裏的湯圓都是綠色的,綠色對我們碧澤人而言就是生的希望。”
薛容玦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我從未在書本上看到過這些。”
方嬸笑眯眯地道:“姑娘若是愛聽便常來我這攤子,我講與姑娘聽。”
薛容玦笑着點頭,長了一口元宵直誇方嬸手藝好,把她哄得合不攏嘴。
三人閑話一番牧平也便帶着薛容玦先行離去,方嬸連連囑咐要讓他帶着薛容玦常來。
二人朝巷子外走時,看到一位健壯魁梧的年輕人與牧平也颔首示意,薛容玦回頭望去只見剛才還笑意盈盈的方嬸斂了情緒,平淡地同他說了些什麽,這位年輕人幫着她收了攤子。
牧平也看到她詢問的目光,點了點頭:“他就是方嬸的兒子,他為人少言寡語,和方嬸關系一直也不甚熱絡。”
“我怎麽覺得我似乎在哪見過他……”薛容玦喃喃道。
牧平也沒聽到,腦中卻在想另一件事,他看着她明媚的側臉道:“昭昭,讓人漸行漸遠的許是誤會、許是遺憾、許是種種不可言說,一定不會是愛。”
薛容玦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快步向前走去,牧平也看到她慌亂的步伐和微微發紅的耳根,笑出了聲,卻也不着急追她,只是始終走在她身後半步。
二人便這樣各懷心思,很快便到了薛家府門。
可是門前卻人來人往,十分不尋常,薛容玦與牧平也都神色嚴肅地對視一眼,快步邁入府門。
還不待走到大堂便遇到薛勖霖夫婦帶着薛琮和周俞安匆忙向外走。
薛勖霖看到他們倆,深沉的聲音悠然開口:“你們倆回來的正好,一起去一趟崔府吧。
“崔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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