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
第 50 章
旭日陽光長鋪, 大宛振着翅飛回了整裝待發的謝漆身邊。
謝漆正在背着鏡子綁發繩,一顆心還是七上八下的無法落地,大宛捎來高骊沒事的訊息, 他才壓着心底的一點奇妙惶恐。
“謝漆,你穿好了沒啊?我看典客署的使臣們已經全走光了, 咱們也差不多該去候着了。”
門外傳來方貝貝的聲音, 謝漆握着刀出去, 一開門,方貝貝一見他就愣住了。
“我好了,我們走吧。”
方貝貝走在他旁邊, 不看路光看他了:“感覺你今天的眼睛特別亮啊,繃得像拉滿的弓弦一樣,之前不是見你一臉拽拽的冷漠,就是頹廢的喪樣, 你是有多緊張啊?”
謝漆難以解釋他的直覺, 擺擺手只顧着走路,誰知一路上碰見的人個個在看他們,弄得他一臉茫然:“這些人看我們幹什麽?”
方貝貝啧啧兩聲,也不說緣故, 風一樣小跑去了別的地方, 再回來時手裏拿了兩個木制的面具,塞給他一個:“戴上吧謝大人, 不然你到臺上比武比贏了, 八成會被人說勝之不武。”
謝漆莫名其妙,誰知方貝貝還真去把他的想法告訴了禮部的官員, 對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片刻,不僅同意, 還要求他最好戴面具。
到後場去候着時,兩人把面具綁好,方貝貝還語氣輕松地調侃:“我是說真的啊謝漆,如果你是個女郎,不管你的刀多兇,我都會不要臉地追着你。”
謝漆滿頭黑線,當他是在為了緩解他的緊張而說的垃圾話,懶得搭理,只顧着眯着眼睛跳望遠處的高座。
高骊和皇子、文武百官就坐在那裏,最下座有雲國的皇子雲仲和狄族聖女。
繁瑣的禮儀之後,兩族兩國開始拉開以文武會友的儀式,方貝貝扭頭看着遠處的代閨臺,謝漆擡頭看玉龍臺。
很快,晉國這邊的武官們上了臺子,雲國和狄族的武士也躬着腰上臺,三方互相行禮謙讓,司儀解釋本場武試的勝利,即哪一方人馬最快趕到頂層,摘下柱子上挂着的卷軸,各隊上來的人數是七人,如有受傷可以換成隊內的替補武士上來。
謝漆掃了兩眼雲國和狄族的武士,都是體型正常的,往外跳望,不遠處不僅有各國官員們看着,東區還有很多百姓都擠在外圍看熱鬧,不時有人喊晉國加油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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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場娛樂的,不必問生死的快活游戲。
随着一聲開始,三隊武士全部行動。而且調配方法一致,兩個輕功上好的只管向頂上樓層飛躍,其他馬步紮實的全在一層。
晉隊這邊簡單粗暴,謝漆和方貝貝瞬間抽刀飛起,目标明确地先除雲國再打狄族。兩人配合利落,快刀劃出飛葉割花似的聲響,瞬間将妄圖飛上二層的武士摁到地上。
外圍的百姓爆出齊聲的叫好。
謝漆和方貝貝飛上二層,兩個人短暫的面面相觑。
方貝貝吹了聲口哨:“他們好弱啊,要不要慢一點?你聽,我們要是贏得太快,看熱鬧的百姓們都看不過瘾。”
“看兩隊候補上來的新人。”謝漆低頭看一層,有些別扭地敲敲那遮住半張臉的面具,“這面具有一點礙事。”
方貝貝笑開:“這面具的造型明明很酷!保護帥臉有什麽不好?上次跟你激情對打,打得我鼻青臉腫,回去後被主子嫌棄了好多天。萬一其他人弄些什麽暗器的,臉肯定要保護好啊。”
誰知道說什麽來什麽,謝漆耳朵忽然聽到從下往上的利器放射聲,按住方貝貝的肩頸一起後仰,眼睛捕捉到擦身而過的暗器。
方貝貝罵起娘來,與此同時,一層的雲狄武士聯手跳上來了。
謝漆手上留着餘地,邊打邊抽出餘光去看一層的動靜,還沒有看到狄族那個據說像巨人一樣的武士上來。
三隊人邊打邊繼續向高層沖擊,兩個晉國影奴放着水,刀光電影裏營造出勢均力敵的假象,直到來到五層時,雲國武士先攤牌不裝,劍在手暗器在身體的任何一處,打法瞬間和韓宋雲狄門之夜的陰毒手法一樣。
謝漆冷着寒星似的眼,正想三刀送走一個雲國死士,突然感覺到玉龍臺震動了起來。
五層的地面嗡嗡震顫,外圍的百姓爆出叫聲,三隊人的身形都亂了一剎那,而後狄族人最先緩過來,開始準備充足地反擊。
其他人以為震顫只是意外,沒想到幾個須臾後玉龍臺更用力地震了起來,晉雲的武士猝不及防,一個趔趄幅度最大的雲國死士被狄族的刮月刀飛快割下頭顱,像一顆噴灑着血的球滴溜溜地從五層掉了下去。
一狄族人負責殺,另一狄族人還把剩下的雲國死士威脅着策反了,直接三人三方先圍剿晉隊的兩人。
謝漆和方貝貝立即背靠背提防,雲國的暗器射來時兩人劈刀要攔下,誰知道玉龍臺在這個節骨眼又震顫了!
方貝貝的烏鴉嘴還真應了,刀一抖,幾枚暗器擦着他的面具飛過,險險地護住了他的半邊臉。
“底層一定是那個狄族巨人上了臺,我們速戰速決。我這次手臂上纏了鷹爪鈎,待會我用鋼繩抓檐角蕩到對面,殺一人上六層,摘下卷軸就結束了。”謝漆朝方貝貝快速說話,這玉龍臺已經是許開仁那些人加固改造過了,還能被震成這樣子真是恐怖。
方貝貝語氣肅然:“沒問題,我殺兩人斷後。”
謝漆二話不說地握反刀,在又出現的震顫裏憑空躍起,用力甩出左臂上的鷹爪鈎抓住對面的檐角,借力飛去時在空中雁過留影地劃下三刀,把其中一個狄族人削了。
他蕩着刀上血蕩出五層,借力直接上頂層,三下五除二地點足踩柱子飛上去摘下卷軸。
也正是在此時,外圍看熱鬧的百姓爆發出了最大聲的叫喊。
那叫喊聲似乎不是為晉隊的勝利,更像是在看到某種恐怖的東西而驚恐萬狀。
謝漆鷹爪鈎都還沒收,卷軸到手時心髒又是一窒,又聽到外圍的萬人叫聲如此之怪,從昨晚到現在的不安感達到了頂峰。
他把卷軸塞懷裏就要下樓去,就在這時,整個玉龍臺以一種可怕的力道瘋狂震動,不知道是因為底層武士的聲音太大,還是玉龍臺設計的回聲效果好——謝漆竟然感覺自己聽到了高骊的吼叫。
他的身體比腦子更快,抛棄了安全的下樓路,直接就着抓在檐角的鷹爪鈎,最大限度地放出鋼線,不要命地直墜跳下樓。
鋼線将要截止在二層,他連停都沒停就扯開了左臂上的收線機關扣,翻着跟鬥從二層跳到一樓,一落地就模糊地看到了一樓的巨大聲響、震顫來源。
——高骊像一只失控的野獸,徒手暴揍一個體型至少是他兩倍的龐然武士。
謝漆的心髒差點就要爆裂,手抖得直接丢了玄漆刀,用了最快的步伐沖到一層的臺子裏去,踩過地上橫躺的淩亂屍體,全然不敢想這些死傷都是誰造成的。
外圍的百姓還在持續不斷地驚恐叫喊,謝漆撲到讓晉國人恐懼的來源,撲上他的後背鎖扣住他:“陛下!停手了!”
高骊就像是聽不進人話的發瘋猛獸,怒吼着騰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謝漆的肩膀,用一種難以形容的巨大力氣将他從背上扯下來,丢垃圾一般往旁邊狠狠丢開。
謝漆肩膀一陣劇痛,全憑着肌肉記憶在空中用翻身卸掉高骊的抛力,落地猛剎一瞬,這回不要命地沖着高骊的正面而去。
昨天晚上和方貝貝的對話在腦海中響起:
“還記得少年時和體型比自己大上兩三倍的怪物比試,如力不從心,當——”
“穴位弱點入!”
謝漆忘卻了一切,眼裏只盯着眼睛通紅的發狂高骊,雙手的束袖裏藏着的銀針全一瞬抽出,盯準高骊全身的穴位,猶如一道閃電般沖到他面前,抓住他揮拳而來的一剎那破綻,将銀針全部刺入他的各處大穴。
可怖的拳風震碎了木質的面具,謝漆被擊出一丈之遠,後背撞上圍欄才停下,一口血湧到嗓子眼又吞下,起身第三次沖過去。
這回,被定住的高骊視線模糊地看着一道人影撲到他身上來,借着慣力一把将他猛撲到地面。
旁邊是巨人武士瀕死的呻‖吟聲,而身上是一聲聲嘶啞的微弱呼喚,和顫抖的一針針的剝離。
“陛下。”
“主子。”
“高骊。”
“小獅子。”
呼喚聲突然一頓,一口熱血濺到脖頸上,燙得高骊神魂歸位。
他睜開眼就看見壓在身上的謝漆,不遠處有無數百姓的叫聲,不遠處更有吊詭的官員們叫喊着要沖過來卻遲遲不來,混亂混沌的天地之間只有謝漆的眼睛是清醒明亮的。
然後謝漆就在他眼前轉過頭,又一口血吐出來。
血珠飛濺。
白的謝漆。
紅的謝漆。
“謝漆……謝漆!我……我都幹了什麽……”
“別管我,起來……”
高骊混沌地看着這颠倒的天地,只知道崩潰地喊着他的名字。
謝漆咽下血拽住他的衣領,渾身繃到極限時并不知身體的疼痛 :“起來,國都的人都在看你!起來高骊,你是皇帝,不是暴君,起來!”
他楞是硬生生地把高骊拽了起來,另一只手發抖着去掏出懷裏的卷軸,猛塞到他手裏,聲音也開始發抖:“我把彩頭摘下來了,卷軸上一定有什麽東西,你打開,快看!”
高骊視線模糊,淚珠不住滾落,展開卷軸,顫抖着機械着念出上面的字:“蠻狄投降書……”
謝漆笑了,原來這場比武的彩頭是這個,晉國人贏,晉國人威懾狄族,晉國人警告雲國,他早該想到吳攸那些人會這樣安排的。
“陛下……”謝漆心神一松便咳了一口血,“用你最大的聲音,把降書昭告天下吧。”
“告訴他們,你是這麽多代皇帝以來,唯一一個讓狄族臣服的君主……”
“告訴他們,你會失去控制暴打那個武士是因為……因為生氣他打傷晉國的武士。”
謝漆脫力地跪在他面前,額頭貼着地面,在他顫抖的宣讀降書聲裏喃喃:“你是我的陛下,不是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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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