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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焱回來的時候, 蘇沅正趴在床上寫文本, 一雙俏生生的小腿微曲着, 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着，圓潤的指甲在燈影下泛出清亮的光芒。

“你回來啦？”蘇沅擡眼看見床邊站着的人, 半跪着起身，摟住男人的脖頸，指尖輕拂過他輕蹙的眉峰，“你媽媽，沒事吧？”

她咬着下唇，怯生生地盯着男人深邃的眼眸，不安地問了一句。

蘇沅對姜若安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一輩子的惶恐，初見時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不知為何突然變成了一個尖酸刻薄的婦人, 對自己惡語相對。

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純粹幹淨，暖黃色的剪影下，纖細的睫毛根根分明, 微微敞開的領口露出精致的鎖骨。

姜焱擡手圈住她的腰身, 附身抵在她肩窩處, 聲音低沉喑啞：“沒事。”他閉了閉雙眸, 細嗅女孩身上特有的香味，“讓我抱一會兒。”

他的聲音透着無法言說的疲憊與困倦，蘇沅輕拉過他的手, 讓他靠在自己大腿上，動作輕柔地幫他捏着太陽穴。

這個動作她上輩子做過許多次，那時姜焱剛畢業, 每天為着各種業務忙碌奔波，蘇沅為了緩解他的疲憊，特地去學了按摩。

不過這輩子都是姜焱在照顧她，蘇沅許久未做這種事，動作明顯生疏了不少。

蘇沅低眸盯着男人淩厲的劍眉，手指輕掃過他的鼻尖，剛觸到鼻梁，手腕就被人拉住，底下傳來姜焱低沉的笑聲：“幹什麽呢？”

冷不丁被人抓了現形，蘇沅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幹你。”

“……”

“我，不是……”蘇沅磕磕絆絆地解釋，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餘光瞥到男人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賭氣地推開他的腦袋，別過臉氣呼呼的，活像一只炸毛的小白貓。

姜焱撐着手挨着她坐在一起，大手把玩着她的柔荑，連日來的疲憊困倦一掃而空。

他擡手揉了揉蘇沅的發頂，突然俯身咬住她小巧的耳垂：“讓你幹好不好，別生氣了，嗯？”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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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沅側身憤憤地瞪着男人，小腳在他身上亂蹬：“大流氓！”她只顧抓着姜焱洩憤，不料對方突然松手，她一個沒防住，整個人猛地趴在男人的胸膛處。

胸前的柔軟壓在男人堅硬的胸口處，蘇沅臉上緋色更重，掙紮着逃離姜焱的束縛。

“這是什麽？”姜焱半扶着她起身，側身去看剛才硌腳自己後背的東西，“狐妖小娘子？”

他狐疑地看了蘇沅一眼，自顧自地開始翻閱。

《狐妖小娘子》是蘇沅下一本漫畫的名字，沒心沒肺的小狐貍阿音在一次下山歷練的過程中遇見了重傷的和尚，阿音本着不多管閑事的心思，正準備從和尚身側離開。

不料她剛跳出幾步，就聽見背後傳來斷斷續續的低吟：“……救，救我。”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阿音原本不信這個，可不知為何她突然心一軟，又跳轉着回去救人。

“小禿驢！”阿音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和尚臉上掃過，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和尚光亮的腦袋。

她知道和尚都是要剃度的，可是不知道摸起來手感怎樣。

地上的和尚神色痛苦，幹裂的嘴唇已經起皮，阿音小爪子一抓，蹭了蹭和尚光禿禿的腦袋，笑意越來越大。

好舒服啊。

阿音滿足地哼了一聲，大尾巴一甩一甩的，連蹭了和尚好幾下，才慢悠悠地轉身，去給和尚找水喝。

看在他這麽舒服的頭上，就救他一次吧。

阿音覺得自己可能是活菩薩轉世，居然會伸手救人，要是被狐貍一族知道了，指不定要被他們笑死。

她不害人就夠了，還指望她救人。

阿音是誰，她可是攪得三界大亂還能拍拍屁股窩在自己家裏睡覺的狐貍。

誰叫那些人打不過她呢？

阿音暗戳戳地樂着，可眼下她卻笑不出來，和尚受的傷不輕，她雖然用了靈力幫他治好了傷口，可和尚卻仍未清醒。

怎麽會這樣？

阿音怯生生地舉着自己的爪子，在和尚臉上東按按西瞧瞧，自認為無所不能的狐妖大魔王第一次遇到了難題，明明傷口已經痊愈，怎麽還不醒呢。

阿音圍着和尚繞了幾圈，終于抵不住困意，打了個哈欠繼續睡了。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她可是要做妖界第一美人呢。

等阿音再次慢悠悠地睜開眼時，和尚已經醒了，四目相對，狐貍本來就擅長媚術，更枉顧阿音這樣的美人。

“在，在下了塵，多謝姑娘相救。”

阿音在睡覺前已經幻變為人形，這會還是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

她掩唇而笑，聲音清脆悅耳：“了塵，了斷紅塵的了塵嗎？”

阿音睜着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懵懂地盯着了塵。

了塵從未和姑娘家如此接近，白淨的小臉早已漲得通紅，支吾着開口：“是。”

法號是師父給他起的，他拜師的第一天，師父就告訴他他命中将會有一大劫，人有七情六欲，所謂劫數，自然包括情劫。

而了塵命裏的劫數，正是情劫。

了塵了塵，了斷紅塵。

大概是師父對他的期盼吧。

……

阿音以為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交集了，殊不知一次無心的援手會引來後面那麽多的羁絆。

故事的最後，了塵還是逃不開情劫，為了救阿音，他代替她受了天劫，破了金身，而他那一顆三界獨一的純心，也因此消失匿跡。

故事的結局是個悲劇，了塵因為觸犯天條永生永世不入輪回，而阿音在了塵去後，以一己之力毀了三界，最後自刎于三生石畔。

如果當初，她沒有救他，該多好。

……

姜焱合上文本，輕聲嘆道：“如果當初阿音沒有救了塵，或許了塵在那時就活不了了。”

一個無心，一個了塵，最後還是抵不過一個情字。

蘇沅點了點頭，趴在姜焱的腿上，這是她第一次寫悲劇，以為她的風格都是歡脫風，《狐妖小娘子》雖然剛開始也是歡脫的，可後來因為觸犯人妖兩族的利益，阿音和了塵才會不得善終。

她一直想寫一個悲劇結尾的故事，雖然讀者更喜歡大團圓式的結局，可往往能讓人刻骨銘心的故事，卻都是悲劇結束的。

“你覺得這個故事怎樣？”

這是蘇沅第一次嘗試悲劇，雖然她也很遺憾阿音和了塵的結局，可有時不完美也是一種變相的成全，至少到最後，阿音和了塵還是相愛的，他們沒有因為世俗的眼光而背叛彼此。

“挺好的。”姜焱順着她的長發，指尖停在她的唇珠上，語氣溫柔，“跟着你的心走，就好了。”

有些作家在成名之後的作品往往不如以前，就是因為他們承載了太多世俗的眼光，他們的作品還沒誕生就被賦予極高的期望，為了不辜負讀者，他們只能一遍遍修改自己的大綱人設，去迎合市場的走向，而這樣的作品最終也只能淪為時代的沙礫。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姜焱不希望蘇沅會被世俗困住，這個作品是她一手成立的，阿音和了塵，都是她親自塑造的人物。她對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才有最大的話語權。

臨市。

夜空中弦月半挂，星星綴滿天空。

方浩好不容易中考完，纏着方茜茜和傅宇帶他一同看電影。

“唉，我以後不和你們一起出來了。”方浩朝在自己身邊親親我我的兩人翻了個白眼，“簡直是虐狗。”

本來他還打算小小報複一下傅宇，破壞他和姐姐的約會，結果這兩人倒好，對他這個大活人熟視無睹，當着他的面，盡做些少兒不宜的事。

“嗳嗳嗳，行了吧，這還有一個未成年的呢。”見沒人理會自己，方浩有些自讨沒趣，不死心地抱住方茜茜的胳膊，朝傅宇擡了擡下巴示威，“姐姐是我的。”

也不知道傅宇給姐姐灌了什麽迷魂湯，以前方茜茜對他還愛理不理的，沒想到見了幾次面之後，兩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在一起了。

有好幾次方浩都在自家陽臺看見，傅宇這個狼子野心的，正抱着他姐姐啃。

雖然有樹葉的遮擋，可方浩還是看見了他姐姐臉上的嬌羞。

他雖然沒談過戀愛，卻也聽班上的女生談論過心動的感覺，大概就是他姐姐那樣的吧。

“小屁孩！”傅宇長臂一撈，輕松地将方茜茜摟在懷裏，餘光瞥見方浩不服的眼神，忍不住勾唇笑道，“只有小孩子才會粘着姐姐。”

雖然利用完方浩就這樣做有點不厚道，不過傅宇也很委屈，要是以後每次約會都帶着小舅子，那他的福利不就都沒了。

聞言，方浩果然氣咻咻地哼了一聲，大跨步往前走去。他最讨厭別人說他是小孩子，偏偏他比傅宇還小了幾歲，這一點無可反駁。

“你把方浩都氣走了。”方茜茜好笑地擰着傅宇的胳膊，仰着臉看他，自從和傅宇交往之後，她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就連導師也看出她最近的作品與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像是雨後的彩虹一般，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

“沒事，等會就會回來了。”傅宇手上的力道加大，俯身在方茜茜頭發上吻了下，薄唇輕勾，“他沒帶錢。”

電影院離家還有很大的距離，方浩一沒錢二沒手機的，肯定不會走着回去。

果然沒走幾步，就看見前方的小舅子氣鼓鼓地站在路邊，惡狠狠地瞪着正摟着自家姐姐的男人。

他怎麽又中計了，傅宇這個沒安好心的，肯定是故意找機會氣走自己，好獨占姐姐。

方浩冷哼一聲，他是為了姐姐才等他們的，才不是因為沒錢呢。

等三人嘻嘻哈哈地上了出租車，路邊一輛黑色的車子才緩緩搖下車窗，露出梁少赟疲憊的眸子。

今天是他們交往七周年的紀念日，梁少赟為了趕在12點之前見到心儀的人，剛從手術臺下來，就馬不停蹄地往臨市趕。

他沒錯過12點，可卻永遠地錯過那個愛着自己的方茜茜。

傅宇親吻方茜茜的場面刺痛他的雙眼，饒是他再怎麽憤怒，也不得不承認兩人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梁先生，我們要不要跟上去？”司機見梁少赟遲遲不出聲，鬥膽問了一句。

他從下午就很奇怪，梁少赟急急忙忙地讓他往臨市趕，到了之後也沒說哪裏，就這樣偷偷摸摸地跟在一對情侶後面。

“不用了，回去吧。”

梁少赟擡手蓋住本要送給心上人的寶藍色項鏈，嘴角發苦。

他們大概真的不會有以後了。

正如母親所說，活在過去的那個人只有自己，而方茜茜，早就抽身離開，再也不會回頭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