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8 章

2010年。夏日。橫濱。

“這個東西，絕對可以給你帶來好運。”帶着狐貍面具的男人神秘兮兮地将一個金紅色的水晶球交給少女。

少女端詳着水晶球。

只有乒乓球的大小，璀璨的金色和豔麗的紅色交織在一起，仿佛天邊被晚霞燒開的雲朵，暈染成了神秘又引人矚目的旋渦輪盤。閃爍的星星點綴在旋渦的周圍，好似環繞太陽系的小行星，瞧着又給這一份神秘增添些許可愛的色澤。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手中的球，過了好幾秒才緩慢擡起蒼白到接近透明的面頰，“真的嗎？可以改變我的現狀嗎？”

男人肯定地點頭。狐貍面具和狩衣的組合叫他多了一份神聖的意味，仿佛是從神社裏跑出來的狐貍，專門給她送好運來了。

“當然，這可是被我們祝福的東西。将來有一天，你絕對可以憑借這個東西獲得好運，召喚出屬于你自己的守護神。所以一定要随身攜帶哦。”

“謝謝。”少女笑了。

她擁有一頭黑色如夜幕的長發，肌膚确實過分透明的蒼白。當她笑起來，淡色的唇就好像微微張開努力吸吮空氣和生命力的花，顯得蒼白無力又茍延殘喘。

“我會随身攜帶的。”

夏日裏的陽光總是格外刺眼，照射在玻璃窗上會反彈刺眼的光亮，叫人照在人的臉上疼痛極了。

學生們結束了早上的課程後，成群結隊地帶上飯盒去心意的地方享用午餐。

當然，也有例外。

卷着頭發的女生對着鏡子給自己的嘴唇添上可愛的顏色，扭過頭去看向角落裏站着的少女，“吶，喜久江也覺得我很可愛對吧？”

“……”她沒有回答，只是沉默低頭盯住自己已經濕透的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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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冰涼的水滴順着劉海往下落到了鼻尖，冷得她渾身一顫。

她下意識想着，以後再也不留劉海了，就算這樣會把臉露出來也沒關系。

反正無論如何都會被欺負。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女生不耐煩地回身，“回答我啊！”

“哈哈哈哈，喜久江已經被吓傻了吧。”另外的女生大笑起來。

分明用着親密的名字稱呼，吐出的話語卻如毒蛇般惡毒，“也可能是冷壞了，我們幫她把衣服脫掉吧。”

少女渾身一顫，更是往角落裏蜷縮。

可惡意并不會因為退讓而停止，只會得寸進尺地張開血盆大口撕扯血肉。

金紅色的水晶球從制服裙子裏掉出來砸在地上，吸引了女生們的注意力。

為首的女生拿起水晶球端詳片刻，而後揚起滿含惡意的笑容，“诶~這個東西看起來好貴的樣子，不會是喜久江偷的吧？”

“不是！”喜久江慌忙地要伸手去搶回來，被女生輕易躲開。

她拿着水晶球在喜久江的眼前左右晃一圈，“你很想要嗎？那我幫你放回去吧。”

“就……送進你的肚子裏吧。”

牽制住喜久江手臂的女生面露難色，“這有點不好吧……”

女生打斷了對話，“後續送醫院去不就可以了？反正只是點醫藥費的事情，喜久江家裏那麽窮，反而會感謝我的。”

當冰涼堅硬的水晶球被強行塞入口腔，喜久江拼命掙紮起來。

舌根被壓住了，根本無法阻止球體的推入，反而加劇了危險。

“嗚！”她猛地一個擡頭狠狠撞上女生的下巴，得到了兇狠的巴掌。

“可惡！”女生吃痛地捂住下巴，卡住喜久江的面頰讓她把嘴張開，“給我乖乖聽話啊！”

“你不是最聽話的家夥嗎，你不是我們的朋友嗎？為了醫藥費，那就給我把東西吞進去啊！”

球體終于被推到了喉管。

喜久江兩條腿瘋狂踢踹，直接将幾個女生踢開！

“啊！好痛！”

雙手重獲自由的喜久江瘋狂嘔吐摳弄喉嚨，可是球體好似融化的冰般順着喉管滑入胃裏。

她不要命地用食指摳弄舌根，可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哈！你吞進去啦。”女生原本還在為疼痛咬牙切齒，見喜久江這一副模樣竟然開心地笑起來，“哈哈哈，你竟然真的吞進去了，哈哈哈哈！”

“味道如何？你會死的吧，哈哈哈！要不要我給你打急救電話？現在去醫院洗胃如何？”

回答女生的是沉默。

“好，好像有點不對勁。”旁邊的女生小心翼翼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跪在馬桶邊的少女太安靜了，簡直到詭異的地步。

其實從前的喜久江就很安靜。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吃飯，在放學後去往便利店兼職補貼家用。

因為成績很好，在周末時還會做上門家教，是個老師很喜愛憐惜的好孩子。

如果……她沒有一個從精神到物質都窮困的家庭。

也許是因為這個因素在，喜久江從不哭泣。被欺淩時擔心惹上麻煩，于是幹脆選擇隐忍。

有些時候就算把腦袋打破了，只要給點醫藥費她就會在下一次重新乖乖聽話，簡直隐忍到一種可怕的地步。

這是這一次，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你們都該死。”她突然說了一句話。

女生愣住，剛才的心悸立刻被憤怒取代，“你在說什麽？”

喜久江卻不再說話。

她感覺到胃部在痙攣，那是因為情緒劇烈起伏而造成的軀體化反應。

可怕的痙攣牽扯到五髒六腑，順着心髒鏈接的血管傳遞到四肢甚至是指尖都在顫抖。

好像要宣洩點什麽，最好将這段時間為了金錢而忍耐下來的所有痛苦全部都宣洩出去！

然後……将這群可惡的家夥全部都像水晶球一樣塞入嘴裏，用堅硬的牙齒咬碎她們的骨骼，撕扯她們的血肉，要把她們從前展露的所有惡意、貪婪和傲慢全部都吞進去！

“你……啊！！！”女生想要大聲訓斥，可下一秒就對上了喜久江擡起來的眼眸。

極致的金銀色，像是巨大的旋渦，要将人的靈魂都屯入。

“砰！！！”

“啊啊啊！你在做什麽！松手！好痛！”

“你瘋了！喜久江瘋了！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從衛生間內傳到了外，驚擾到了路過的女學生。

女學生吓了一跳，慌忙地跑去尋找老師。

可午休時間老師并不在辦公室，幾經周折後終于尋找到了醫務室。

當醫務室的老師打開衛生間的門，看見的便是站在中間的喜久江。

少女的雙手還有帶着血的頭發，露出來的手臂都是鮮紅色的抓痕。

她聽到門外的動靜，發現是熟悉的老師後，竟然笑容都懶得扯開來，只是淡淡地回應一句，“啊，老師來了。”

幾個學生的傷勢過重，一個女生更是失血過多昏厥過去。

“我吞下去了。”到達醫院後，喜久江告訴了醫生所有的經過。

“你的身體一切正常，也找過x照，沒有任何異物。”醫生說。

“我吞下去了，我很清楚。”喜久江面無表情重複了一遍，“就像是融化的冰，刺破我的喉嚨滑了進去，很疼。”

醫生不厭其煩重複，“你的身體很健康，東同學，你沒有吞下任何的東西。”

“反而是那幾個女學生，被你逼迫吞下了很多玻璃碎片。”

“如果是為了逃避懲罰，這不是好借口。”

“……”喜久江不再說話。

女學生們的長輩來了好幾批，警察也來了好幾個。

唯有喜久江的長輩不見人影，原來是打電話後揚言她的所有行為與家裏人無關，無論怎麽處罰都無所謂。

“我要她進監獄！這個可惡的家夥，東喜久江必須進監獄！”

“她就該去死啊！她為什麽還能好好的！從前都是她自願的，憑什麽原諒她！”

惡毒的詛咒不斷從病房裏傳出來，歇斯底裏地要讓東喜久江立刻去死。

“抱歉。”身邊的粉發少年說道。

他沒有張開嘴，可聲音就是傳到了東喜久江的耳朵裏。

周圍人對突然出現的少年視若無睹，唯有東喜久江看得見。

“什麽？”東喜久江面無表情冷淡地回過頭，“你想表達什麽？”

“抱歉，因為我的任性，你受到了沒有必要的欺淩。”

齊木楠雄解釋說道。

這是年僅八歲的他因為超能力而任性導致的疏忽，讓那些人有了可趁之機将東西送進來，甚至送到了十八歲東喜久江的手中。

當十六歲的齊木楠雄得知這件事情想要回溯時間改變結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逆時滾輪是無視時間法則的概念性寶物，就算是齊木楠雄也無法改變，只能動手将對方的靈魂保護起來，不至于被另一個宇宙拉走。

“沒關系哦。”東喜久江的聲音很輕，仿佛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反正無論如何，她們都會這樣對我。”

“與其繼續忍耐下去，不如徹底斷絕關系好了。”

貧窮的家境，貧瘠的精神，還有永無止境的霸淩都會随着消失。

東喜久江看着齊木楠雄。

過分蒼白的臉浮現出一絲冷淡的笑容，“你的能力很強，對嗎？”

“那就幫我脫離苦海吧，楠雄。”

“幫我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去做屬于自己的事情。”

不用再擔心沒有金錢餓肚子，不用擔心貧瘠的精神困擾，不用擔心怯懦招惹的霸淩。

甚至是更多。

東喜久江感覺胃部依舊在痙攣，瘋狂叫嚣着與衆不同的欲望。

她清楚這種感覺是什麽——貪婪。

沒有資本時就會選擇隐忍，一旦抓住機會就會想豺狼一樣咬住血肉絕不松口。

這就是東喜久江，一個将所有欲望都轉化為食欲的貪婪者。

齊木楠雄能夠讀心又如何？

他的愧疚心會選擇包容的，過分善良溫柔的他一定會滿足東喜久江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