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每天都無所事事，也不用像其他獸人一樣學習或者工作，除了曬曬太陽，就只是睡覺。

說實話我很喜歡這裏，這裏每天都有溫暖的陽光，即使會有黑夜，也很短暫，不值一提。我每天都在晨曦的沐浴之下醒來，無憂無慮，除了那個人，沒有任何值得我傷心的事。

後來那個人也不值得我傷心了。花晨曦告訴我，龍族皇室長老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想了一個萬全之策。他們把夏侯懿的腦子挖了，雖然很殘忍，但不是不能重生，配合了很多魔法和名貴的藥材之後，他的腦子很快重新長了回來，把什麽都忘光了，他現在如同一個初生的嬰兒般純淨。

我聽了這個消息什麽也沒說，他的靈魂本來就純淨善良，沒了我，只會更加純淨善良，我帶給他的痛苦多過快樂，他還是忘了我比較好。

花晨曦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我：

“你真是一個奇特的人。”

我懶得理他，也爬上一棵小梧桐樹，閉着眼睛曬太陽。

陽光明媚，歲月靜好。

————

不過最近我找到了一些事情做，一件正兒八經的事。

我在學習照顧一位老人，花晨曦的父親，花慶閣。

花慶閣常年病重，已經在床上躺了幾千年了，盡管有最名貴的藥材吊着命，也已經奄奄一息。

時光将他俊郎的容顏腐蝕得暗沉和枯萎，他現在就像風中的殘葉，随時都會凋零。

照顧他并不是因為我有多麽好心多麽善良，而實在是因為我太無聊了，想找點事情做。普通獸人能做的事情我都做不到，不過照顧一位老人好像并不困難，也不需要任何魔法和靈力，所有的東西都是現成的，我只需要喂喂飯菜，替他擦擦臉。

身為鳳族的族長，即使到了風燭殘年，怎麽可能沒有仆人伺候。不過花晨曦還是默許了我的沒事找事。

他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滿頭白發，滿臉皺紋。他雖然不能動，不過眼神很明亮，還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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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出來他并不嫌棄我，因為他會和我說話，給我講故事。他給我講這個大陸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給我講萬年前的萬獸之戰，給我講龍族的崛起，給我講鳳族的歷史，我聽得津津有味，也不覺得無聊了，很樂意伺候他。

那天，他講着講着，講到了九千年前夏侯懿和夏侯炎的王位之争，講到了蒙蒙王妃。

他嘆了一口氣，眼神有些悲傷，他的聲音沙啞：

“哎，那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如果他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不會讓他受一絲一毫的委屈，即使他是殘疾，也會将他視為掌上明珠，寵愛一生。”

那一刻我覺得無比的心酸，哭着問道：

“為什麽呀，您不會嫌棄他是個麻煩嗎？”

他慈祥地微笑道：

“怎麽會是麻煩呢，那是自己的孩子啊。就像我現在，其實不也是一個麻煩嗎，但也沒有人嫌棄我啊。”

我哭道：

“那是因為您年輕的時候為鳳族作出了很多貢獻啊。”

他嘆道：

“傻孩子，沒有人生來就是無用的，若你身體強壯，那就去保衛族人，若你頭腦聰明，那就去出謀劃策，若你什麽都不會，那就學會照顧自己，不為別人帶來麻煩，若還有餘力的話，去幫助那些更弱小的人。沒有誰的一生是能順順利利的啊，不要輕易放棄。”

那一天，我哭得不能自已。

我第一次覺得，生為殘疾，我也是有用的。

從那以後，我開始變得勤奮起來，我也想發揮自己的價值，我也想幫忙照顧別人。

在空閑之餘，我努力找事情做，不過我能做的确實不多，所以我就将主意打在了那些還未孵化的鳳凰蛋上。

生産完的母親總有疲憊的時候，總有休息的時候，于是我毛遂自薦地說我願意免費幫忙照顧還未孵化的蛋寶寶。

那些鳳族雌性一臉懷疑地看着我，不過看在我是少族長花晨曦的客人份上，不好意思拒絕我。

于是在我沒帶來什麽差錯地照顧了幾次蛋寶寶之後，放心地将一窩鳳凰蛋扔給了我。

我也不會孵蛋，不過我會和他們說話，就像對我脖子上的球球說一樣。

球球已經徹底沉寂了，就像他的主人一樣，獸瞳緊緊閉着，将我徹底忘記。

花晨曦沉寂了很久之後，終于恢複了他的活力，他又變得惡劣起來，對我大呼小叫，想方設法為難我，說我是他的仆人，我在這裏白吃白喝，要用我的服侍來抵債，我懶得理他。

鳳族很繁盛，也沒什麽敵人，政事也很少，況且還有族中長老把持，所以花晨曦一天無所事事，精力無窮無盡，就想方設法來折騰我，整個宮殿都被他折騰得雞飛狗跳。

他不好意思折騰他的族人，對我倒是醜相全出，他就是生活過得太安逸了，沒吃過什麽苦，所以驕傲又頑劣。

我簡直煩得想把他毛都全拔了。

這頭傻鳥。

我用忙碌和打鬧來麻痹自己，我不願意去回想那些難過的回憶，如果我有幸還能得到一顆海珠的話，我一定會許願：

我希望那個人快快樂樂，幸幸福福，我希望我也能把腦子都挖了。

日子無憂無慮，還算充實。

這天，花晨沐和夏侯炎在王城大婚的消息傳來，整個鳳族都歡欣沸騰。花晨曦并沒有出席妹妹的婚禮，也許他不願再次難過，他靜靜地躺在梧桐樹上喝着烈酒。

婚禮非常隆重，幾乎所有獸族的首領都出席，王城上空的禮樂之聲響徹了三天三夜。花晨沐最終成為了那座宮殿的主人，她配得上，她如太陽一樣明媚，她理應享受無上的榮耀。

伴随大婚消息的，還有被退位龍王夏侯懿與蛇族王子訂婚的消息。

蛇族也是九原大陸的豪門望族，勢力不容小觑。與蛇族訂婚，龍族皇室只會受益，不會吃虧。據說夏侯懿很寵愛那位蛇族王子，好像那位王子之前本來就是他的情人，現在兩人訂婚，大家并不意外。

只是半年前王城上空那場轟轟烈烈的争鬥被所有人都選擇性遺忘。

這是最好的結局，強強聯合，才是王道。

那天我也借酒消愁了一把，卻發現借酒消愁，愁更愁。

所以我喝了幾口，果斷把酒壺扔了，什麽垃圾玩意兒。

我主動挑釁花晨曦，這段時間被他欺負，我心裏都憋着火，我趁他喝醉将他頭上的鳥毛都拔了個精光，讓他徹徹底底禿頭，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可惜這裏沒有黑市，不然我手上的鳳凰毛不知道能賣多少金子，我可悲可嘆地全部燒了，還将灰燼收集起來，等花晨曦醒了再刺激他一頓。

我果然也學壞了。

花晨曦醒來當然氣瘋了，看到我手上的灰燼更是氣得發狂。他那麽愛惜羽毛、愛惜容貌的人，怎麽能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

他氣得眼睛都要瞪出來，聲音恐怖：

“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扔到火山裏面燒成灰？”

我看着他的禿頭狂笑不止。

他真的氣瘋了，立刻變成鳳凰鳥身，抓起我就向火山口飛去。

很快就來到一座活火山口，滾燙的熔岩在身下幾百米的陸地上散發着黑煙，只要一掉下去，立馬就能燒成灰。

花晨曦惡聲惡氣：

“兔崽子，還不趕緊向爺爺求饒。”

我看了一眼身下灼熱的岩漿，又艱難地擡起頭看着他，笑着說：

“你把我扔進去吧。”

他頓了頓，沒說話。扇了扇翅膀，又飛回去了。

他把我放在了一棵梧桐樹上，直接飛走了。

我也不想管那麽多，折騰了一夜，困得要死，曬着太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