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姜維桢洗漱更衣畢進來時史文茵果然已經如他所料在炕上裹成了一團。他腿不方便,需得有燭火照着進屋。可燭火亮着他難入眠,便先掌了一盞燈,滅了其餘燈盞才進來的。到裏間時他便發現史文茵似乎在偷偷地探出頭來看他,多半是還記挂着他腿不方便。

姜維桢露出微微笑意來搖了搖頭,自顧自扶着床帏架從四輪車上坐到炕上鑽進了被子。照着平時他大抵是要再看一陣書的。

他枕邊放着兩本翻得有些舊的《虎鈴經》和《太白陰經》的抄本。入睡讀兵書也是多年習慣,一時是改不了的。只是今晚上想來他也是沒心思讀了,便幹脆熄了燈躺下。

姜維桢一躺下便感覺到史文茵動了動身子。倒是合了他的思量:史文茵今晚怕是要別扭一陣了。

一張炕上兩個人,各懷心事。姜維桢倒是一直清醒着,心中思量着北境的事宜。隔了一會卻聽見史文茵已經均勻地呼吸,轉過頭去。借着院子裏廊下點的燈影,他看見先前還蒙着頭的史文茵已然露出了腦袋,眼見是睡熟了,這才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思量多,倒是不裝心事。

史文茵呼吸均勻,沒一會帶着姜維桢也才有了一點困意,就這麽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睛。

她是被腿間的一股濕意吓醒的。

天還黑着,她猛地睜開眼睛心裏暗道不好。腰酸脹得厲害,小腹又隐隐地疼。姜維桢的呼吸在滿眼夜色中格外清晰。她大氣都不敢出,大的動作也不敢,只是輕輕地伸手摸了摸臀下的被單,身上的血都要凝住了。

——她來月信了。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這個時候來了。

母親去世後她因着心緒不振一直月信不調,後頭于氏做戲還專開過方子,也沒見起色。怎的就趕着這個時候來呢?

史文茵皺着眉頭輕輕呼了一口氣,總之是不能再躺着了,被單已經濕了一坨了,再躺着怕是連下面的褥子都要透了。史文茵慢慢動作,輕輕掀開了身上的被子,跪坐起身之後緩緩趴下了上身,要從床尾下去。

大約還是沒控制好,姜維桢的呼吸粗重起來,好似要醒。史文茵屏住了呼吸生怕驚醒姜維桢,直等到姜維桢放緩了呼吸。

早知道那一日就讓殿下睡裏頭了,史文茵皺着眉頭分心想。她手才挨到帷帳架就聽姜維桢輕輕一聲“文茵。”

她一顫,定住了一般回過頭去在黑暗中看着那人漸漸直起身來。

新婚之夜姜維桢說了他眠淺,并不是危言聳聽。方才史文茵起身他便隐隐有些醒了。他比史文茵高些,姑娘想下炕壓着被尾,他怎麽可能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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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茵?”天色還很早。他慢慢坐起身,看不太清史文茵的面孔,只是感覺她立在床尾一動不動的。問話時他已經沒有一點兒睡意了。

“怎麽了?”

黑暗中史文茵臉腦海裏一片空白。她想說話,可月信兩個字死活說不出來,氣息都薄了好些。

姜維桢見史文茵半天不答話又問了一聲:“怎麽了?”話畢他才聞到那股極淡的血腥味,心裏才明白過來,頓了一下才試探性地問,“月信來了?”

史文茵沒應,他心裏也是明白了個七八,伸手想要把燈點上,摸索時才聽到史文茵格外沒底氣地一句,“別掌燈。”

史文茵頓了一會子,深深地吐納之後才說:“我出去叫人。”

姜維桢愣了一陣,反應片刻。他聽出史文茵話裏透着寒意,尾音顫着,像是有些害怕,便依着她的意思沒掌燈,摸下炕坐到了放在炕尾的四輪車上,自己披了件氅衣,又拿了件披風出裏間到外頭坐着去了。

“可是好些了?”

姜維桢上炕時史文茵才喝完梁媽媽送過來的姜茶。她才換過寝衣,身下多鋪了一張厚實的月信氈子,半靠在床上,腰下多墊了一張軟枕,臉色還有些蒼白。

“好些了。”史文茵笑笑,頗有些歉意“妾擾着殿下休息了。”

“哪裏的話。”姜維桢替史文茵掖了掖被角才蓋上被子,心知一時半會也是睡不着了,索性從一旁拿起《虎鈴經》,跟史文茵一同靠着翻。

“殿下。”

姜維桢翻過兩頁史文茵突然開口喚他。姜維桢大約是也沒怎麽看進去,将書倒扣在被子上,眼神溫柔關切:“還不舒服?”

史文茵先是一怔,又輕輕搖了搖頭:“妾每回都不大舒服,已習慣了。”姜維桢嘆了口氣,握住了史文茵放在被面上的手。

“這麽涼,方才下去叫人也不知披件衣裳。倒很是會逞強。”

姜維桢順着史文茵的手背握到史文茵的手腕,将她的手掌翻過來,似乎在細細地打量上頭的紋路。

“殿下會看相?”

“原來跟着老師念書時貪玩,篆刻看相雜七雜八習了些,還會六爻占蔔。眼見書念得不多,玩的倒是學得通。”姜維桢說着摩挲過史文茵手掌靠近指根的那條線,欲言又止的樣子。

“殿下是看出什麽來了?”史文茵瞧着姜維桢神情問。姜維桢伸出自己的左手與史文茵右手相并,兩根線恰好相合,“看你與我的夫妻緣分。”史文茵失笑,知道姜維桢是岔她心思,也不在意。

姜維桢貼住史文茵的手,而後十指相扣,又側身捏了下史文茵的鼻尖:“什麽都好,少些思慮,想法比工筆畫還細致,平白費心神。”

史文茵冷不防被姜維桢戲弄,臉上略帶嗔意看了他一眼。而後轉過頭去,等了一會才說:“妾方才心裏害怕。”

姜維桢也不急着應,只管握緊了史文茵的手,聽她慢慢說下去:“我幼時在身邊伺候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嬷嬷。那時娘得了任命,隔一陣就要到外頭忙。”

“娘是個武人,後頭因着威名一直被京城的高門貴女排擠,她也不屑與那幫嬌娘子為伍,成日裏只閑聊京中八卦與釵環衣裙。她自己是這樣,卻望我能做個正兒八經的貴女,所以從不教我習武……”

“……我頭次月信來時沒有察覺,跟着教插花的娘子在塾裏坐了一下午,弄到了裙子上。晚上回去被嬷嬷發現,狠狠地罰了我一頓。”史文茵說得平靜,“她說,月信是穢物,讓人見了要沖撞家宅,一門人非傷既殘不得安寧。說讓人見了月信的女子合該都去跳井。那一天晚上我什麽也沒吃,不能去祠堂,就跪在正堂裏反省到二更天才去休息。”史文茵氣息有些凝滞,說完長長出了一口氣。

“好牙尖嘴利的婆子,長了一條該裁掉的舌頭。”姜維桢聽着史文茵的講述,将史文茵的手團住握在了掌心裏,“這樣嘴上咒着主家,她倒是不怕。”

史文茵一笑:“後頭娘回來那婆子就不照看了,沒多久就打發了。”她轉過頭想去看姜維桢,卻恰好迎上他關切地注視。

史文茵低下頭去,緩緩開口:“妾剛才很怕。不敢讓殿下掌燈。”

姜維桢皺了皺眉頭才意欲反駁,還未及出口,史文茵又像上次在馬車上時以食指封住了他的唇:

“妾已經長大了,也知道那嬷嬷說得多半是唬人的。可妾就是害怕。”

史文茵方才的動作讓她湊近了姜維桢,她看得到姜維桢眼睛裏有個模糊的影子,于是她又笑了。

“哪怕是假的,妾也已經不能拿家宅來玩笑了。”史文茵輕輕回握住姜維桢的手,“妾的娘親,是仙元十九年臘月三十日過身的;爹是第二年春日沒了消息。生我的家已不知到哪裏去了。”

“眼下妾的家宅,只在眼前了。”

姜維桢怔住,看到史文茵眼睛裏有一層薄薄的水色,喃喃喚道:“文茵。”

“妾在。”史文茵應了一聲,另一只手貼上了姜維桢的手背,注視着姜維桢,輕得如同嘆息一般。

“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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