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清除計劃
第4章 清除計劃
張牧睡醒的時候,天還是灰的。兩個世紀之前每天只有24個小時,現在是27個,離天完全亮還早得很。半亮之前就是這種灰,像要起沙塵暴,幹燥濃熱,夾雜着大量燒木料的火味。
流民都是普通人,沒有覺醒成哨兵或向導,沒有進入移動基地的機會。在沙漠裏遷徙,求生是很難的。
他有領頭人的大皮子帳篷,一個漂亮能幹的妻子和一兒一女,每天要帶領營地的兄弟們打獵,找機會種植,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一個讓大家心服口服的領頭人,必須最熟悉天氣。不管男女,只要能從雲、風沙和水質判斷出狂風暴何時來臨,往哪個方向轉移,這個人就是營地的首領。
日照強烈時熱得冒汗,可沒有陽光,沙漠是另一幅冰涼的面孔,張牧挑開帳篷出去看看,篝火已經燃滅了,大木頭變成略有餘溫的黑炭。可那個小孩兒不見了。
一個小半瞎,能跑到哪兒去?張牧心裏咯噔一聲。
連他都沒有餘力再去養一個孩子,營地裏将近千人,更不會是有人把宋撿接到帳篷裏。多一個人,就是多了一張吃飯的嘴,要是這孩子身體齊全,流民或許動了同情心,當個養子,将來再等着宋撿回報。
可他那雙廢眼睛,猶如一把彎刀,深深砍斷了他的活路。沒有人會養一個殘疾。
四處都找不見,張牧想,他是跑遠了。
跑遠了也好,要是真凍死了,不在自己眼前,就當沒這回事兒。要真僵硬在自己帳篷前,難免要傷心一陣。
幾十米開外的草皮裏,忽地動了一下。光線不夠,張牧只能走近,逐漸看清了。
淺灰色的狼左一匹右一匹壓在什麽東西上面,凸起小小一個鼓包。它們只是剛過成年的狼,毛色還沒變深,也沒有太高的警惕心,互相依偎在一起,倒是顯得毛茸茸一大團。
一匹狼被張牧的腳步聲驚動,尖嘴張開,打了個哈欠,沒有要攻擊的征兆,只是換了個姿勢。它在草皮上亂刨,起身時,露出了腹毛下的一雙小髒腳。等找好了姿勢,它又重新卧倒。
張牧緩慢接近,不敢低估狼的智力。它們很聰明,攻擊前和人類一樣,會評估現狀。自己是獨身一人,目前它們一大群,暫時不會攻擊沒有威脅性的闖入者。
張牧想要再走近些,看它們壓住的小孩兒是不是宋撿,或者宋撿的屍體,結果群狼沒醒,反倒吵醒了狼崽子。
男孩枕着一匹,耳朵卻捕捉到地面震動,一個翻身趴在了地上。他的姿勢很奇特,兩手平放于沙面,下巴藏得很低,一條腿弓在胸前,一條腿伸長。
防守意味十足的觀望姿勢,明明是個小孩兒,可肌肉都長出來了,身形緊繃。真是個狼崽子,是一頭野狼的魂上了人的身體,一口就能咬出血。
也不知道穿衣服。
“臉,疼不疼了?”張牧蹲下問。昨天樊宇那拳剛好打在狼崽子腮幫上,今天全腫了。可要不是這一拳,狼崽子能把樊宇的手咬下一塊肉來。
男孩偏着頭,在空氣裏聞了聞,守着身後的狼。
“問你呢,臉……”張牧指了指自己的腮幫子,“疼不疼?”
男孩沒聽懂,但看張牧也沒有要侵犯領地的意思,幹脆重新卧在狼堆裏,眯着眼,趴着看他。
看男孩這麽靈活,應該是沒打出大問題來。除了食物,最緊缺的是藥。張牧拿狼崽子沒一丁點辦法,他狼性太足,估計很難融入人類群體。眼皮總是耷拉着往下垂,可等他翻起來盯人的一瞬,就像盯住了獵物。
養不熟,不會說話,性格太狠。長大了也是會殺人的,不如早點清除,否則留下來也是對營地的威脅。
必須清除掉。
宋撿睡醒時,他覺得天已經亮了。眼睛不是全盲,光和暗還能區分。身邊異常暖和,比以前哪一天都暖。以前就算蓋着毛毯,小腿還是冰涼。今天不僅不冰,還有點熱了。
“媽?”宋撿肚子餓,伸出手去摸大人,先是被臉旁邊毛紮紮的東西吓一跳,又一下摸到了尖牙,再摸是尖爪子。緊接着,下巴疼起來,腳心也疼起來。
宋撿瞪着眼睛,什麽都看不清楚,才想起來,昨天自己已經沒家了。他不在爸媽的帳篷裏,這裏是另外一個營地。
自己沒有帳篷,沒有毯子,現在叫宋撿。
突然,一股好大的力氣将他摁倒,宋撿還沒看清是什麽形狀的人影,卻先感覺到了落在自己臉上的長頭發。
長長的,不軟,有點硬,昨晚自己抓着睡了好久,是小狼哥的長頭發。
脖子上又呼了熱氣,那個男孩開始聞他。宋撿已經不怕他了,只是有點怕這群狼。荒漠狼的體型非常大,他聽爸媽說起過,一匹成年的狼可以扛着人跑,要是碰上狼群,絕無生還的希望。
男孩繼續聞他,還用手抓他的衣服,似乎想把衣服扒掉,宋撿輕輕抓住他,大眼睛灰蒙蒙的。“小狼哥,你別撓我了,我要穿着衣服。”
男孩一下蹲住了,歪着頭聽。
“是不是……小狼哥啊?是小狼哥吧?”宋撿仿佛靠在一匹狼的身上,狼動了動耳朵,剛好掃到了他的耳朵骨。
男孩把腦袋往另外一個方向歪,繼續聽。狼不穿衣服,宋撿身上的布料讓他覺得煩。
宋撿只能看見他的剪影,蹲着的時候,整個影子也不大。他又害怕了,一個人孤零零被扔在這裏,誰也不認識,想伸手朝前摸摸,摸到個人就行,最好那個人也不打他,能讓他挨着,貼貼。結果指頭尖剛碰着男孩,男孩驚着了,一下跑得很遠。
他這一跑,身邊的狼全醒了。
狼起身是大動靜,它們在宋撿身邊甩毛,繃直前肢伸懶腰,尖嘴張開來打哈欠,還挨個湊過來嗅嗅宋撿的臉。
有同類的氣味,它們舔舔尖牙,跑向了不遠的狼群。
周圍空了,宋撿一個人坐着發呆,熬過一個晚上,不知道今天等待自己的是什麽。溫度開始回暖,熱度一點點往上爬,宋撿想尿尿,順着草皮摸到一塊石頭,就攥緊它站了起來。
就算是一塊小石頭,也是武器,宋撿用傷痕累累的小腳往前探,探到有野草叢那裏,慢慢脫下了褲子。
兩截布滿掐痕的大腿露出來,兩個很小的屁股蛋,宋撿一直攥着他的石頭,一刻不肯松手。他還小,但是已經被吓壞了,不想死。
天亮了,不斷有人走出帳篷,開始生火燒水做飯,為今天的轉移做準備。樊宇在帳篷裏烤了幾個土豆,割了一塊蜥蜴肉,端出來找狼崽子。
“喂!”他大聲叫了幾次,不是沒想給狼崽子起名,實在是小畜生沒有人樣,叫什麽都不搭理。遠處的天上起了一堵黃沙似的牆,樊宇又叫了幾次,一個披散着黑頭發的男孩沖過來,仍舊是用狼的姿勢。
“你他媽是人,早點穿上衣服,早點走路!”樊宇把土豆一個個扔給他,又扔了肉,“學會怎麽當人就該幫我幹活了。”
男孩的臉被頭發蓋住,髒兮兮的,拿了食物就跑。
尿完了,宋撿趕緊抖抖自己不大點兒的東西,提好了褲子。他沒地方可去,也不認識誰,摸着前面的影子往亮處走,一不小心撞上一個人。
“哎喲。”宋撿摔了還不忘舉起石頭,也不管人是誰,上來就說,“你別打我。”
“是我。”張牧剛忙碌了一圈,通知大家夥準備收拾帳篷。他沒想到宋撿這孩子命大,也命硬,竟然扛過了一夜。
宋撿被人拎起來,兩只眼盲目地瞎看。張牧剛把人扶穩,扳起宋撿的下巴,想看看那個血痂,一下子被撞了,力量從後腰來的。
像被馬還是什麽,橫沖直撞地撞開了。張牧回頭一瞧,狼崽子叼着土豆,低着嗓子朝他嗚嗚。嘴角還帶血,應該剛吃完生肉。
宋撿聽見嗚嗚聲,趕緊爬過去:“小狼哥?是不是你啊,你說句話,我害怕。”
一個小半瞎,一個連衣服都不穿的狼崽子,一夜之間像交換了名字,成了朋友,張牧只覺得他們又好玩又奇特,便離遠了,退出了狼崽子的攻擊範圍。
男孩先是趴在宋撿的肩頭,仔細聞他下巴,确定沒沾上別人的味,僵木的嘴巴才動了動:“撿。”
“叫我啊?”宋撿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叫我啊?”
“撿。”可男孩只是單調地重複:“撿。”
這就是在叫自己了,宋撿貼近他,必須挨着他才放心,突然摸到地上有個土豆,還是熱的。他撿起來剛要啃,手背又被狠狠拍了一下。
土豆掉在地上,滾了幾米。男孩跑過去叼起來,蹲回宋撿身邊,大口地吃。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吞咽聲。
宋撿空落落地聞着香味,咽唾沫。“小狼哥,你給我剩一口吧,我也餓。”
“你等等他。”張牧在旁邊說,“他不是人,是狼,狼群有等級高低。你是他撿回來的,他以為你也是狼呢,地位比他低,只能吃他剩下的食物。”
宋撿一下愣了,果真,等小狼哥吃得差不多了,半個土豆塞到自己嘴裏,還是用嘴來喂他。宋撿趕緊張大嘴,給就吃,不一會兒男孩又跑開了,回來還是叼着一個土豆,他先吃,吃到一半才給宋撿。
“撿,我,撿的。”男孩叫他,咬一口吃的,用嘴來喂。狼從不放棄同伴,會捕獵,給虛弱的同伴吃。
張牧在旁邊看着,插不進手。高位狼都是用嘴給低位狼送吃的,狼崽子是真把宋撿當同類了。這兩個小孩兒是營地的大麻煩,狼崽子最好盡快清除,宋撿……只能聽天由命。
他眼睛看不清,估計沒得治,除非他将來有機會覺醒,成為一名哨兵。哨兵的感官能力會随着覺醒大幅度增強,或許這是宋撿恢複視力的唯一辦法。
營地裏的活兒還很多,張牧留下一個鐵皮水壺,就離開了。
男孩看見水壺,等張牧離開,就叼過來擰瓶蓋。宋撿聽見水壺裏的水晃蕩,急着伸手要喝,又被打了一下。
“小狼哥你別打我,你先喝。”宋撿吃飽了,小髒手在沙地裏亂抓,聽男孩在旁邊咕咚咕咚。等了一會兒,水壺就塞到他嘴邊了,宋撿趕緊昂着臉,讓男孩給他喂水。
幾滴水流到下巴上,疼得宋撿嘶嘶喘氣。
男孩聽他喘氣,鼻子湊到傷口處,聞血的味道。宋撿還覺得疼,別開臉不讓他聞了,只聽男孩很古怪地叫了幾聲,像狼,在召喚同伴。
還真是,幾匹狼圍了過來,宋撿吃飽喝足坐在一群狼中間休息,卻突然找不到小狼哥的影子了。
張牧正在幫妻子拆帳篷,木料、麻繩都要收好,他抱着一堆柴火,轉過身,狼崽子叼着他的水壺蹲在不遠處,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家。
他一個大男人,都吓了一跳。
“找我?”張牧讓妻子先退後,男孩攻擊性太高,完全能咬死一個女人,他悄悄地摸槍袋了,裏面是手槍,“還水壺?還是……水不夠喝?”
男孩把水壺吐給他,盯着他的妻子,又盯着張牧:“疼。”
“什麽?”張牧聽不懂。手已經摸到了扳機,或許不該收留這個男孩,營地裏很多人都對他有恐懼,希望早點射殺狼群。如果真要清除,最好是現在。
男孩在原地刨土,很煩躁,長發被風吹開,露出不怎麽見人的小臉。他有很濃密的眉毛和睫毛,随後像人一樣使用右手,生疏地指向臉的位置。“撿,我,撿的,疼。”
張牧恍然大悟,狼崽子是來要藥的。不知不覺間,手又松開了扳機,一個念頭讓他震驚。
這孩子可以學會人類的語言,懂得人類的情感,他來要藥的模樣,讓張牧打消了清除他的計劃。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