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
第14章 十四
別院。
姜歲讓芝兒教張春花與連翹這裏的規矩,順便帶她們熟悉熟悉這裏的環境。但今日,姜歲沒有讓她們留在別院,而是讓她們先回去收拾東西,明日吃過早飯後帶着她們的行李來。
別院離她們住的地方不近,若是每日來回,定是不方便的。所以得住在別院。
張春花沒意見,但連翹有點為難,她母親還生着病,她不能總待在這裏而不回家,那麽母親就無人照顧了。只是連翹不敢說,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活兒,能賺錢,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主家添麻煩,不然很有可能會被趕出去。再想要找到新的活兒,就不知會是何時了。
她雙手緊扣着,只能先回去與母親商量商量如何折中處理此事。
芝兒交代完後,就讓她們先回去了。
張春花和連翹一起走出別院大門,看連翹好似心不在焉的樣子,好心詢問:“連翹,你怎麽了?”
連翹愣了下,立即露出笑容:“沒有沒有,我就是高興。”
張春花點點頭:“那我們走吧,天快黑了,早些回家。”
連翹笑着:“好。”
是夜。
傅淩霄處理完诏刑司這邊的事,外頭的天已徹底暗下來。顯然時辰已不早。
他忽想起早些時候在牙行前與姜歲說的那番話,貌似自己和她打了個賭,今晚要和她确認別院之中是否有除她所養之外的其餘蛇類。這個時候了,不知她是否已經歇下。
孟安來到傅淩霄身前:“世子,按您的吩咐,诏刑司內能派出去的人都已派去尋找失蹤女子的線索,城中各處能打聽消息的地方,也已派了咱們的人過去。”
傅淩霄點頭:“知道了,先回別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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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安拱手:“是。”
別院離诏刑司不遠,乘馬車過去兩盞茶時間就能到。
傅淩霄坐在馬車內閉眸小憩,孟安駕車往前。過主街,入巷道,周圍昏暗,只有馬車前兩側挂着的燈籠亮着些光。
車轱辘聲響,遮掩去其餘細微的動靜。
夜幕之上,月亮被雲遮掩住的剎那,幽暗之中,有刀劍出鞘,繼而向馬車所在沖去。
孟安及時反應,拔出身側佩劍阻擋其中一人,另有刺客往後,手裏的刀直劈馬車內的傅淩霄。
傅淩霄瞬間睜眼,側身彎腰。泛着寒光的刀從他眼前掠過。
他快速取出座位之下藏着的劍,沖出馬車與孟安站在一起,馬兒受到驚吓,驚慌着往前跑,消失在夜色裏。
四個刺客落地,将傅淩霄和孟安圍住,周邊院牆上,各有兩個刺客而立,手裏握着弓箭,鋒利箭簇對準的分別是被包圍住的傅淩霄。
八個蒙面刺客。
目的很明顯就是傅淩霄。
孟安蹙眉厲聲:“你們是何人?竟敢刺殺秦安王世子!”
正前方的刺客開口:“殺的就是秦安王世子。”
他手裏的刀指向傅淩霄:“誰讓你多管閑事!”
此後來不及再問更多的,周邊四個刺客提刀上前,向傅淩霄和孟安砍過去。院牆上的另外四個刺客則将已經上弦的箭朝向傅淩霄,看準時機将箭射出。
傅淩霄和孟安迅速反應,各自提劍将射向對方的箭擋下。
但對方人數壓制,身手矯健并非普通刺客,再加之天色昏暗,在這并不算寬敞的巷道中實在是不好對付。漸漸地,傅淩霄和孟安有些落于下風。
再有箭射出時,孟安抵擋不如之前,箭簇從他的劍上劃過,刺向傅淩霄。傅淩霄及時側身,卻還是被箭簇劃破衣裳,剌開血肉。
“世子!”孟安看見傅淩霄受傷,慌了神,不料身後之人疾步上前,眼看就要砍中他後背,傅淩霄手裏的劍即刻丢出,替孟安擋開那一刀,但自己身邊的刺客卻抓到他的破綻,刀砍下,劈在他肩上。
他忍住疼痛轉身,将人一腳踹開。
孟安箭步沖上前,伸手扶住傅淩霄。
他們已然落在下風,對方占據優勢。傅淩霄和孟安兩人皆負傷,難以在這種情況下反轉。
刺客們已經開始慶祝:“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我還以為這秦安王世子身邊會有不少護衛呢,居然就一個。”
“早知如此,我們根本不用都來。”
另外一個刺客厲聲:“別廢話了,趕緊把他殺了,還得回去交差呢。”
“知道了知道了,”離傅淩霄最近的兩個刺客走上前:“這就送他上路。”
刺客手裏的刀舉起,正要落下時,被黑暗中射出的一支箭擋下。衆人皆詫異時,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方才馬車跑走的方向傳來,沒一會兒,就出現了一隊侍衛。
刺客沒料到還有這一出,想着趕緊動手處理掉傅淩霄,孟安擋在前,随後而來的侍衛随即将傅淩霄護住。
院牆上的刺客射出的箭也一一被擋下。
眼看情況不對,刺客也不戀戰,丢下煙霧彈,借着煙霧遮掩,立刻撤退。待煙霧消散,早已不見刺客的身影。
侍衛隊長走上前,向傅淩霄行禮:“屬下來遲,世子受驚了。”
傅淩霄道:“不是讓你們守在別院保護世子妃嗎?怎會來此?”
侍衛隊長解釋:“您的馬車突然跑回到別院前,但馬車裏沒有人,見馬兒受驚的模樣,屬下想您大概是遇到了危險,于是去請示了世子妃。是世子妃讓我們來這裏保護您的。”
傅淩霄微詫。
這麽晚了,她還沒睡?
他道:“先回去吧。”
侍衛隊長拱手:“是。”
有侍衛隊護衛左右,隐匿在暗中的刺客們沒再找到行刺傅淩霄的機會,今夜的刺殺只能作罷。
進別院大門時,傅淩霄被箭刺傷的右手手臂處傳來陣陣疼痛,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啃咬着他的血肉。
傅淩霄皺緊眉,不過是箭傷,以前也沒少受過,怎會如此的疼?不對勁。
回到房間,傅淩霄脫下外衣,查看手臂上的箭傷。先前箭簇劃過手臂,留下了一道一掌長的傷口,而原本應該泛紅流血的傷口此刻卻是烏黑的,疼痛滲透血肉快要鑽入骨髓,隐約還有些腐爛的氣息。
是毒。
傅淩霄瞬驚:“孟安,去找大夫!”
那些刺客果然是奔着要殺死他來的,不僅個個身手不凡,箭上竟還帶毒!難怪先前撤退得如此快速,原來是留有後手。
另一邊,姜歲院中。
姜歲坐在房間桌前,還在等傅淩霄回來完成與她的賭約,但尋常時的這會兒她早已睡下,故而此刻她正犯困,眼皮都快睜不開。她雙手捧着臉,腦袋時不時往下垂點兩下,又再擡回去。
芝兒慌慌張張從院子裏跑來,神色慌張,滿面着急:“世子妃,不好了!”
姜歲迷茫着轉頭,嗓音倦倦:“怎麽了?”
芝兒跑到她跟前:“是世子!世子回來的路上遇刺,受傷中毒了!他的手臂都快爛掉了!”
姜歲的瞌睡頓時醒了:“啊?”
芝兒扶着姜歲匆忙趕到傅淩霄的院子。
他們兩個人的院子不在一處,隔着步行一盞茶時間的距離。
姜歲稍稍喘着氣邁進傅淩霄房間,他面色和回來時已大不相同,連嘴唇都有些泛黑。
她走到床邊,看着滿頭冷汗,手臂血肉被毒侵蝕漸腐爛的模樣,啓唇:“你快死了。”
“……”傅淩霄掙紮着擡眼:“多謝提醒。”
姜歲在床邊坐下,伸手擡起他右臂至眼前仔細瞧了瞧,又嗅了嗅他傷口的氣味,随後放下:“濁烏蠍的毒。”
傅淩霄氣息微弱:“你懂毒?”
姜歲沒有回答,只道:“等大夫來,再花時間給你找解毒之法,你人都涼了。”
傅淩霄:“……”
姜歲看着他,問:“這回,是哪裏來的刺客?”
傅淩霄深吸口氣:“大概是那樁年輕女子失蹤的案子。先前是京府衙在辦,可失蹤的女子越來越多,他們沒有線索,無處下手,在請示陛下後将案子轉到了诏刑司。”
“刺客說,我多管閑事,大概是管了這樁本不該我管的案子。”
姜歲望着面色愈發虛弱的傅淩霄,眼神有些複雜。
似是猶豫過後,姜歲轉身:“芝兒,拿個空盆和一把匕首,随後再取一盆熱水和一條毛巾。還有,我房間梳妝臺最左側的抽屜裏,有個翡翠色的圓形罐子,拿過來。”
芝兒一愣,連忙點頭:“是,我馬上就去!”
姜歲轉回頭,發現傅淩霄正看着她。
她眨了下眼:“看什麽?”
傅淩霄問:“你會解毒?”
姜歲只說:“你目前的情況,等不到大夫來了,可願意信我一回?”
傅淩霄眼中顯映着姜歲的面容,忽的笑了下:“當然。”
姜歲提醒:“會很疼。”
傅淩霄道:“沒關系,我不怕疼。”
芝兒很快将姜歲要的東西取來。
姜歲讓人在外面侯着,不許人進來打擾。她将空盆擱在傅淩霄手臂下方,用匕首将他傷口處已經被毒腐蝕的血肉挖出來。
傅淩霄額頭冷汗直冒,臉色已是蒼白,不見血色。他緊抿着唇,沒讓自己因為疼痛喊出聲。
姜歲看了他一眼,繼續手裏的動作。腐爛的血肉挖出後,用熱水将外表的污穢清理幹淨,随後将翡翠色圓罐中的白色藥粉塗抹在他傷口處。
生挖血肉的疼痛與藥粉入傷口的刺激下,傅淩霄沒承受住,疼得暈了過去。
姜歲看着暈過去的傅淩霄,眼神微動,唇角輕抿了下。眨眼間,像是決定了一件事。
稍許後,她取來一只茶杯,拔下發髻中的簪子,朝準自己左手手腕劃下。傷口現,鮮血流入杯。
血滿杯,姜歲為自己止血,随後将杯子端到床邊。
她扶着傅淩霄的腦袋,将杯子遞到他唇邊。
傅淩霄嗅到些血腥氣,掙紮着恢複一絲清醒:“這是什麽?”
姜歲道:“藥。”
“喝了它,睡一覺,你就會好起來了。”她聲音放柔了些:“張嘴。”
意識不清明的傅淩霄沒有精神多想,順從着姜歲的話張開了嘴,将那姜歲口中的藥慢慢飲下。
他覺得奇怪,卻又分不清那到底是嘴裏的腥甜,還是自己傷口處傳來的血氣。
姜歲将傅淩霄慢慢放回原來的位置躺着,用手帕将他臉上的汗輕輕擦拭去。
傅淩霄,睡一覺,等你醒過來,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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