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施舍》

第29章 《施舍》

——唯獨愛不應該施舍，唯獨你我不能放手。

許惟跟沈朝已經戀愛八年，許惟今年三十三歲，沈朝二十六歲，許惟曾是沈朝的家教老師，沈朝高考後就跟許惟上床，迅速确定戀愛關系。

但這段戀愛談得太長，他們之間很少再有新鮮感。

許惟生日時，沈朝忙着公司上市，只托助理買一束紅玫瑰給許惟。許惟生日在12月，聖誕節那天，櫥窗裏擺着黃褐色姜餅人蛋糕，許惟買了一個，他沒問沈朝吃不吃蛋糕，他知道沈朝很忙。

他拎着蛋糕散了會兒心才回家，在門口看見助理抱着玫瑰站在雪地裏。他簽收完，将蛋糕遞給助理，托他給沈朝帶去，助理為難說：“沈總不是小孩，不愛吃甜食。”

許惟按捺下眼裏失落的情緒說：“好。”

半晌，他又喃喃自語說：“以前他還跟我說，他愛吃甜的。”

助理露出同情的眼神，說可以幫忙把蛋糕帶過去，許惟卻說不用。助理走後，他抱起花和蛋糕進屋，拴蛋糕的繩子斷了，蛋糕掉在地上。許惟趕緊将玫瑰丢在茶幾上，過來撿蛋糕，蛋糕摔得沒了形。他沒來由地鼻子發酸，一雙向來愛笑的眼睛變得水盈盈，他想憋住眼淚不掉下來，可是空無一人的房子還是讓他心酸地掉了眼淚。

曾經沈朝是一個很黏他的人。

十八歲的沈朝，身材高大，長相俊朗，愛穿着籃球衫反剪坐在椅子上，下巴枕着椅背，撒嬌大狗狗似的喊他“許老師”。

沈朝向來抵擋不住沈朝的撒嬌，每回都拿面包房買的小蛋糕敷衍沈朝，讓沈朝吃蛋糕閉上嘴，他好安心批改試卷。

沈朝說他最喜歡吃許惟買的蛋糕，很甜。

晚上十二點，沈朝睡不着，起來畫設計圖。他是室內設計師，原本有穩定工作，後來名聲大了有單幹的資本，開始做自由職業。

沈朝的公司，創投資金有一半都是許惟投的，這些年許惟攢下的人脈也都用來給沈朝鋪路。想到下周，沈朝的母親要他們回去，許惟就隐有不安。

淩晨，沈朝回來，許惟睡眠淺，醒了。沈朝洗完澡，穿着睡衣出來，渾身有種說不出的疲累，他撩開被子，擁抱許惟，低聲喊寶寶。

許惟轉過身，頭埋進沈朝懷裏說：“朝朝，祝我生日快樂，你快說。”

沈朝低低地笑了聲，親在許惟額頭上：“說了不準喊我這個名字。”

“我偏要喊。”

“嗯，好，你喊，就只給你喊，”沈朝略帶青色的下巴埋在許惟的短發裏，聲音低沉喑啞，道，“寶寶生日快樂。”

回沈朝父母家後，沈朝跟父親在書房談工作，許惟在客廳被沈朝的母親冷眼相待。

一向都是如此，如今同性并不能結婚，他跟着沈朝，在他們看來就是不像話。

一個男人有多自輕自賤才會跟着另一個男人，成為一個附屬品，甚至沒有任何法律上婚姻的保障。

回去是沈朝開車，許惟問他要不要分手，沈朝裝沒聽見，他打開車載音響，說起工作的事情，許惟又問了一次。

沈朝将車停路邊，許惟拉開車門要走，沈朝拽住他，有點無辜委屈地說：“許老師，你為什麽要跟我分手？是我不夠成熟嗎？還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是因為我爸媽……”

許惟聽到沈朝喊的稱呼，片刻愣怔，眼神柔軟下去，他揉了揉沈朝的頭發，說：“因為我們不合适了，你沒有你想象的那樣愛我，我也沒有以前那樣愛你。這是我們分手唯一的理由。”

沈朝搖頭說：“許老師，我愛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許惟拇指摩挲着沈朝單薄的嘴唇，很柔軟，他說：“我不愛你了，你是要我施舍給你愛情嗎？可是我自己都感覺不到愛了，又怎麽施舍給你？”

路燈暖橘色的光透過車窗照在沈朝臉上晶瑩的淚珠上，許惟動/情地仰起頭吻了他，他們在車裏吻了很久，許惟才推開車門離開。

離開前，沈朝沉默地把自己唯一的圍巾給許惟系上，他抓着許惟的手腕不放，許惟說了聲“朝朝乖”，沈朝就放手了。

過了兩年。

臨城煙花晚會的時候，許惟跟着朋友去參加。廣場上人山人海，許惟跟朋友走散，他坐在長椅上休息，旁邊突然響起一道清亮朗潤的嗓音，問許惟：“先生你好，旁邊的座位有人嗎？”

許惟擡頭，是沈朝。穿着一身長款黑色大衣的沈朝，看起來風度翩翩又十分成熟。在征得許惟同意後，沈朝緊挨着許惟坐下，他的黑色大衣裏鼓鼓囊囊，許惟問他衣服裏藏了什麽，沈朝不肯說。

許惟的朋友找過來，許惟要走，沈朝就在後面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跟着。目光時不時落到在許惟身上。

煙花綻放時，廣場亮起來，LED大屏上顯示許惟的圖像，上面寫：“寶寶，往後看”。

許惟轉頭，沈朝捧着玫瑰，黑色大衣已經癟下去，煙火點燃天空，仿佛也重新點燃了許惟對沈朝的愛意。其實許惟的愛，一直都來自沈朝，只要沈朝在乎他，那他就永遠都可以做沈朝懷裏的寶寶。

後來沈朝的朋友問起，說沈朝完全有能力找一個更年輕更漂亮的男人，甚至是好好找個女人結婚也未嘗不可，到他們這個地步，要什麽樣的人沒有。

沈朝給自己倒了杯酒，只抿了兩口，沾濕了嘴唇，說：“許惟教會我，唯獨愛不應該施舍，”他頓了頓，“離開他後，我才明白，唯獨許惟我不能放手。”

他坐了十幾分鐘就走，朋友問他走這麽快做什麽。

沈朝接下來說出口的每個字都仿佛在笑：“待久了渾身都是酒味，許老師不喜歡我回去一身酒味，怕他生氣，我先走了。”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