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這邊的宿舍是真不錯, 采光良好,使用面積寬裕,外面還有個小花園。

其他房間的構造江伽不清楚,不過阿喻這裏卧室書房客廳廚房洗手間應有盡有,外面還有不少公共作用的空間,還有個單獨的洗衣房,作為獨身公寓來說已經是優等配置了。

不過江伽走進房間就發現了明顯重新裝潢過的痕跡, 所有的一切對于一間宿舍來講都太過簇新了。

她擡手摸了摸嬰兒皮膚一樣幹淨滑膩的牆壁, 啧啧贊嘆道:“我只以為你愛幹淨,原來這麽潔癖啊?那你幹嘛非要到學校來住?住自己置辦的新房子不是更好?”

自然是住在學校兩姐弟有更方便的私人空間, 不過白言喻還是毫臉不紅的抹黑上一個舍友道:“沒有, 前面的人把宿舍弄太髒了,牆上到處是印子, 家具也髒的髒壞的壞, 所以幹脆重新來過。”

這話估計也就江伽這種對貴族學校沒有常識的人信,畢竟普通高中的宿舍确實搬進去之前永遠不知道前輩給你留下了什麽。

但這邊除了少數學生注重隐私拒絕之外。連房間打掃都定期有人做, 更何況把埋汰的環境留給下一個人, 這麽高的住宿費也不是白收的。

江伽打開行李箱幫他把衣物一件件分類挂好, 中午午餐時間挺長, 而且下午也是自習課, 倒是稍微遲到一會兒也沒什麽。

說了不給收拾房間的人結果一來就開始自覺自願的忙活,白言喻心裏暖暖的笑了笑,聽他姐的吩咐去廚房淘米先将飯蒸好。

江伽動作也快,兩個箱子的東西十來分鐘也就騰出來了, 到廚房電鍋裏已經開始散發米香。

她打開冰箱,從冰箱裏拿出食材,這還是她吩咐備的,阿喻雖然不至于是廚房白癡,但也僅僅是煮泡面知道加火腿腸和雞蛋的程度,哪裏知道該置辦些什麽。

家裏開餐館的動作要比一般人快,江伽兩個竈同時開火,一個燒湯一個炒菜,不一會兒就弄了魚香肉絲,麻婆豆腐,還有番茄雞蛋湯。

兩菜一湯兩個人足夠了,她做好的時候米飯也才剛好沒多久,半點不耽誤時間。

白言喻怕他姐燙着率先把湯端了出去,菜上桌米飯也盛好後頓時食指大動。

其實從小在歐洲長大的他口味比較偏西方,更何況國內的老家也不在這個省,口味也略有偏差,但就是沒有哪一頓飯能夠像現在這樣讓他胃口大開的。

姐弟倆正準備吃飯,就聽到客廳傳來了敲門聲。

白言喻不悅的放下筷子去開門,看見門口站着一皮膚黝黑,笑容燦爛,露出一口白牙的少年。

少年估計是搞運動的,體格看着就不錯,渾身洋溢着元氣和健康。

只不過白言喻這時候無差別嫌棄任何打擾到自己的人,尤其這家夥還賊眉鼠眼的透過門縫往裏看,就更讓他不悅了。

“有事?”他皺眉道。

少年收回目光,對他的臉色視若無睹,熱情道:“哦哦!我叫秦放,住走廊另一頭的,這層樓就咱兩個人住,哥們兒你叫什麽名字?以後一起玩呗。”

“所以呢?有事?”白言喻沒回答他的問題,趕人态度很明顯。

這時飯廳裏江伽遠遠的問了句“阿喻!外面有客人嗎?要不要進來坐?”

秦放聞言就打算從善如流的進去,可腳步一擡就被白言喻擋住了“現在不方便待客,請自便吧。”

說着要關門,秦放見他不接茬,忙抵住門道:“別別,哥們兒!實話告訴你吧,今天食堂有病,菜單裏全是亂七八糟的什麽玩意兒?”

“我昨晚才旅游回來,就指着吃兩口香辣下飯的家常菜,你看你這屋裏的香味都飄我那邊去了。”

“要不咱倆搭夥?放心,夥食費我會出的,碗我來洗怎麽樣?”

說完見他舍友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秦放有點急,平時沒什麽,出門在外一個多月真的是會瘋狂想念家鄉吃食,沒東西刺激還好,香味一勾上來那就跟煙瘾犯了一樣能忍?

正要繼續加籌碼,就見舍友往後一退,他一喜以為讓他進去呢,‘碰’的一聲眼前就只剩下一堵做工實在的木門。

白言喻若無其事的坐下繼續吃飯,江伽雖然離得遠,但這裏畢竟就這麽大的面積,稍微也能聽到門口發生了什麽。

她盛了一碗湯給阿喻,不贊同道:“搭個夥而已有什麽?你該讓人進來的,要一起住這麽久呢,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交兩個朋友多好。”

白言喻不置可否,他給人的印象并不孤僻,在人際交往中也能游刃有餘,交朋友沒什麽,但如果交朋友伴随着随時被打擾的風險,那就不是自己樂意見到的了。

江伽見他固執別扭,摸了摸他的腦袋,突然有點好奇他這些年到底過的什麽樣的生活。

有足夠多的關愛和重視嗎?那個人有沒有在母親的立場上盡心盡責?其他的家人呢?他至今為止的人生是不是一帆風順?

江伽迫切的想要知道這一切,但直覺卻拼命的叫嚣着阻止她直接問出口。

等姐弟倆吃完飯收拾幹淨廚房,又在這邊看了會兒電視小睡了二十分鐘的午覺才慢悠悠的離開宿舍回教室上課。

叫江伽以前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高三的生活是如此悠閑惬意,要之前的學校,還睡午覺呢?中午吃飯時間都能安排一張卷子給你做。

不過就是太惬意了,差點讓她忘了教室裏的情況跟自己弟弟那是兩個極端。

江伽踏進教室回到座位就看到自己的桌椅跟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樣了。

桌面上是用五顏六色的顏料筆畫的靈魂畫作,還有各種大字的親切問候,主要針對她的臉和智商那種。

然後本來在課本和文具在散落得到處都是,被劃破的,掰斷的,水浸的,總之她的位置像五個熊孩子在這裏玩了一個小時揚長而去一樣。

這時候上課鈴已經打了,所有人都已經回到教室,視線聚集到她這邊,惡意的憐憫的幸災樂禍的事不關己的,顯得江伽這片像打了聚光燈一樣,格外突兀。

老師走進教室就看到了這狀況,不過他沒說什麽,倒是提醒到:“江伽同學,上課了不坐下嗎?”

江伽擡頭,意外的在這種讓人窒息的尖刻氛圍中臉上卻沒有尴尬難堪。

她看着老師,用問今天作業一樣稀松平常的語氣道:“老師,新課本随時都給補吧?”

“嗯!”老師一愣,順口回答:“教務處可以領,你找班主任披一張條子就是了。”

“座椅學校都不缺吧?”

“不缺,同樣的流程,你現在要換嗎?”

“不用不用!”江伽揮揮手,頗有些稀罕道:“我就是先問問,這塗鴉挺有趣的,等新鮮勁過了再說。”

“哦——哦!那就坐下上課吧。”老師對這學生的心大有點反應不及。

卻見到江伽緊接着掏出手機咔咔咔以各個角度把桌面拍了幾張照片,尤其是那些文字還做了特寫。

他提醒道:“江伽同學,上課禁止玩手機的,收起來。”

“這就收!”江伽麻利的一邊将手機放回口袋裏,一邊随口解釋道:“我就是對新同學認識不全,字跡也不怎麽了解,接下來還有一年的時間呢,不用急!”

然後她的眼神一厲,用特別飄忽詭異的語氣說:“等找到了這些字的主人,就一個個還回去,字亂丢可不是好習慣。”

“以免再次發生這種情況,就用刀和顏料刻在它主人的皮膚上吧。”

教室裏某幾個人聞言頓時覺得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一涼,雞皮疙瘩突然都冒出來了。

老師哪裏在優雅的貴族學校聽到過這種社會的恐吓?忙要喝止,江伽已經先一步氣勢一變,變成了一臉笑眯眯啥事沒有的樣子。

“開玩笑開玩笑,人的皮膚又不是字帖,哪能随便寫字呢?哈哈哈!”

可你剛剛表情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江伽不按套路出牌的反應讓一些缺乏行動力凡是只知道敲邊角的人稍微收起了心思,打算繼續觀望。

然而畢竟這些人大多都是家裏捧着長大的富家子弟,論膽大無畏水準絕對是在平均線上的。

江伽把殘破的書本文具收攏起來,高三的資料還是挺多的,她抱在懷裏都快疊到自己下巴了。

正往教室後面的垃圾箱裏面扔,就聽到有人不滿道:“等等,可以不要扔教室嗎?這麽多書,值日生扔垃圾的時候很重的。”

江伽回頭,見是一個女生,對方皺着眉看着她和她手裏的書,一臉嫌棄不耐煩道。

江伽笑了笑,然後在對方的目光中一股腦将書扔進垃圾箱。

“喂你——”

“原來還有值日生這個安排的啊?我還以為不是學生負責教室的清潔呢。”江伽回到座位坐下“既然是值日生,沒有做到維護工作,那麽收尾的時候工作量變多,那能怪誰呢?”

女生被這給人添麻煩毫不以為恥的态度激怒了,正要開口,老師就開口制止了。

雖然有些争端他們沒辦法管,但還是不至于連維持課堂紀律的權利都沒有。

“好了,上課時間都少數兩句。江伽同學,你沒有課本沒問題嗎?”

“沒問題!”

江伽就這麽無所事事的度過了這節自習課,期間她回頭看了看顧則北,對方沖她笑笑。

這種不痛不癢的試探誰都不會當回事,只不過江伽突然回想起中午在洗手間被她掄牆上的女生。

她剛剛特地看了一眼,好像真的不是她們班的啊,沒想到第一個行動的顧則北的擁簇居然是外班的。

下課後她去辦公室找到班主任老師,在對方的欲言又止中開了批條重新領了書。

雖然很大的概率存活不了多久,不過課還是要上的,也就是麻煩一點,多跑幾趟了。

除此之外今天一天好像就這麽不鹹不淡的過去了,放學後江伽拎上書包從後門離開教室。

剛踏出門就感覺到後面跟過來一人。

“這個班裏和平太久了啊,居然做事這麽粗糙沒有計劃性。”顧則北側過頭,和江伽并列而行道。

江伽點了點頭“對,連基本的功課都不做做,雖然這種無孔不入的排擠殺傷力也不小吧,但對症下藥是吧?”

“就比如今天,多尴尬!你說中午才吃完午飯就急匆匆跑回來的那幾位不是百忙一場嗎?”

顧則北笑容一獰,随即又一秒還原道:“也是,就算是我也沒想到他們這麽沒用。”

“不過這種事摸索起來總是進步一日千裏的,更何況只是節奏沒找回來而已。”

說着彎腰湊近江伽面前,笑眯眯道:“今天讓你失望還真是不好意思,今晚就回家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吧,畢竟接下來時間還很長。”

白言喻怕他姐放學就更陸家那兩個走了,特意放學就來他們這裏找人。

結果才上樓就看見今早在禮堂的那家夥和他姐姐有說有笑的一起走出來。

他們臉上各自都表情輕松,像是在讨論什麽有趣的話題,那家夥甚至加快腳步走到他姐前面然後回頭湊那麽近面對她。

白言喻本來見到姐姐時雀躍的心情一下子就凝結了,看着那混蛋的輕佻樣整個人直冒黑氣。

這時候顧則北說完話準備轉身離開,他們現在的位置正好在樓梯口。

才轉身腿就絆上了什麽東西,重心一亂往前傾去。

下面正好就是樓梯,還好身體本能的應激反應夠快,裏欄杆又近,他慣性的一把抓住欄杆,才避免了從樓梯上跌下去的厄運。

可饒是這樣也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剛剛他可是頭朝前傾的,要真的摔下去指不定會發生什麽事。

他惱怒的回頭,這時候樓梯間的人已經很多了,放學的學生全都湧了出來,來來去去的分不清誰剛剛在那兒。

雖然那女人應該是想一腳把他從樓梯上踹下去的,但她那時候的位置明顯不可能。

顧則北巡了一圈無果,只得瞪了江伽一眼悻悻的離開了。

江伽這時才看見她弟走過來,疑惑道:“你不直接回宿舍嗎?”

“我送你回去!”白言喻對剛才的事有點可惜,但注意力仍舊回到姐姐這邊來。

江伽聞言又好氣又好笑“你住校把我送回去,然後你自己又回來?這不沒事找事嗎?”

“行了行了,你自己回宿舍,記得吃晚飯,餐廳的東西不喜歡就用中午的剩菜炒個炒飯,早點休息啊!”

白言喻悶悶的“那你以後就跟那兩個家夥一起來來去去啊?他們家難道只有一輛車嗎?”

“你以為你姐幾百斤呢?一個車廂還塞不下是吧?”江伽見他實在不高興,無奈的揉了揉他的頭發“別撒嬌啊!明天中午給你做好吃的,聽話!”

白言喻還能怎麽辦?只能不情不願的把人送到校門,坐上了雙胞胎的車。

那個脾氣暴躁的傻逼從車窗裏看見他,一副看沒斷奶小孩的鄙視,兩人忍了又忍才沒沖對方豎中指的。

江伽坐上車就看到他倆遙想對望的樣子,噗嗤一笑“你倆好像兩條龇牙咧嘴的奶狗哦!”

佑希就跟氣得鼓脹的河豚被兜頭紮破一樣,頓時就炸了“誰是奶狗?那個沒斷奶的才是奶狗,真要比喻我也是威風凜凜的狼狗——呸!都是你,又把我帶溝裏了。”

江伽和辰希樂呵呵看着他炸毛,一路上鬧哄哄的回到了家。

結果發現陸見希居然比他們還要早到家,當然老四延希也已經回來了。

對了,延希這學期升入高中,但并沒有和他們念一個學校,說是家裏學校都是同一撥人,看着膩。

所以去了另外的高中,并不是私立學校,但在本市也是數一數二的。

本來延希還想住校,當然不是阿喻那樣超出常規的宿舍,就是普通的四人間宿舍那種。

不過陸見希沒有同意,說是老四看着老實,但有時候冷不丁就會給人找點事,甚至比老三還出乎意料,所以時不時的還是得拘着他。

就這麽毫不避諱對弟弟的不信任,兄弟——親的。

晚餐過後,雙胞胎和延希準備去另一棟樓的電影院看電影,有一部最近剛上映口碑不錯的進口大片送來了片源。

辰希問江伽去不去,江伽還沒決定,陸見希便替她回道:“你們先去吧,我們要說點事,一會兒我帶她去看。”

辰希了然,他心思通透,稍微想想也就差不多明白了,見老三還想問什麽事,便強行拉着遲鈍的弟弟離開了。

江伽有些驚訝,說起來她在這裏也住了有小二十天的樣子了,和雙胞胎倒是越處越好,不過和陸見希和陸延希也就是早晚還有餐桌上點頭打招呼的程度。

陸見希雖然也僅僅比她大不到兩歲,但上位者的權利與氣質很難讓江伽當做雙胞胎一樣的同齡玩伴一樣看待。

其他人走後,陸見希目光落在江伽身上“一起去茶室坐坐吧?”

江伽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要說陸見希的生活作息,确實不像一個不滿二十歲的男孩子,他甚至和一群品茗的老人坐在一起恐怕都不會顯得浮躁。

江伽是不喜歡喝茶的,哪怕瓶裝的紅茶綠茶也不喜歡那味道。

不過經由陸見希的手泡出來,那一氣呵成的優雅和專注,即便是一頭嚼牡丹的牛,都不忍心辜負最終被傳到手裏的一盞清香。

江伽試着用嘴唇沾了沾——

算了,還是不去試圖理解鐘愛苦味飲料的人的味覺了。

陸見希見她這樣唇角勾了勾,不過在笑意還未暈開前,又恢複了平時的面無表情。

“小時候爺爺格外喜歡把我帶在身邊,所以作息和愛好難免偏向他,不習慣就放下吧。”

江伽聞言真的就放下了,她是從來不會在味覺上委屈自己的人,毫不誇張的說,她就沒強迫自己吃過不喜歡的東西。

果然陸見希也不介意,他也不是喜歡把時間太過浪費在無意義的寒暄上的人。

見江伽神思清明,便開口道:“則北從出生開始就和我們一起長大,他是家裏的幼子,又和大舅舅相差了近三十歲,所以家裏對他的嬌慣一向毫無原則。”

江伽知道他找自己十有八九是談那傻逼的事,聞言也不置可否,示意他繼續。

陸見希接着道:“我們母親其實比起我們幾個,更偏疼則北一些。外祖母執意高齡生下則北,沒過多久就體弱去世了。”

“所以母親難免對他傾注了更多精力,就連當初母親意外去世,也是因為則北突然吵着要姐姐,半夜趕去那邊的時候發生的車禍。”

“那時候我們都還小,但懂事之後則北一直活在自責與痛苦之中,所以我們之中如果誰最不可能放下對母親的牽挂,那就一定是則北。”

江伽聞言有些驚訝,她就說一個已經過世十幾年的人了,那傻逼估計當時還沒有記事呢,哪裏來這麽大的怨憤和不平?原來中間還有這一出?

小孩吵鬧任性造成的噩耗确實讓人唏噓,對方長大後懂事的第一步就是明白自己身負罪孽,不管對于哪一方都是痛苦。

不過江伽卻認為這和自己并沒有關系,都第一次做人,誰有義務遷就誰了?

陸見希卻突然話題一轉“今天開學,則北又找你不愉快了吧?”

江伽了然,結合到陸見希說話的前後順序,也不否認:“你該不會讓我看着他情況特殊的份上,讓我忍着點他吧?”

陸見希聞言輕輕的搖搖頭:“不,我希望你不要留手,趁着這個機會把他收拾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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