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吃我一拳

第3章 吃我一拳

沈氏最近收購了一個因經營不善，面臨倒閉的老牌公司。過程進行地挺順利，現在已經到收尾階段了。會議室裏，陸識淵正在聽着項目負責人給自己彙報工作。他注意到沈宣霆的座椅是空着的，已經有好幾天都沒看見他來公司了。

他摸出手機來給江哲發消息尋問沈宣霆的近況。

一分鐘後，江哲回複：他那天離開公司就去找沈董了，但是沈董沒見他，他就回了林家。也沒說什麽時候回來上班，倒是被記者拍到不分晝夜出現在娛樂會所。

陸識淵放下手機，擡頭一看負責人彙報完畢，正等着他的示下。

“好，很好，就按正常步驟繼續推進，低調一些。”

“好的。”

會議結束，與會人員陸陸續續離開。陸識淵低頭看着放在眼前的收購合同，盯着被收購的“天星公司”幾個字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他的愣神，接通後聽到對方的聲音，臉色變了變。

一個小時後，陸識淵驅車來到一家馄饨鋪子。正值中午，來吃飯的人還挺多。陸識淵走進店裏，環視了一圈，終于在角落裏找到了跟自己約好的人。

“王總，中午好啊。”陸識淵走過去，在對面坐了下來。

混沌鋪子對面就是馬上走完收購程序的天星公司，而眼前是個頭發灰白上了年紀的中年人正是創立天星公司的王總。在商場奮戰了四十年有餘，沒想到臨退休的年紀眼睜睜看着一手經營的公司馬上要成為別人的了。

這種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王總沖陸識淵笑了一下，叫來服務生：“給他來份跟我一模一樣的馄饨，不要香菜。”

陸識淵也笑了一下。

服務生很快端上了一碗滾燙的混沌，王總擡手示意，陸識淵拿起勺子，一邊吹一邊咬着開始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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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無言地吃完了這頓簡單的午餐，陸識淵拎起小茶壺先給王總倒了一杯水，再給自己倒一杯。

王總看着他：“我們認識有十年了吧，陸總？當初你還在上學，就已經來天星參觀，實習期也選擇了天星，畢業之後更是直接做了我的助理。我一直帶你，你很有天賦，當時想着再磨練你個一兩年，就開始重點培養你。”

陸識淵真心真意：“我一直記得王總對我的提攜之恩。”

王總笑了：“當年你選擇在天星危難之際毫不猶豫跳槽到沈氏，對你來說是個非常正确的決定。看到你如今這樣風光，我的心裏真真切切是有一點點欣慰的。證明我的眼光很好，你是個很有能力的人。”

陸識淵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放下杯子：“王總，沈氏收購您的公司，并不完全是趁人之危。這些年來，天星幾乎沒有發展，您撐得也很辛苦，是時候該退休享享清福了。我會盡力給你争取最大的利益，做好一切善後的工作。”

王總點點頭：“是啊，我是該停下來享受人生了。但是你呢，小陸？”

陸識淵看着他，不解。

“這些年來，你在沈齊那樣的僞君子身邊，為他沖鋒陷陣擦屁股，極盡讨好，甚至不惜得罪林家......究竟是為了什麽？”這個王總的眼睛裏有種痛心疾首的情緒蔓延開來，“你離開天星的時候，我想了很久一直百思不解。在我看來，你絕對不是一個背信棄義的人。你為什麽要拼盡全力留在沈氏，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陸識淵輕輕深呼吸：“很高興今天王總找我敘舊，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奉陪了。下次有機會，我約您出來喝茶。”

陸識淵說完就起身要走，王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跟着沈齊為虎作伥，會有倒下去的那一天的.......很多人都盼着呢.....這些年來你做的這些事.......會有報應的。”

陸識淵頓了一下步伐，還是揚長而去了。

陸識淵的情緒受到了一些影響，他駕車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開着。一個不留神，差點還闖了紅燈。他把車子停靠在路邊，擰開了音響，放起舒緩的古典樂。

他閉上眼睛，眼前浮現他上小學的一個午後。他背着書包，跑得氣喘籲籲。奮力擠開圍觀的人群，看到一個倒在血泊中的人，那是爸爸。早晨他還送了自己上學，現在卻血肉模糊躺在這裏.......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哎，怎麽這麽想不開啊？”

“聽說是公司破産了，欠了一屁股債，還不起就跳了。”

“我看他站在樓頂上猶豫了很久，肯定還是舍不得的.....”

“老婆孩子可怎麽辦啊。”

醫護用擔架擡走了爸爸，警察攔着不讓陸識淵靠近。他追着救護車跑，耳邊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聲，什麽也聽不見。

忽然一陣頭暈目眩，他一頭栽倒在地上......

音樂戛然而止，陸識淵睜開了眼睛。遠處江面上傳來貨輪的轟鳴聲，他戴上眼鏡，直起身子。

前方是C大的老校區，竟然不知不覺來到了這裏。很長時間沒有回來看看了，想到這裏，陸識淵過了馬路，将車子停在了校門口不遠處的林蔭下，然後下車，刷身份證進了C大的校門。

C大是全國重點高校，陸識淵在這裏念書的時候成績優異，連續拿了四年的獎學金。畢業離開這裏快十年了，除了有兩次以知名校友的身份回來參加兩次活動，其他時間再也沒有回來過。

校園裏的很多場地都擴建了，食堂也比之前更加豪華。他漫步在體育場旁邊的林蔭道下，看着來來往往朝氣蓬勃的學生，恍然想起來，自己虛歲已經三十了。

歲月催人老啊，曾幾何時，自己還是祖國的花朵，初升的太陽呢。

露天籃球場上的歡呼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過去，看見十幾個青春少年正在打籃球。他們肆意張揚，在太陽下揮灑着汗水.......

“咦？”陸識淵看到一個身影。

有個運球的身影從他跟前跑過去，頭發炸開，淩厲的下颌線上挂着汗珠。身材高挑，一雙腿筆直修長有力，跑起來抓人眼球。

這不是前幾天看到的“小葉子”嗎？

他穿着無袖體恤和短褲，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跟T恤裏若隐若現的胸膛後背皮膚有着明顯的黑白分界線。

他動作敏捷，閃避阻擋，跨步上籃，進球！場邊響起歡呼聲。

陸識淵的身邊站着幾個女生，她們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在那個小葉子的身上。偶然能聽到她們小聲說了“好帥”“好喜歡”的話。

陸識淵腦海突然靈光一閃：這不就是......簡簡單單的喜歡嗎？這些女生的反應，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小葉子打着暫停的手勢，氣喘籲籲跑到邊上，從衣服堆裏翻出來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對打球的小夥伴說：“我時間到了，得走了！”

“行吧行吧，那邊，換人上！”

陸識淵看着他接過一個女生遞上的礦泉水，說了聲謝謝，然後抓起背包，風風火火從自己跟前跑過去了。

風中有他一閃而過的汗味，陸識淵看見他腳上的球鞋，又髒又破。

心髒莫名地震動了一下。

收購的事情塵埃落定，陸識淵上任之後輝煌的戰績又添一筆。他給沈齊打去了電話彙報了工作，沈齊似乎并不關心這個，問他要不要過去陪他喝一杯。

“沈董，今晚不行，我得去招待一下政府那邊的人。”

沈齊似乎挺失望，哦了一聲，挂斷了電話。

陸識淵把江哲叫進來，給他發了個地址：“你去這個店裏提走我定的兩瓶酒，送到別墅那邊。跟沈董說，我會盡快給他找到想要的。”

江哲問：“那晚上飯局結束，我要來接你嗎？”

“不用，我不喝酒。”

如果是簡單的應酬，陸識淵可以安排公司其他人來。但是這畢竟是政府方面的工作人員，平時很多事還需要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行個方便，也就不能怠慢。

在星級酒店請了頓昂貴豐盛的晚餐。酒過三巡，這些人拍桌子說着葷段子哈哈大笑。陸識淵察言觀色，知道他們并不盡興，于是出去打了個電話，定了個高級會所的貴賓廳。

這個高級會隐蔽在一個商業區裏，外觀跟普通的寫字樓沒什麽區別。但是內部裝飾仿佛歐洲皇宮一般華麗。進出的客人非富即貴，采用vip預約制，普通人進都進不來。

貴賓廳裏，陸識淵對站成一排的美女們微笑：“請各位，好好招待我的客人。”

這些人摟着美女搖着骰子吃喝玩樂的時候，陸識淵站在走廊上給江哲發消息尋問沈齊那邊的情況。江哲回複說一切順利，接着又問了一遍要不要來接。

陸識淵照舊說不用了。

剛放下電話，就聽到了一陣騷動。他回頭看去，走廊上擠了好些人，吵吵鬧鬧的好像是打起來了。他認出來其中一個人是今晚他帶過來的稅務局某科長，暗叫不好，趕緊三兩步沖了過去。

“松手！松手！”

“我打死你！”

“哎哎哎，別打了，別打了......”

陸識淵和會所的安保還有趕來的經理将纏在一起的兩人分開，等他看清了那個揮拳頭的人，吃了一驚：“是你？”

話音剛落，對面張牙舞爪，一拳打了過來。

陸識淵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他艱難地睜開腫痛的右眼，看到了眼鏡片碎裂成了蜘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