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無言以對

第50章 無言以對

小區門口有個24小時便利店，賣的一款金槍魚三明治特別好吃。陸識淵不想做飯的時候，就來這裏打發一頓。收銀的小姑娘第一次見他用紙幣付款，拿着掃碼機都愣了。

店裏暖氣開得足，進來坐下沒幾分鐘，臉就熱烘烘的了。

三年未見，葉浔早已褪去了剛剛邁入社會的懵懂青澀，變成了一個男人的樣子。以前他總笑話自己梳油頭，現在他自己也梳着油頭。裏外上下名牌加身，一副富家少爺的打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識淵覺得他似乎又長高了些。

連日來被跟蹤導致的不安感在這個人出現之後，徹底消失了。陸識淵挺無語，他沒料到兩人再次相見會是在這樣突然的情況下，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頭皮莫名有點癢，陸識淵隔着帽子抓了抓。

上次見面已經是相顧無言了，現在更是沒話可說。何況，這家夥一直挂着一張臭臉，盯着自己身上這件威廉的大衣看，活像自己欠了他很多錢一樣，弄得陸識淵壓根不想直視他。

鍋裏的關東煮好香啊，明天來試試。

陸識淵正想着有的沒的，葉浔突然打破了這尴尬的沉默：“剛才那個老外是誰？”

“嗯？”

“是你之前提到的.....國外的那個朋友嗎？”

陸識淵點點頭。

葉浔的語氣挺不滿的：“他找你做什麽？”

陸識淵皺眉看向他，莫名其妙的，關你什麽事？

葉浔見他不說話，又看他雙手環抱向後靠拉開跟自己的距離，一張臉更臭了：“你該不是還想着跟那個家夥聯手再做些什麽壞事吧？你才剛出來，注意影響，離那種人遠一點。”

陸識淵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想到三年過去了，葉浔見到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教訓他“注意影響”，他算什麽東西？！

陸識淵噌地一下站起來，髒話到了嘴邊生生咽了回去。在葉浔詫異的目光中，他憤而離開了便利店。

葉浔看着他離去，懊惱地嘆了口氣。

這天晚上，陸識淵失眠了。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子裏走馬燈似的想起了以前很多很多事。

畢竟是深愛過的人，即使隔了三年的時間，葉浔一出現，還是輕易地攪亂了他的情緒。葉浔身上久違的那股熟悉的味道此時此刻仿佛就萦繞在鼻尖，揮之不去。

身體莫名發熱，陸識淵難耐地用腿夾住了被子......

一夜就這樣渾渾噩噩半夢半醒，太陽曬屁股的時候，陸識淵打着哈欠坐起來。頭暈目眩的，四肢無力，非常地不舒服。

他想了一晚上，做出決定：離開C市，先回趟老家，之後的事情麽就再說好了。

他忍着頭暈的不适着手去收拾行李，剛在紙箱旁邊蹲下，就聽到了敲門聲。有了沈宣霆叮囑在前，這回陸識淵警惕起來，不會輕易開門了。

這老舊的門上面沒有貓眼，等了一會敲門聲還在不間斷響起，外面的人并沒有放棄的打算。陸識淵隔着門問了一聲：“是誰？”

外面沒有應聲，敲門聲還在繼續。

陸識淵決定不予理會，轉身要回來，卻聽到外面傳來葉浔的聲音：“是我。”

猶豫了一分鐘左右，陸識淵還是開了門。

葉浔還是昨天的那副打扮，只是多了一雙烏黑的眼圈，滿眼都是紅血絲。陸識淵都懷疑他是不是昨晚直賴在這裏沒走。

“不讓我進去嗎？”葉浔啞着聲音問。

陸識淵怕吵起來影響到對門的鄰居，無奈松開了門把手。

葉浔自己推開門走進屋子，站着環視了一圈。非常簡陋的環境，老舊家具散發出一股沉悶的木頭味道。

陸識淵是很講究生活質量的人，什麽都用最好的，自己不想動手收拾家務就一定會叫鐘點工來做，什麽時候......忍受得了這樣的“艱苦條件”？

陸識淵去陽臺上收了自己的換洗衣物，回來坐在沙發上一一疊好。沙發上搭着昨晚那個老外送給他穿的大衣，葉浔看着就生厭。

他慢吞吞走到陸識淵對面坐下，陸識淵視他如空氣，一個眼神都沒給。

葉浔躊躇了半天，嗫喏開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陸識淵疊衣服的動作停了下來，皺眉：怎麽誰都要來問自己接下來什麽打算？真是奇了怪了，我什麽打算跟你有關系嗎？

“哎呀好了！別一個個都跑來說！煩不煩？！”有了沈宣霆打預防針，陸識淵直接一個暴躁起來了，“我會離開C市，離你們這些人遠遠的，行了吧？！”

他突然發火把本來就心虛的葉浔給吓得不輕，眼神裏滿是驚慌：“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

“我.......”葉浔低下頭，雙手扣在一起糾結着擰來擰去，“我.....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陸識淵抱起了胳膊，等着他的下文。

葉浔鼓起勇氣，擡起頭看着他：“我的事，你應該都聽說了吧？”

陸識淵猜他說的是關于他是魏志遠孩子的身世。

“姓魏的......又要送我去國外讀書......”葉浔說，“這次，我不能不去了。”

真奇怪，他怎麽用姓魏的來稱呼魏志遠？他們之間......不和嗎？

“我是想.....”葉浔稍稍傾過身子，離陸識淵近一點，“你跟我......一起去國外吧。”

早晨起來，陸識淵就覺得頭暈，剛才發了一頓脾氣只覺得腦袋暈得不行，直當自己聽錯了：“什麽？”

“你......你跟了我吧.....”葉浔終于把自己別扭的話說出來了，“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這件事.....你現在無親無故的，又沒有出路，很容易被那些人欺負......你跟着我出國，我能照顧你。”

陸識淵嘴巴微張，眉頭皺到一起，一臉不可思議。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側着腦袋讓耳朵靠近一些。

“我想清楚了，就算姐姐她怪我我也......我也想這麽做，就讓我面臨良心譴責吧，我可以忍受......”葉浔只想一鼓作氣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完全沒顧及到陸識淵黑下去的臉。

“葉浔？”陸識淵聽不下去了，搖了搖頭。他用非常平靜的語氣罵了髒話：“我以為三年過去了，你起碼能長長腦子，結果還是這麽傻逼。”

葉浔懵了：“什麽意思？”

“你該不會覺得自己放下了深仇大恨，以德報怨的精神特別偉大吧？做出這個決定一定覺得很委屈吧？”一陣又一陣的頭暈惡心直沖上來，陸識淵閉上眼睛摸了摸額頭，“你別自我感動了，你剛才的話很搞笑你知道嗎？”

想過被拒絕，但是沒想到會被這樣直白戳中心思，葉浔臉一紅。

“好了，你快走吧，別來煩我了。”陸識淵把疊好的地方抱在胸口，起身往卧室裏面走。

葉浔一下子站起來，抓住他的手腕：“那你要去哪？”

“你自重！”

“你是不是......要跟那個外國人走？”

“是又怎麽樣？關你什麽事？！”陸識淵用力掙脫他的鉗制，手上的衣服掉落一地，“離開這裏，立刻馬上！”葉浔站着不動，陸識淵火大了，直接上手推他：“快滾！”

頭暈目眩的感覺更強烈了，眼睛忽然一黑，天旋地轉，身子不聽使喚，重重摔倒在地上。在失去意識之前，陸識淵聽到葉浔焦急的呼喊聲：“陸....師兄？師兄？！”

昨晚上在江邊吹了冷風，晚上睡覺也沒好好蓋被子，半夜體溫身高開始發燒了陸識淵都不知道，起床頭暈這些症狀他也只當是自己沒睡好弄的，直到被葉浔的話氣得冒煙，一激動大腦直接擺爛運作，他暈倒了。

這會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渾渾噩噩醒不來，耳邊卻能聽到醫生和葉浔的對話。

“喂點退燒藥，多喝點水.....太瘦了，有些貧血。是不是早上也沒吃飯？低血糖了。”

“是吧....”葉浔自責

“沒什麽大事，等醒了吃點東西就行。出院之後多吃點豬肝紅棗枸杞之類的補補氣血就好。”

“謝謝醫生。”

安靜的病房裏只有陸識淵輕微的呼吸聲，葉浔看着他蒼白的一張臉，心裏不是滋味。陸識淵的毛線帽歪了，露出了一點鬓角。自從被沈宣霆笑話了之後，他立刻買了帽子戴上，除了洗漱睡覺，沒有摘下來過。

葉浔彎腰把帽子給重新戴好，手指不小心觸碰到溫熱的臉頰，就舍不得拿開了。

這人還是睡着了好些，醒着會瞪眼罵人。罵得真狠啊，葉浔心生畏懼，拿開了手。

葉浔在醫院附近的早餐店買了些小籠包豆漿回來，推開門看到陸識淵已經醒了。他正歪過身子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夠不到差點打翻。還好葉浔動作快，三兩步過來，穩穩接住了杯子。

吃了退燒藥後一點力氣也沒有，陸識淵看到是他在旁邊，兩眼又是一黑。葉浔半摟着他的肩膀，喂了水到嘴邊。陸識淵閉着眼一口氣把杯子裏的水喝光了。

“我買了早餐，你吃點？”

陸識淵困倦得很，擺擺手又躺下，下一秒就睡着了。

葉浔給他蓋好被子，搬來椅子坐在床邊守着看着他。陸識淵說他可笑，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可笑。明明是該恨他的，可是眼睛和心髒一時一刻都離不開他。

他拒絕了自己的提議，接下來，該怎麽辦呢？葉浔愁得不行，重重嘆了口氣。

手機響了，陸識淵腦袋動了一下。葉浔連忙按掉，看了一眼是魏志遠打來的。陸識淵重新睡着，葉浔放輕腳步出門回電話去了。

“喂？”

電話裏魏志遠的語氣很不好：“你昨晚在哪？”

葉浔壓低了聲音問：“什麽事？”

“你現在給我回來！”

葉浔還沒來得及說不，那邊電話就挂了。他煩躁地很，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回身推門看了眼床上睡着的人，然後帶上門快步離開。

葉浔走了沒多遠，陸識淵就睜開了眼睛。

一個小時後，陸識淵拎着包出現在了老舊的汽車站。

江哲說得沒錯，葉浔的确瘋了，還瘋得厲害。再不走，這家夥不知道還要做出什麽傻逼的事情來氣自己。

排隊上車的時候，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街道和天空。

C市這個助力他，又埋葬他的城市，以後大概率不會再來了。愛過也恨過，所有的事情該畫上句號。自己還有漫長的幾十年人生要過，一切向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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