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一地雞毛
第51章 一地雞毛
葉浔頂着一張憔悴不堪的臉回來了,魏志遠坐在沙發上看新聞,彼此也沒給個對方一個好臉色。
葉浔走近了一些,冷冰冰地問:“什麽事?”
這樣一副‘有事就快說,沒事別來煩我’的架勢着實給魏志遠添堵。他擡頭看着這個便宜兒子,心裏止不住的嘆氣:真是拿他毫無辦法。
魏志遠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妻子身體不太好,後來就沒有繼續再生養。三年前,當他知道自己有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是無比震驚竊喜的。帶着困惑和期待,他在醫院看到了葉浔,只那麽第一眼就喜歡了。
葉浔帶着他媽媽的骨灰回老家之後,就斷了跟C市的聯系。魏志遠必然是不肯讓他這麽一個大好青年在異地自生自滅,就親自去接。哄了好久,磨破了嘴皮才讓他點頭同意跟自己回來。
魏志遠也算是有些良心,為了認回他,不惜名譽掃地,妻子分居了,工作也沒了。他雖然遺憾,但是并不後悔。在他看來,抓緊彌補這個吃了很多年苦頭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畢竟不是自己親手教育出來的孩子,葉浔的脾性完全跟他合不來。魏志遠遵循家風希望把他培養成一個翩翩書香公子。但是葉浔野蠻生長了這些年,自有他的一套行事邏輯,很不喜歡魏志遠對他的管教。兩個人經常為雞毛蒜皮的小事爆發争吵,回回把家裏搞得雞飛狗跳。每回這個時候,長輩就要出來維護葉浔,埋怨要魏志遠為什麽要那麽強硬地去改變他。
從C大拿到畢業證之後,葉浔日漸頹廢,整日無所事事,混跡在網吧,游戲廳,還有一些娛樂場所裏面.....魏志遠感覺到他有心事,卻怎麽都問不出來。直到有一次從沈宣霆的口中知曉了他摻和了陸識淵案件的事情,當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深怕葉浔走上歪路,又怕他停滞不前荒廢了人生,費盡心思,請來長輩游說,把葉浔送出國繼續深造去了。
本以為這是個能讓葉浔忘記不堪回憶的好辦法,誰曾料到葉浔在國外不僅沒有好好讀書,還受到一群洋鬼子影響,沾染了不好的東西,一再地曠課,嚴重到被學校發郵件通知給了魏志遠。
說不得,罵不得,更打不得,真的是毫無辦法了。因為他,魏志遠的頭發已經白了一半。
魏志遠放平語氣:“我聽說,那個人出來了?”
葉浔立刻像鬥雞一樣挑起眉:“你想幹什麽?”
他這個态度輕松地就把魏志遠給點燃了,他噌得一下站起來,指着他:“我還要問你想幹什麽?整天不着家,你是去找他了嗎?讓你去念書你不去,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憑什麽不管?我是你老子,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用我的,現在叫我不要管你?不管你你去街上喝西北風吧!”魏志遠被氣得,已經不講風度和耐心了。
聽他這麽一說,葉浔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樣忽然開始脫衣服:“我不要你的行了吧,我都還給你,你別管我的事了!”
“你幹什麽?!”
葉浔把脫下來的外套重重地摔在地上,接着又開始脫線衫。
魏志遠氣糊塗了:“你是不要臉了是吧?你要光着是吧?好,你脫幹淨!”
一個塑料藥瓶從葉浔身上掉在下來,滾到了魏志遠的腳邊,葉浔臉色刷一下子變得更難看了。
魏志遠彎腰撿起來:“這是什麽?你是不是還在....”
“還給我!”葉浔走過來。
“你跟我去醫院!”
“還給我!”葉浔蠻橫地從魏志遠的手中奪走了藥瓶。
他激動起來,動作沒輕沒重的。魏志遠被他推了一把摔坐在沙發上,眼鏡歪了,頭發都亂了。葉浔的眼神劃過一瞬的歉意,随即逃也似的離開了家。
魏志遠氣得用手按在心髒上,一個勁地嘆氣。
葉浔風風火火趕回了醫院,在走廊上平複了好一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确認沒有什麽異樣,才推開病房的門進去。
床上沒有陸識淵,只有一個護士在整理床鋪。
“哎?人呢?”
小護士沒好氣地說:“人啊,偷摸着跑了。你來了正好,把費用交了。”
跑了?葉浔懵了。
陸識淵是被旅游大巴的司機叫醒的,吃了退燒藥之後他一直犯困,直接一路睡回來了。屁股都快要沒知覺了,陸識淵拎着包艱難地下了車,站在了通往古鎮的路口。
路邊豎着一塊牌子:我在xx很想你。
經過了十幾年的漂泊,陸識淵又回到了生養自己的小鎮。此時已至黃昏,溫度下降了一些,他覺得有些冷。
大學生特種兵們三三兩兩拉着手,興高采烈經過他身旁,沖向古鎮。他卻有些近鄉情怯,只能邁着零碎的步子,慢慢向前走。
夜色下,青山綠水的古鎮淹沒在花燈的海洋裏。這兒早已成了社交平臺上“最美古鎮之一”打卡點,每日都要接待來自四方的游客。
主幹道上行走着穿華服拍照的帥哥美女,兩邊是特色商店餐館和客棧民宿。幾步一個奶茶店咖啡店,一不小心就碰到了牌牌:想你的風還是吹到了xx。
跟記憶中的街道大不一樣了,陸識淵邊走變皺眉:這個季節應該是旅游淡季,怎麽會有這麽多人來?真熱鬧啊,小時候在這條街跑來跑去的時候可沒這麽熱鬧。
他順着青石板路繼續往深處走,來到了村民聚居區。到了這裏,人流量才變少,也逐漸看到了一些記憶中熟悉景物了。
早年,政府為了打造古鎮旅游招牌,花了很大的財力物力整治環境,投建了新的基礎設施用來保障本地居民的出行。雖然到處都變得整潔寬敞了,可也無法避免地失去了以前古樸的味道。
一家古樸的民宿堂屋裏,忙了一天的老板正伏案按着計算器算賬。餘光瞥到個人影,擡頭看過來。一個衣衫單薄的男人拎着包站在門口,眼睛四下打量着堂屋。
老板探着脖子問:“是要住宿的嗎?有訂單嗎?”
陸識淵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老板覺得有些奇怪,從櫃臺裏走出來。走近了一些,借助門口的吊燈,他看清楚了男人的臉。忽然瞳孔大震,向後猛退一步,差點跌倒。
“老婆——老婆——”老板驚慌失措向後屋跑去了。
陸識淵有些無語,擡腿腿跨過門檻,進了堂屋。
接小孩放學的男人一進家門就催促孩子趕緊寫作業,然後伸頭進廚房問女人晚飯好了沒有。
女人把炒好的菜盛進碟子裏,說:“趙叔家的兒子回來了。”
“誰?”
“就你那個發小啊,姓陸的那個.....”
“嗯?他回來了?”
“是啊,剛聽見那邊吵吵鬧鬧的,我就站門口看了一眼,是他,沒錯。”
“那我得去看看,你們先吃吧。”
民宿門口站了幾個聞訊來看熱鬧的街坊,幾個女學生拎着行李箱從裏面走出來,慌慌張張離開了。
陸識淵坐在堂屋香案下的正位上,右邊客位上坐着的一對中年夫妻,正是他的親姑媽和姑父。
兩個人心虛又憤恨地斜眼看着陸識淵,時不時互相遞個顏色,催促對方說話。姑父那個色厲內荏的家夥,一對上陸識淵的眼睛就虛得不行,一個勁往姑媽身後躲。
剛才,陸識淵已經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把這間大房子轉了一遍,越看越無語。他怎麽也沒料到,屬于自己的私人住房,已經被這倆夫妻改造成了民宿,供無數個陌生人在這裏面吃喝拉撒。
發燒沒有完全好,又被眼前的這一切刺激地不輕,陸識淵感受到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地跳!
一路颠簸,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上。陸識淵的嗓子要冒煙了:“爺爺奶奶還有我爸媽的遺照呢?”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姑媽讪讪地開口:“在....後面的...雜物間。”
陸識淵皺起了眉,強壓着自己的怒氣。
“阿淵——”
陸識淵擡頭,看到是發小來了,終于有了些笑臉。他站起來,和發小擁抱。
“你回來啦,真好!”發小拽着他的胳膊就走,“走走走,到我們家吃飯。”
“哎,等等。”陸識淵讓他等下,轉而對對姑母姑父說,“我的東西放在我自己的房間了,誰也不要動。另外,我給你們時間清退掉這裏的游客,就今晚吧。如果我回來之後,家裏還是這麽多人,我會報警哦。”
姑父姑媽站起來要罵人,陸識淵已經被發小拖着離開了。
做作業的小孩好奇地打量這個沒見過的叔叔,陸識淵沖他一笑,他害羞地把臉埋進了作業裏。
“來,喝點咱們老家的美酒。”
發小給他倒酒,陸識淵伸手擋住了:“我還發着燒呢,喝不了。”
“哦哦,那,多吃菜多吃菜.....嘗嘗我老婆的手藝。”
一天沒有進食了,陸識淵不知道自己是餓得發暈還是燒得發暈。他吃着地道的家鄉菜,腦海裏閃回了一些畫面:有個家夥學做家鄉菜哄他吃飯。明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可對方的面容卻是那麽清晰。
發小讓孩子先吃飯再寫作業,回頭來對陸識淵說:“哎,你能回來真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你這房子的事,別着急上火。他們要是不還你,明天我陪你去街道辦事處問問,不行就去鄉鎮府要說法。”
“應該沒問題。”陸識淵可不想一回來就麻煩人,“我這情況特殊,明天要去派出所報到恢複戶口。”
“哦哦,害.....”發小悶了一杯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有咱們兄弟幾個在,不會讓你過不下去的。”
發小的老婆端着菜上桌,熱情地招呼陸識淵多吃點。他們的孩子端着個碗,一邊吃一邊偷偷瞅着陸識淵。發小催促他快點吃,吃完寫作業。老婆擰了他一把,要他不要在吃飯的時候催促孩子。一家人和諧美滿,羨煞旁人。
別人有妻有兒,生活有盼頭。自己拼搏多年,歸來是刑滿釋放人員,真是時也命也。
陸識淵心情郁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擡頭一口悶了。
從發小家吃飽喝足出來,已經很晚了。陸識淵說着不用送不用送,扶着牆東倒西歪往家裏走。遠處的街市還正熱鬧,天上卻是一點星辰都沒有。
胃裏不太舒服,他蹲在水溝旁邊嘔了幾下,什麽也沒吐出來。
這時候,有人過來攙住了他的臂膀,拉着他起身。陸識淵扭頭看去,是姑媽和姑父。
他們倆盈盈笑着說:“阿淵,我們有事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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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