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重構-3
第22章 重構-3
“你還能施法嗎?”迦涅低頭打量着自己的雙手問。
沒有動靜。
“喂。”
依然沒反應。
“阿洛?”
迦涅擡頭一看, 前方哪裏還有阿洛的蹤影。
她屏息等待了片刻,環顧四周,确認并不是阿洛心血來潮突然玩隐身捉弄她——先不論阿洛急着要救人,他們原本也不再是能這麽開玩笑的關系了。
她擡手确認。他系在她腕上的那根纜繩倒是還在, 但已經從中間斷開, 切面整齊。
好一條拉不斷、砍不斷、也燒不斷的繩子啊。她在內心嘲諷了一句, 這麽做能奇妙地緩解緊張感。
畢竟她現在面臨的狀況對法師而言是最糟糕的一種:
她的魔力基盤并未受損,卻無法從環境中汲取任何靈性, 也就不可能為她轉換積蓄更多魔力。而她身體內儲蓄的大量魔力雖然還在, 卻宛若突然失去出海口的河流, 茫然地流動着, 無法随心所欲地施展出來。
簡而言之,她現在成了空有龐大魔法知識的普通人。
迦涅咬了咬嘴唇,将一開局就跌倒的挫敗感咽了下去。
她在外面的分析不夠全面。除了隐匿封鎖,這片土地上還施加了多重帶有禁锢意味的魔法。
比如只有教會那樣規模的組織才有資源施展的大型法術:徹底壟斷一個區域與靈性之海的聯系,從根本層面禁絕魔法。
再比如幽隐教會擅長的特殊防護魔法:為進入某個區域定下條件,比如‘闖入的外來者必然獨自一人,結伴而來的陌生人必然失散’。
而最巧妙的是, 這兩種法術的魔力波動又恰好被圍繞小鎮的特殊封鎖掩蓋了過去。再強大的法師貿然闖進來, 也難免無計可施。
真想見識一下是哪位設計的這三重魔法。迦涅一瞬間萌發了強烈的好奇心。又是什麽樣的漂流物, 逼得引路人施展這樣的法術封鎖?
另外,不知道這片土地上的魔法禁令對魔法道具是否生效, 她需要找機會試一試。
至于和阿洛走散,反倒沒什麽大不了, 就算他不在, 她一個人也能應對。
現在迦涅身處一條陌生的小巷,是甘泉鎮她沒到過的區域。
非常安靜, 沒有人打開窗戶和家門。她往牆邊縮了縮,藏進拐角的陰影裏。
不遠處的空地上剛剛點燃篝火,兩個手持棍棒的人正來回巡邏。他們踩着火光的邊界行動,小心翼翼的,不敢踏進逐漸濃重的黃昏一步。
篝火迸發的細碎火星随風飄浮,從巡邏的人身邊經過,像成群壽命短暫的發光蟲,在抵達迦涅藏身的小巷前就徹底消散。
迦涅觀察了他們許久,拟定行動思路:她不擅長潛行打探消息,跟蹤鎮上的人很可能會被轉個正着。不如堂堂正正地亮出身份。
她于是從魔法儲物袋裏摸出了一盞金色手提燈。她叩了叩提燈把手上的漩渦圖案,柔和潔淨的光便傾瀉了一地。
很好,不需要注入魔力的東西還能用。這片土地對魔法的禁絕限制可能只針對活人,。
迦涅提着燈走出小巷,直奔篝火堆。
“誰?!”
“站住!”
巡邏的年輕人緊張地呼喝。
迦涅毫不慌張,熟練地擺出名門繼承人的架勢:“我是賢者塔直屬衛隊的隊長奧西尼,聽說這裏出了點問題需要幫助,所以過來查看情況。”
提燈點亮了她的面容和頭發,讓她整個人都像在發光,凜然生威。
巡邏的年輕人原本要沖上來抓人,立刻有些遲疑。
迦涅又摸出了一枚刻有繁複圖樣的金色徽章,渾不在意地朝兩人抛了過去。
巡邏者謹慎地用袖子包住手指,拿起徽章翻來覆去看了看,再傳給另外一人。這金色徽章看上去就價值不菲,但終究也只是一枚飾物。兩人沒能研究出什麽,交換了一個眼神,手裏的棍棒壓低又舉起,顯然拿不定主意。
迦涅自顧自吩咐:“引路人在哪?我要見他們了解情況。”
“沒、沒有引路人!”
燈光火光交錯,清晰地照出回答的人臉上一瞬間的慌亂。
迦涅和顏悅色地颔首:“那麽是我的消息來源出了點錯。引路人沒有來就好,看來情況還好控制。”
她嘆了口氣:“但我總不能白跑一趟。”
兩人聞言又有些僵硬。
迦涅繼續發號施令:“現在管理甘泉鎮的人是誰?我要見這裏的主事人。”
“那麽,那麽我帶你……您去見鎮長。”個子更高的那個提議。
“好,帶路吧。”迦涅颔首。
不能露怯。不能直接詢問有沒有見到別的闖入者,也不能直接問這裏發生了什麽。這些都容易露餡。
迦涅盤算着該如何從同行者那裏套話,不着痕跡地打量着街道兩側。她的目光驟然一凝。
十字街口立着告示板,貼在最上層的是一張通緝令,成色很新,最下方的手寫字樣是觸目的紅色:
通緝中生死不論!
再看被通緝的人的彩色畫像,雖然有些潦草,但人物特征鮮明:酒紅短發,女性,大而上挑的貓眼。
正是失蹤的露露·萊諾克斯!
※
滴答,滴答。
冰冷的水珠從坑窪不平的地牢頂端下落,彙入地表淺淺的水坑,也砸在這間牢房裏的囚徒頭上臉上。
阿洛睜開眼,茫然盯着昏黑的地牢看了良久。
他驟然恢複清醒,騰地坐起來,低頭打量了片刻自己撕扯出長長口子的襯衣下擺,逐漸回想起自己是怎麽被抓到了這個鬼地方。
被鎮民包圍之後,阿洛試圖解釋自己的來意。
讓他驚喜的是,他身上的龍魔法終于失效了。
但還是沒人願意聽他說話。
從鎮民的怒斥中,阿洛猜測甘泉鎮似乎連續有人神秘失蹤。而他這個可疑的外鄉人之前曾在鎮上露過一面,又一上來就逃跑,自然是可疑得不能更可疑。
沒了趁手的武器和強化魔法,一個打十來個還是有點困難。被押送的途中,阿洛兩次試圖逃跑,結果就是直接被敲暈了扔到這裏。
這樣的結局一半是阿洛有意引導:他要造成自己如今失去魔法、弱得毫無威脅的假象。如果他‘有幸’被關押在重要的場所,離開時還能偷偷摸摸打探一些情報。
一石二鳥。
至于迦涅那邊,針對魔法的禁制顯然對她更加不利。但奧西尼家的大小姐身上不會缺少保命的寶物,但願她的運氣比他好一些,能撐到彙合之前。
阿洛捏了捏眉心,将離譜的想象驅逐出腦海,轉而快速确認随身物品:
進甘泉鎮時他手裏的火槍理所當然地被沒收了,但是腰間的儲物袋倒是還在。不知道如何打開機關的人,只會在裏面摸到幾塊糖果和銀幣。
阿洛面色立刻轉晴。他投降被抓的時候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他确實沒法施法,但不用魔力維持的道具呢?
只要這方面不受限,他依然有不小的贏面。
阿洛身上還有個老舊的銀質懷表,不知道搜身的人是廉潔誠實,還是純粹看不上眼。他順勢打開表蓋看了一眼,決定給自己十分鐘,放空思緒,讓疲憊的軀體徹底放松。
阿洛在什麽環境都适應得飛快。他理了理淩亂的頭發,往石壁上一靠。忙亂的思緒一旦停歇,淡淡的悵然就再次萦繞他。
那是夢境的苦澀餘味。
對了,冰涼的水珠驚醒他之前,他在做夢。
阿洛閉了閉眼,輕輕呼出一口氣,看着自己的吐息化作白霧。
地牢寒冷,身體強化魔法失靈,他久違地感到寒冷。這份寒意滲透睡夢,讓他夢見一系列與寒冷有關的破碎記憶。
連串的、他不太願意回想的遙遠迷夢。
多年前,他被狠狠推倒在孤兒院中庭地面,他的背脊貼着冬日的大地,唯一的庇護是一件粗糙的襯衣。那時占據阿洛心靈的只剩這麽一個簡單的念頭:
好冷。
“怪胎!”
推他的人尖聲喊。
怪胎。聲音遠去了,兒時的世界一并遠去,
雪山之上的流岩城成為他的新世界。
那時奧西尼家加上阿洛總共二十五名魔法學徒,一半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他不是唯一的孤兒,最初和大家關系還算融洽。
但從某一天開始,不再有學徒主動和他一起進餐或是出去玩鬧。
或許因為傳言說他來奧西尼家的途經并不光彩,也可能因為他開始正式魔法修習不滿一個月,居然就能熟練施展護身咒——比他早一年成為學徒的人都做不到。
怪胎。古老堡壘的走廊和中庭上,一雙雙沉默注視他的眼睛裏寫着熟悉的詞眼。
阿洛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孩童,但他那時候就拒絕被任何人輕率地定性。
他走近時,學徒們會談笑着轉過身去,好像他是個飄悠悠路過的透明幽靈。但他恍若不覺,頑固地向所有人搭話。于是其他人就東拉西扯,拒絕和他展開真正的對話,後來幹脆假裝聽不到他的聲音。
阿洛沒有學乖,依然和所有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每天,每一餐。與其他學徒迎面碰上,他笑着問好,并不在意對方是否回應。
這種仿佛活在自己的現實裏的抵抗只愈發激怒對方。
阿洛的羽毛筆和墨水總會離奇消失,于是他提早學會了基礎變形魔法,随時随地可以變出書寫工具,領會魔法本質的速度讓負責教導學徒的法師驚嘆。
床鋪上經常會多出幾個釘子、某些生物的屍體,他為此自學構建魔法護壁,将房間屬于他的一角保護起來。
他下樓梯的時候容易背後多出一雙手、或是一陣足夠把人垂落的強風,他于是悄然精通浮空術,并且注意鍛煉身體,以便在落地前就能浮起來。
看着他的那一雙雙眼睛都在等着他失态,等着他控制不住情緒,憤怒、委屈、悲傷、失落,哪個都行,任何情緒波動都能證明他被他們傷害到的證據。
但阿洛偏不。
大約是他來到奧西尼家的第四個月,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多了一雙。
矢車菊藍,屬于比阿洛還要小兩歲的女孩。但她每次出現,他幾乎都在仰視她。
因為她是家主的愛女、魔法資質出衆的大小姐迦涅·奧西尼。她并不和學徒們一起學習,生活在寬闊城堡另外的區域。
她固定出現的場所只有母親身側,其他時候像個古堡魅影:
灰棕色頭發,穿着讓人想起月亮的淺色衣服,突然出現,而後突然消失——長桌的上首、臺階的頂端、塔樓的窗戶後,都是阿洛必須擡頭才能對視的地方。
和其他盯着他的人不一樣,與阿洛對上眼神,迦涅從來不會躲閃,不會匆忙假裝看別處。
她大大方方地看他,并不掩飾她在觀察他。她略微偏紫的藍眼睛裏有探究,以及一點不明顯的戒備和敵意,仿佛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威脅。
與生俱來的好勝心讓她留意他,但這種關注并未改變阿洛的境遇。他的處境全在她眼裏,但她只是看着。
很多次他們的視線對上,阿洛在迦涅的臉上看到疑惑。
她不理解他為什麽不強硬地欺負回去。她好像确定他有反擊的能力。
阿洛來到奧西尼家滿一年,他依然沒有和大小姐說過話。當然,絕大多數學徒都沒有。
至于阿洛,所有學徒都已經不再和他說話。
滿月節前夕的流岩城降下當年的第一場大雪。龍脊山脈的雪比平原上更冷冽。
一群會點魔法的孩童湊到一起,玩雪的方式奇招疊出:操縱火球在地上融化出圖畫,把雪花放大十倍凍成擺件帶回房間,給雪橇施漂浮咒競速……諸如此類。
阿洛沒有強行加入人群。他在中庭邊緣用手滾雪球,堆出一個樸素的、與他幾乎一樣高的雪人。
赤紅近黑的龍脊山脈樹莓是眼睛,沒有胡蘿蔔,就削了一塊土豆出來當鼻子,最後用手指畫出大大的笑弧。
這是他堆成功的第一個雪人。他想那麽做已經很久。在孤兒院時他還太小,沒法獨自完成這項壯舉。
雪人迎着晃眼的太陽站了沒幾秒,砰,一個火球從後正中它的後心。
阿洛的雪人傻傻笑着,朝他潰塌,還沒砸到他的腳上,就已經徹底融化了。
肇事者一腳踩爛了雪人又已經結凍的殘骸,反複踩過的冰雪上留下暗色的髒污。阿洛盯着他,對方還在痛快大笑:“你這是什麽表情?哭了?終于要哭了?”
阿洛沒說話。
于是對方擡高聲調大叫:“快看,都過來看,怪胎要哭了!”
污濁的雪漫進阿洛的靴子裏,打濕襪子。好冷,他想。
雪塊和冰渣從地上飛起來,沖向還在呼朋喚友的男孩,凝結成一層繭般的殼子,轉瞬之間将他包裹得嚴嚴實實,原地封成一個姿态滑稽的雪人。
“殺人了!”有誰尖叫。
另一個人的手臂一掃,阿洛跌坐到地上。
他看着人影忙亂地湊過來,敲開雪做的殼子,吓得臉色發青的男孩身體還裹着雪,只顧着大口喘氣,眼淚流淌下來的瞬間就因為低溫凍結。
‘受害者’喃喃着:“我要窒息了!我差點喘不過氣!”
他明明留出了足夠的呼吸空間,阿洛腹诽,但他什麽都沒說。
眼睛裏閃爍着憤怒火焰的人影圍過來,許多的拳腳向他俯沖,雪水滲進他的衣服裏。阿洛還是笑着,語調輕飄飄的:“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我只是想要一個雪人。”
“你這個——”
要淹沒他的人群忽然如潮水分開。
迦涅·奧西尼只需要站在那裏,就施展了分海的魔法。
她走過來,長大衣是白色,平頂毛氈禮帽也是白色,栗色毛圍領用一枚海藍寶石領針固定。阿洛也說不清為什麽他會記得這樣的細節。
喀嚓喀嚓,迦涅踩着碎雪,緩步走到阿洛面前。
剛剛還叫嚷着的人一個個安靜得像是忘了怎麽說話。迦涅年紀雖然小,但很有威嚴,平時看上去嚴肅極了。
奧西尼閣下明令禁止學徒用魔法攻擊彼此,大小姐一定是容忍不了阿洛破壞規矩,所以才罕見地站出來,要給他一個教訓。
寒風都吹不散的幸災樂禍無聲地流淌開來。
阿洛還坐在雪地裏,于是又一次,他不得不擡頭仰視她。
她看了他好幾秒。
“起來。”她說,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并非命令的語氣。
阿洛沒反應過來。
迦涅突然俯身,大衣下擺陷進灰色的濁雪,立刻多了塊鮮明的暗漬。但她渾不在意,只是徑自在所有人注視下向他伸出手:
“你打算讓我幹等多久?
“起來,阿洛。”
原來她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