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更始-2
第50章 更始-2
冷藍色的火焰沖上天際, 照亮陡崖之上送葬隊伍的一張張臉龐。
迦涅站在最前面,看着籠罩祭臺的澄淨火焰。
陪着棺木來到這座懸崖祭臺的不過寥寥十多人,除了一位神官,其他都是死者最親近的家人和朋友。
一股混雜着敬畏、傷感與釋然的氣氛随着蒼白的煙氣緩慢地擴散。沒有人說話, 一時間只有衆人的黑色喪服在山風中獵獵舞動着, 像大聲招展的旗幟, 動靜幾乎蓋過火焰安靜啃噬棺木的細響。
六年前母親倒下的那一天開始,迦涅就知道永遠分別的這天會到來。
死亡是沉沉壓在天際的烏雲, 是不知何時會落的暴雨, 憂慮與恐懼折磨了她兩千個晝夜, 但當她真的看着澄淨火焰吞沒裝着母親的狹長‘盒子’, 她卻意外平靜。
藍色火焰似乎也燃燒了鎖住她的某些枷鎖。她感受着涼風吹過臉頰,甚至有一點古怪的如釋重負。
迦涅側眸看了哥哥一眼。賈斯珀微微眯起眼注視着火堆,表情并不緊繃。察覺到她看過來,他淡然地回望,一絲意味複雜的笑攀上唇角。
她于是知道他們此刻的感受相似。
持續六年的告別實在是太過漫長了。到最後他們都精疲力盡,甚至沒有力氣悲傷。
随着這場葬禮落幕,她似乎終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些了——
過去半年內, 迦涅不再掩飾自己要正式繼承家業的意圖, 用各種方式直白地為自己鋪路。至于那些還對家主位置有野心的親族、那些推三阻四的頑固反對者, 她都以從花叢中挑出雜草的細致和謹慎,一支支徹底剪除了。至此, 她已經徹底接掌了奧西尼家的傳承。
迦涅拔除敵人時都會和賈斯珀分頭仔細盤問對方,威逼利誘, 試圖找出伊利斯突然龍化的真相。
奧西尼家內部至少有三支反對迦涅直接繼承家主位置。但和他們‘友好’交流之後, 迦涅挫敗地發現,這三波人竟然都認為是另外兩支中的其一對伊利斯下手。
最後她和賈斯珀在族內一無所獲。
昨天城外的那場伏擊是戰鬥進行曲的最後一小節, 也是無趣的收尾,在迦涅的預料之中,甚至可以說是她有意譜寫的。
伊利斯體內的傳承碎片尚未與迦涅完全融合,葬禮是最後的機會。但這個時候要奪取傳承僅剩一種方法:殺掉現任持有者,重新開啓傳承的流轉。
而在伊利斯的死訊傳開後,奧西尼族中僅剩一位魔導師尚未恭賀迦涅繼承家業。
那是迦涅的遠房姨母,與迦涅有造型相似的鼻子的那一位。她也曾經是享譽一時的天才人物,三十多年前敗給了伊利斯。
選擇明晃晃地擺在對方面前:向迦涅低頭,又或是舍命一搏。
事情結束得幹脆利落。
發覺迦涅輕松擋住了己方傾注全力的攻擊,那位心高氣傲的姨母立刻吞下了準備好的毒藥。
遵循着不成文的族中慣例,迦涅沒有對姨母的孩子趕盡殺絕。而作為交換,他們也會遠遠地移居他地,接受敗北,等待下一輪家主更疊的機會。
迦涅按了按狂風吹散在外的一縷頭發,将姨母絕命時刻的表情驅逐出腦海。她轉頭輕聲問賈斯珀:“回去之後你準備做什麽?”
一起熬過了又一段艱難的時日,奧西尼兄妹的關系終于進步到可以比較自然地聊閑話。
賈斯珀認真思考了片刻,哂然回答:“喝口熱湯,然後好好睡一覺。”
他态度正經,反而真假難辨。迦涅便只彎了彎唇角。
“剛才在教堂裏你突然回頭,你發現了什麽?”賈斯珀冷不防問。
“沒什麽,只是感覺袍腳好像被踩了一下。”
賈斯珀無言地看了她片刻,顯然并不相信這個說法。但他沒有追問,轉開了話題:“烏裏閣下似乎想和你聊幾句。”
迦涅順着哥哥的視線看過去,烏裏站在數步外的地方,向他們微微點頭致意。他沒走過來搭話,反而再一次看向沖天的火堆。
他日常在人前總穿文雅的淺色衣服,肅穆的喪服與冷冷的火光兩相映襯,讓他無端顯得有些蒼老。
“明天吧。他今天好像沒有這個心情,”迦涅輕輕呼了口氣,“我會向他打聽那個人的事。”
賈斯珀應了一聲,再度陷入沉默。
那個混亂的滿月節後沒幾天,迦涅就回流岩城将艾澤的事告訴了兄長。然而對于父親,賈斯珀知道得并不比迦涅多。
他小時候追問過父親的下落,但伊利斯每次都輕描淡寫地帶過這個話題,被問煩了甚至會嚴肅反問小賈斯珀,父親缺席這件事對他來說真的如此重要?魔法名門的血親關系疏離、雙親分居是常态,有仆役、有挑選的玩伴和陪讀,有沒有‘父親’對賈斯珀和迦涅來說區別并不怎麽大。
但賈斯珀似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始終認為,他的父親一定是個普通人。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麽他全無魔法天賦。
直至迦涅出生,并且早早展露出衆的魔法資質。
兄妹的差距讓賈斯珀懷疑他們其實同母異父。但伊利斯明确否認過這點。
然而這只讓事情更加古怪:迦涅比哥哥小七歲,而賈斯珀的童年記憶裏,完全沒有符合艾澤外貌的男人出現過。就連貝瑞爾都不清楚他們的父親是誰,而她身為人造物,理論上不會忘記任何事,除非記憶受過精密修改。
至于流岩城和千塔城的各類檔案之中,根本找不到艾澤這個人。
身份成謎的陌生人自稱父親,同時對伊利斯的狀況極為了解。兩個謎團隐隐相互纏繞。唯一的線索指向烏裏。
但是賈斯珀并不信任這位賢者,堅決反對迦涅直接去打探艾澤的事。迦涅也并不确定烏裏與伊利斯是否真的有深厚的交情,他可能另有圖謀。當然,艾澤的話同樣不能全盤相信,貿然按照他的指引去詢問烏裏,怎麽想都風險極大。
于是迦涅最後決定先穩住不動。
他們的疑慮似乎是多餘的。
烏裏盡心盡力地履行了此前對迦涅的承諾。在他牽線助推下,迦涅在千塔城名聲和影響力見長。烏裏不可能插手奧西尼內部事務,但她在千塔城越順利,對她的位置蠢蠢欲動的人的信心就越稀薄,不少隐隐對迦涅繼承傳承有微詞的人最後識趣退讓了。
現在終于是時候邁出試探的第一步了。
※
夏天的流岩城白晝漫長。玻瑞亞喪儀慣例,送葬的隊伍要等到太陽落山才能離開燃燒骨骸的祭臺。
迦涅最後一個離開。她下山前又一次回頭,藍色火焰将高崖上方的那一小片天空照得通明,像天幕上開出一只隐隐綽綽的眼睛。
伊利斯在看着她嗎?
嚴格按照教義來說,解脫的火焰灼燒下,情感與記憶組成的精神受到感召,正在遠離崩解的軀體。僅有靈魂作為純粹的靈性停駐,直至最後的最後,在軀體湮滅時回歸靈性之海。換而言之,如果伊利斯的靈魂還盤桓在懸崖近旁,‘她’可能已經認不出迦涅了。
這不是個适合獨自在懸崖邊思考的問題。迦涅閉了閉眼,足下一點,直接飛回了堡壘。
這兩日城堡裏整日都有賓客進出。幽隐教會的神官正在門廳和和氣氣地與賈斯珀告辭,身邊飄着葬禮前擺在教堂門口的禮金箱。
賈斯珀手裏拿着賓客簽到的名簿,一邊請對方轉達對幽隐教會的感謝,一邊随意翻着紙頁。
迦涅免不了又和這位神官寒暄了幾句,送走對方她轉身一看,賈斯珀居然還在翻名簿。她擡了一下眉毛,吩咐迎上前來的侍者準備晚餐,似乎對哥哥在做什麽并不在意。
也在這時,賈斯珀翻頁的動作忽然頓了頓。
“你在找什麽?”迦涅問。
“沒找什麽,就看看有哪些流岩城居民出了禮金,那樣對各個職業公會的态度和財力也有個底。”賈斯珀回答得毫無破綻。
她走過去,很自然地将皮面名簿從哥哥手裏抽出來,按照記憶快速翻找,直至來到賈斯珀剛剛短暫停留過的中間偏後的部分,這才仔細一行行閱讀起來。
賈斯珀沒有試圖把名簿搶回來,就站在她身側,默然看着她把名簿翻得嘩嘩作響。他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看不出是無奈還是不快的情緒占上風。
迦涅的動作終于停下了。
從紙頁側邊位置判斷,确實是賈斯珀剛剛頓住的那一頁。
她立刻找到了吸引他注意力的那個簽名:
A. 加羅。
賈斯珀會留意這個名字,這個姓氏……還有他剛才忽然詢問她教堂裏的那個回首。迦涅的目光追着字母A潇灑的筆鋒走了一遍,彎了彎唇角。
周圍一下子變得分外安靜。
賈斯珀呼吸的聲音好像也放緩了。
啪,迦涅阖上名簿,擡頭看了長兄好幾秒,聲色平穩地問:“賈斯珀,你有沒有需要告訴我的事?”
賈斯珀長而纖細的睫毛向下掩了掩。他沒作答。
迦涅忽然側首,貝瑞爾正原地跳舞一般在遠處來回走動。她顯然察覺了迦涅和賈斯珀氣氛有異,認為不适合唐突靠近。
迦涅扯了扯嘴角:“去吃飯。”
“好。”賈斯珀淡然應下。
走了幾步,她忽然又開口:“是你做的嗎?”
賈斯珀的腳步停頓了半拍。而後他才重新走到她身側:“我們一定要在吃飯前談論這個話題?”
迦涅倏地轉身,堵在了哥哥身前。半透明的淡金色防護壁以她為中心向外瞬間展開,将兩人圈在了隐秘隔音的魔法空間之中。
她深吸氣又吐氣,口齒清晰、一個詞一個詞地問:“你知道阿涅特·加羅這個假名,是嗎?”
賈斯珀沉默地伸手觸碰隔音壁,固執地維持沉默。
迦涅笑了一聲:“所以,向媽媽告發阿洛·沙亞在宣言上簽字,促成他被驅逐……是你嗎,賈斯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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