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感情培養中

七:感情培養中

雖然他自以為很小心，可時已暮卻已經感覺到了他的注視，這不光是因為性格，更是因為他是龍的緣故，那怕他遭受意外無法長大，靠着這血脈五感也遠勝他妖。

翻書頁的手細長而骨感，帶着白玉般的幽冷，此時卻被陽光罩上一層暖色，那雙手緩緩的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用了力道将書頁按在自己腿上，心也仿佛沉入了深淵，他的手指摩挲着書頁，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對面前的人說實話，臉上卻還是一副平淡的樣子。

時已暮低下頭，帶着幾分讨好的聲音在室內響起:“我，并不是人。”說出這句話他心上的大石頭好像一下子落了地，他繼續将目光投向手中的書，這回輪到他偷偷注意徐佑安的表情了。

并不是人，并不是人！徐佑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着幾分錯愕，時間在這一瞬緩緩的停下了腳步，不是人，那又會是什麽。

徐佑安低下頭沉思，左右他已在這裏待了這些日子，如果時已暮想要害他又何必拐彎抹角，這麽想着，恐懼竟是一點也不剩，心中只剩下了對時已暮真實身份的疑惑。

“對了。”時已暮一邊說着一邊擡起頭來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純白的瓷瓶上幾條或紅或黑的魚兒自在的嬉戲，周圍環繞着朵朵祥雲。

“這瓶子裏的藥對外傷恢複很有療效，先生或許用的到，如果先生不嫌棄的話就收起來吧。”

他伸出手向前遞了遞，不知為何徐佑安總覺得這個動作和他逗鄰居家那只小狗的動作有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面前的這個人有些拘謹的不像話。

他不由認真打量起面前這個人，似乎在這一刻，這個人的面貌才變得清晰起來，高挺的眉骨，細而密的劍眉，一雙眼睛說話時總是認真的看着對方，裏面是讓人不由得不信任的真誠。

滞留在這裏，似乎也不算太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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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有個傳說，說世上第一個人是女娲娘娘捏出來的，然後才有了以人為根本的妖魔鬼怪。

每到第一個人誕生的那一月，人們都會變得神清氣爽精氣十足。

還記得原因的家族會舉辦活動來慶祝，不知道的人也會莫名感到心情愉快，妖怪們也有變化，每到初仁妖怪們都會控制不好法力，開心過頭了還會恢複原形。

這片土地是一方鬼王的領地，情況與外界稍有不同，卻也同樣會慶祝這特殊的一個月，各個山頭不愛惹事的妖與鬼，甚至土地散仙之類都會聚在鬼王府一起玩樂，這一個月叫做初仁，只因為這世上先有了人，而後才知曉了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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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鄭元鲲這個自來熟一天到晚從不間斷的打聽他的消息，以及其妻極其殷切的忙前忙後，再加上對外界極其好奇恨不得瞬間無所不知，以至于随時求教的好學生時已暮，徐佑安這些日子過得不是很好。

你要問怎麽個不好法，大概就是睡眠不足，多了兩只熊貓眼，除此之外他還需要堅定意志，一次次婉拒他們勸留的話語。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擱了，倘若時間卡的太死，一不小心錯過了這次科舉，他還要再等三年，他已經耽誤不起了。

所幸時已暮幾人因為害怕他的提問，并不敢做的太放肆，只是每當他問何時才能出去時，幾人都會不約而同的轉移話題，幾番追問下時已暮只說留他再住幾日，這裏妖魔衆多他們又事物繁忙，待過幾日自己會親自送他下山。

徐佑安覺得好笑，不說別人，單說那前任鬼王，每日就是吃吃玩玩，真不像是忙的樣子，他猜不到原因又不好不告而別，只當是這一家人太過熱情，包括那位藤蔓夫人。

這些日子他知道了時已暮是一方鬼王，驚嘆于話本故事居然成真的同時，也很佩服他的能力與敢于擔當的品質。

每當外面有人求他相助，講明事由後如若确是對方的錯誤，無論那是多麽兇的妖怪他都不會推脫，定要跟着受害者去與其論出個一二三來，而當時已暮回來時身上總會挂着一身的傷。

那位藤蔓夫人雖然語言不通，卻總會分給他不曾吃過的食物，每當接住後就要接受前鬼王嫉妒的目光洗禮，剛開始他還不太習慣，後來習以為常後反而覺得有些有趣。

徐佑安向來接受能力很強，因為這點，他的應變能力也不差。

徐佑安雙手背在身後站在洞府前的山崖上，下面是一片好山好水，這裏是這一片最高的地方，他不曾來過這片天地，但如此美麗的奇景，平時卻未曾聽人說起過，這片地方當真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清風吹拂在臉上帶起臉頰兩側有些散亂的發，從昨晚聽到異動爬起來到此時太陽升起到天空正中，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在清風的吹拂下，徐佑安有些茫然眨了下眼睛。

他已經快要習慣待在這裏了，可就算這裏天好地好，風景宜人瓜果香甜，屬實是安居的好地方，他也還是想離開。

抛開自己身份的特殊以及臨近的科舉不談，他現在是可以住在這裏，可時間久了呢，一個人類與一群妖生活在一起，就算玩得再好也是個拖累，倘若鬧翻了，就更容易輪為衆矢之的了。

更何況他對此處全無貢獻，這些日子受着人家的照顧，已然不知欠下多少恩情。

不能再待下去了。

右手拇指無意識的扣着左手一根根的撥動過去，心緒不寧的時候徐佑安總會這樣做，長久以來早已成了改不掉的習慣。

淡而細長的眉化作憂郁的弧度，清秀端正的臉龐上那雙眼如同神來之筆，将整個人都帶的靈動風流起來，喜怒哀樂萬千景色都包含在這一盞明窗之中，此時卻是遙望遠方，不知最終落在何處。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聲音的主人故意放慢速度，輕輕的将腳步落在地面上，時已暮不想打擾到他，所以只是在不遠處靜靜的看着他。

眼看着那人拉回視線看起了眼前景色，周身傷感消失的無影無蹤，時已暮勾起一個笑容，快步向徐佑安走去。

自從知道了時已暮并非常人，更是一方鬼王後，那些精怪或許也被他通了氣，就此放輕松了不少，雖仍舊不曾與他對話，卻也總在不經意間露出自己非人的一面。

鄭元鲲和藤蔓夫人也是從那時起才開始露面的，他們與他對話時與常人無異，可光是藤蔓夫人的樣子就足以讓徐佑安感受到他們之間的差距了，因此與時已暮處的也不那麽自在了。

這些日子兩人關系雖有緩和，但到底還有着隔閡，畢竟就算有他們為伴，這裏的許多事物對于在外界生活慣了的徐佑安來說，也還是有些格格不入，那些種種都時刻提醒着徐佑安：他和他是不同的。

就目前而言，那是欣賞與欽佩也填不平的鴻溝。

待走到他身邊站定，時已暮笑着偏過頭:“早。”他試圖學着徐佑安的樣子笑，卻學的十分慘不忍睹，一則他平時就很少笑，二則這副皮相不過是變出來的，又哪有那麽貼合。

徐佑安也點頭對他笑笑:“早。”心裏卻一直環繞着那句話，他并不是人，自己只知他是鬼王，卻不知他到底是什麽修成的人形，老虎？狐貍？真是讓人好奇啊。

此時的時已暮穿着一身湖水綠的長衫，兩側各取兩縷長發，一縷編成長辮一縷平鋪，一上一下的向中合去，再以一根綠色絲帶束住，不同于以往的随性，今日他的裝扮看上去有些隆重。

兩人都看向面前的景色，身後的一抹黑影卻是快速閃過，而後又是一個來回，就在徐佑安感覺到一陣涼風的那一剎那，時已暮就像被點了穴道一般定在原地，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是什麽了。

他向後退了幾步，這些妖怪這時候不是應該在萬人閣喝酒的嗎！

萬人閣是一件可大可小能進能出的神器，物如其名，它有着可以容納下萬餘人的空間，它是一座幾層的閣樓，每一層都有數不清的房間，是歷任鬼王代代相傳的神器，後來被鄭元鲲給了接任鬼王的時已暮。

萬人閣一共三層各有作用，由于太過強大每任鬼王都要細心照管，必不可使之落入他人手中。

第一層居住着一些經常被欺負的可憐小妖怪，放去外面遲早會被別的妖怪無聲無息的吃掉，他們求來這裏，時已暮就讓他們住進了萬人閣，偶爾出來派點用場。

他是鬼王，自然要護着一方子民，順便鎮壓窮兇極惡之徒，這就是第二層的作用了，九九八十一個房間，目前關着六十來個妖怪。

在萬人閣裏，那些人犯過的過錯會不斷在他們眼前閃現，這是用來起懲戒作用的，待到真心悔過，方可自行打開大門返回世間，在此之前若要強行離開，就會受蝕骨焚心之痛。

第三層有七七四十九間房，藏的是歷代鬼王的屍首，鬼王雖是神職，可到底還是會有意外發生，他們不是不死之軀，待到每任鬼王亡後就會被收在這裏。

鬼王死了也不是不能投胎，奈何生前太過得罪人，死後投胎難免會被報複，故而大多數鬼王選擇封魂于萬人閣內，用殘存的法力鎮壓二層的妖怪不能逃離。

此時的問題是，本該因初仁聚在一起的妖怪們，因為時已暮害怕會有嘴巴大的讓徐佑安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就将他們收入了萬人閣聚會。

萬人閣放在密室，他還在密室門口設了迷惑視線的陣法，這個妖怪估計是醉酒後晃晃悠悠的不小心走出來了，這個運氣，時已暮知道這是自己的失誤，但既然已經發現，就要将隐患扼殺在萌芽中。

“清晨風大有霜露，先生還是早些回去吧。”說了這句話，甚至來不及聽徐佑安答一句好他就已經轉身去追那只蛤蟆精了。

那只蛤蟆精個子矮小，面上凹凸不平，佝偻的後背還未修煉成人的樣子，故而用厚重的棉衣遮掩，臉上已見老态，妖修為人本就不易，大多數沒有天分的，等修成了也就差不多到了死的時候了。

見傳說中極其威嚴尊貴的鬼王就站在他面前，那蛤蟆精不由得大吃一驚，一下子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反應過來後就慌慌張張的乍着兩只短小的手臂轉身欲逃，結果當然是被時已暮無奈的一把抓住了衣領。

他只得轉身“撲通”一聲跪在時已暮面前，“鬼王，鬼王，您大人有大量，您讓我回去吧，我以後再也不敢出門了，再也不解手了，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蛤蟆精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了這句話，枯老幹涸的眼眶流不出淚來，聽聞這位鬼王是很有手段和能力的，他是真怕一失足會成千古恨，剛才鬼王旁邊的那具活屍，就是鬼王囑咐他們的不能多嘴的徐佑安吧？

哎呦呦，雖說鬼王賢名，可難保不會為了心動之人屠害生靈啊！男人不就都這樣嘛！

“你走吧，別再亂跑了。”時已暮無奈的皺着眉頭溫聲說道，心下那說不出的沉悶又加重了，他有那麽恐怖嗎……

蛤蟆精頭點着地，連聲“是是”的應着，見時已暮轉身離開後，這才往萬人閣跑去。

【作者有話說】：邏輯上的問題好多啊，只能以後慢慢改了，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