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善意的謊言
十九:善意的謊言
兩人準備回去,時已暮背起徐佑安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作為一方鬼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少年:“鬼魂無情,記不得生前事,段公子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自從世人修仙以來得了天上曾經同為人類的後世神明提攜,越發的行事無規無矩,更有甚者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研究出不少鑽空子隐瞞上面的法術。
只要不過分,天上的那些神靈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很多規則不過是針對上古靈獸和剩下的妖魔鬼怪罷了。
面前的少年就不知用了什麽法術抹去了這鬼魂的氣息,待因果結束,這鬼就會為他所用,而不是去轉世為人,可人與鬼終究是殊途,若是時間久了,恐怕會為之所害。
段小七胡亂的點點頭應付他,心裏卻想着,門派裏的師兄好多都有禦鬼,也沒見出什麽事啊,他們有的,他也一定要有!
徐佑安趴在時已暮背上,想着剛才段小七說的話,你不也一樣,他是不曾同鬼有過接觸的,少年精于修行自然能看出,那斷定的态度亦不像是胡謅,那麽他說的就不是這個了。
至于段小七後來的解釋,他也是完全不信的,那少年想要反駁的是他所說的鬼魂不該與人産生瓜葛,後來的解釋不過是礙于時已暮而生出的急智,此事和時已暮又有什麽關聯,有什麽不好當着他的面說的呢?
那麽,到底是和誰一樣,那個鬼魂嗎?他有哪裏會和鬼魂一樣呢?和鬼一樣,除非他死了。
徐佑安不由有些想笑,自己是死是活,還要別人來說嗎?呼吸也有,心跳也有,血也是一樣的紅色,只是他丢了一段記憶,林中遇到妖怪後的記憶。
難道在那段記憶裏發生了什麽?這世上既然确實有着妖魔鬼怪,那麽想要讓身為人類的他失去記憶實在是太簡單了,時已暮就一定可以做到,自己睜眼時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如果真的想做什麽,他就是最方便的人,會不會是他做的呢?
徐佑安看着背着自己的時已暮頭頂的發旋,他心裏很明白,就算是時已暮讓他失去了那段記憶,也一定是為了他好,可到底是為了隐瞞什麽呢?難道就在那段時間裏,自己死了不成?
好像有什麽快要呼之欲出,如果真是這樣,一切都說的通了,徐佑安皺着眉頭,不論如何,他都想要知道真相,這種被隐瞞着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他讨厭極了。
他要去查查,有沒有什麽方法可以讓死人和活人一樣生活,甚至能夠讓亡者依舊可以感受到悲傷和疼痛,他在人界活了太久,這等事情很有可能會估量不準,還是應該去問問懂的人。
時已暮的法術是鄭元鲲教的,父親一定知道,不過很有可能父親也不會說,總之還是回去先探探口風吧。
時已暮此時心下也很亂,他知道徐佑安一定不會就這樣放下疑慮,依照他的性子,肯定還會繼續追尋真相,或許他根本都不會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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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關于法術的事,他除了問自己便也只能問鄭元鲲夫婦了,又或者是天上的父母,這樣想着,時已暮決定還是提前通知他們讓他們做好準備以防出差錯為好。
可是時已暮不知道的是,這世上的一切都按着它應有的軌跡行走,它走着自己該走的路,不會停止,更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路線。
兩人各懷心事的往李郎中家去,這裏離村子遠的不是一點點,如果就這樣閑庭若步的走下去,不知多久才會到。
時已暮在山林間跳躍,兩人各懷心事,一時竟都忘卻了駕雲這回事,下面的人看到他們都以為是哪裏來的武林高手,口中贊嘆不已,還有孩子追着他們跑,結果跑了沒幾步就被父母揪了回去。
兩人不一會兒就回了李郎中哪裏,李郎中今天甚至沒有去鋪子裏,就在家裏等着他們回來,兩人剛到門口就看到李郎中在門口東張西望,徐佑安道:“放我下來吧。”時已暮蹲低了身體讓他從背上下來,又念了咒語變出一雙鞋。
徐佑安好笑又好氣,他還以為時已暮是不會這類法術,這才沒有提出讓他變一雙鞋的話,想不到他竟在這種地方耍了心眼,好小子。
想歸想,他還是穿上了人家變的鞋,看到他們過來,李郎中心口的大石這才落了地,連忙上前将他們迎了進去。
一邊走一邊問了幾句兩人昨晚去了哪裏,時已暮只說徐佑安半夜夢游了,自己出去找他卻又不敢叫醒他,只能一直跟着,李郎中啧啧感嘆,這成了婚的就是不一樣,要是自己半夜夢游,怕是掉進水溝都不會有人發現。
徐佑安兩人跟着搭了幾句話,幾人落了座,李郎中又要給他們盛飯,兩人推脫無果,只能眼看着那碗堆的老高。
徐佑安想要把飯倒回去點兒,李郎中就攔住他說他好大一個小夥子,一碗飯都吃不掉算什麽,他只能埋頭苦吃起來,還沒吃幾口,另一邊的時已暮就已經吃完了飯,并穩穩的擱下了碗。
龍的胃,果然是深不可測呢,若不是他知道時已暮吃不吃都可以,此刻都該懷疑時已暮平時是不是沒吃飽了。
事實上,無論是神還是仙,抑或是修行到一定境界的人與精怪,都已經不需要靠進食來維持生命了,他們吃東西只是因為喜歡,又或者為了讨人喜歡。
他們又在村子裏住了幾天,徐佑安擔心再不回去時已暮要處理的事會越積越多,那樣就太累了,兩人向衆人告別後就回了洞府。
回去後徐佑安就若有若無的開始向鄭元鲲夫妻倆打聽有沒有能讓死人像活人一樣生活的法術,兩人已經被時已暮知會過,自然說沒有,可藤蔓夫人從來沒有騙過人差點露了餡,還好徐佑安看不懂她的意思,被鄭元鲲努力的圓過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為了不被察覺藤蔓夫人只能一再避着他,這讓徐佑安越發的覺得不對,他先前不過只是猜測,現在的種種卻讓他越發不确定起來,難道自己猜對了嗎?
我已經死了嗎?他看着自己的手,指間透過的陽光是那麽溫暖,這怎麽可能,他不信。
因為徐佑安起了疑,時已暮将自己尋找魂魄的速度加快了,他開始整天不在家,對徐佑安也只是說要去處理事物,只要趕在徐佑安知道自己已死之前,尋到魂魄讓他真正的複活,禁術的束縛自然而然就解除了。
到時候無論徐佑安知道什麽,都不會有任何變化,屆時一切已定,哪怕是天上那些掌權者,也沒有資格讓他短時間內再次離世。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時已暮找到了徐佑安的陰魂,他滿心都是複活徐佑安的念頭,差點喜極而泣,只想着快一點,再快一點,像是在和誰賽跑一樣,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追逐徐佑安的命。
殊不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鄭元鲲甚至不敢想,如果事情不成自己的兒子會變成什麽樣,希望驟然落空,他會瘋的吧。
也就是在這個空檔,那果子長成了人,是個男孩子,一出生就哭的很響亮,兩人給他起名為龍澄宇,小名就叫龍小果了,小澄宇聽到他們取得名字,伸直短短的胳膊拍着巴掌笑着,好像很喜歡這名字的樣子。
孩子的誕生讓徐佑安欣喜若狂,費了些功夫學習着怎麽照顧孩子,至于時已暮,他偶爾也會抽出空來哄哄那小崽子,兩人到底是初次帶娃,大多數時候孩子還是跟着藤蔓夫人。
借着這個機會,徐佑安提出要去天上看龍母,時已暮自然希望能不去就不去,他以自己事物繁忙推脫,徐佑安卻說他已學會了如何乘雲,自己去也是可以的,時已暮無奈,只得陪着這父子倆。
到了天上見了龍父龍母,徐佑安尋了個時機先是問了龍父,龍父自然不會說,徐佑安無奈于他裝傻的态度,只能找機會又問了龍母。
龍母聽到他的問題,将手中乖巧可愛的孫子遞給一旁的仆從,似乎并不奇怪他為什麽這麽問,她漫不經心的說:“讓死人與常人一般的法術?确實是有的,可是出了什麽事?”
她實在很想把一切都說出來,可對上時已暮祈求的目光卻又有些不忍。
這些天她的兒子太累了,一天腳不沾地的忙碌,跑來跑去只為徐佑安不要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甚至企圖動用複活之術,此法術事成後毫無痕跡,若要執意掩蓋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事成之前如果被發現了,會被怎樣懲罰時已暮是很清楚的,可他還是要這麽做,他不敢去奢望飄渺的來生。
她也知道那孩子要是被帶去地府會遭受什麽,可為人母的,又哪裏舍得看兒子受苦,她在心裏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咬牙忍了下來,她只能接受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兒子就這樣向着深淵跌去。
徐佑安感受到了她淡淡的冷漠,卻依舊恭敬的回道:“沒什麽事,就是心裏有點疑惑想要弄清楚,謝謝母親了。”确實有這樣的法術,那麽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這些天為了阻止徐佑安探尋,時已暮甚至不允許他單獨出門,起初他還未曾察覺,後來發現了,心下就生出了煩躁。
二人因此着實冷戰了一陣子,說是冷戰,也不過是徐佑安單方面的不願同時已暮說話,可就算他再生氣,這件事時已暮也是不會跟他說的,可人如果一直思索一件事無果,是會産生心結的。
徐佑安便是如此,時已暮不知如何是好,後來的一天徐佑安一整天都在生悶氣,時已暮端了飯讓他吃,他也只是不發一言,時已暮也只能默默的退出來。
正在徐佑安冥想的時候,突然聽見窗外傳來有什麽東西撞擊窗戶的聲音,窗戶被頂開了,無數色彩斑斓的飛鳥頂着菜飛了進來。
它們的體型有些大,可飛進來的時候卻很有秩序,挨個從徐佑安面前飛過,将菜放在桌上後就落到一邊的地上。
它們一個個的歪着頭睜着烏溜溜的眼珠盯着徐佑安看,本身讓人很難接近的華麗的樣子也因為這生動的姿态多了幾分可愛,讓人有點想摸,會不會比某人的腦袋更好摸呢……
徐佑安很清楚,洞府裏能做出這樣的事哄他開心的不做他想,雖然現在像是小孩子一樣受人看管,甚至好像還被隐瞞了許多事,可即便如此,不能否定的是,時已暮對他的愛很真很真。
身為鬼王,時已暮本來有着巨大的權利,卻從未濫用過私權,沒有架子亦不曾自視甚高,此番被他刻意冷落,也并不對他發脾氣,反而是一味的包容,自己這樣,是不是真的有點過分了。
他有感覺時已暮就在門外,于是他溫和平淡的說了一句:“進來吧。”時已暮探頭探腦的推開門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見徐佑安笑着看他這才坐下,卻是低着頭,有點可憐巴巴的樣子。
徐佑安拿起筷子,見他不動,又說:“吃吧。”時已暮這才放心的吃了起來,看樣子先生不生氣了。
豈止是不生氣,徐佑安甚至有點為愛人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感到難過,可時已暮這樣,是因為他……
吃飯間,徐佑安主動找時已暮說了話,兩人就此和好,過日子總得互相包容體諒的,徐佑安在心底對自己說,就算時已暮真的有什麽不願意讓他知道的小秘密,或許也無傷大雅。
可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還懸在頭頂,徐佑安的疑惑仍在,時已暮的擔心,也從未消除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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