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十:初見亦重逢

二十:初見亦重逢

時已暮還在繼續尋找徐佑安其他走失的魂魄，這對他而言已經成了刻在骨子裏的使命，人一旦有了目标，做事就會越發積極，行動效率也會上升，先前他沉迷在幸福的生活裏，險些誤了正事。

他已經打聽到了，徐佑安的一天魄被鬼界的一個熊妖困在了自己的山洞裏，它僅僅是一天魄，什麽智慧也無，就這麽在世間游蕩，直到被那熊妖撿去當了仆人。

那妖怪行事詭異，讓人很難猜測，同時他又很有蠻力，如果貿然行事的話只怕會玉石俱焚。

還是小心行事為好，時已暮做着考量，與此同時，那妖怪也聽說了自己洞內的那個仆人其實是鬼王的夫君。

鬼王大婚他并沒有去，不過他居然将王君的一魄拿來做了仆人，這可真是打了鬼王的臉，到是一個值得炫耀的資本。

可他心知這魂魄自己早晚也得吐出去，他一介熊妖沒法子反抗時已暮，心裏卻還是不甘。

誰要想讓他熊老三把好處吐出去，他就一定要讓他吃吃苦頭，一介鬼王，統領鬼怪，居然和一個用禁術維持的活死人成親了，這等知錯犯錯的人，居然也配做鬼王？

他熊老三不服！不就是生了個好家世嗎！論品行那鬼王做不到神仙所标榜的一視同仁，論能力他熊老三又比他差在哪裏？憑什麽那鬼王就能高他們一頭了，他不服！

他自然不會做什麽上達天聽的事，那樣到底不夠光彩，畢竟此術除了仙以外都不會覺得是禁術，他不會去做萬人敵，不過他到可以用那個活死人做餌，教訓教訓這個年輕的鬼王，以平胸中憤懑。

于是他取了兩顆石頭扔在地上，霎時就變出了兩個小妖怪，然後他又驅使這兩個小妖怪去了時已暮洞府附近，心裏想着這下就有好戲看了。

兩個小妖怪到了鬼王洞府門口，一唱一和的說鬼王在雨花鎮受傷了據說快要死了，其中一個妖怪還故意放小了聲音噓了一聲:“不要讓王君知道了，但願鬼王能化險為夷吧。”

話說那頭徐佑安聽到後，只覺得一下子慌了神，時已暮近些日子好像确實在雨花鎮，那裏離這裏不遠，他一定要去幫他。

事不宜遲，他當即收拾了些這陣子制作的符篆、暗器、藥物等就往雨花鎮去了，一路更是在心裏默念，就算不是為他，就算是為了小澄宇，阿煜，等我過來，身後看到他離去身影的兩個小妖怪相視一笑，變回了兩顆石頭。

他一路駕雲而去，待到落在雨花鎮已經沒了力氣，只能快快的走着，直到路過一個算命先生的攤位，那人胡子花白，眼睛被一塊黑布蒙着，整個人看上去帶着幾分神秘，像是有點本事的樣子。

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徐佑安路過的一瞬間說了一句:“閣下因妖而亡，怎能又與辦事不利的仙者解下姻緣，真是荒唐，荒唐，還不快快清醒。”他聲如洪鐘，周圍站着的不少人都覺得一瞬間腦子就清醒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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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們都不是徐佑安，那一瞬徐佑安只感覺世間的所有都從身邊掠過，他想起來了，他什麽都想起來了。

大街上的人看着這相貌英俊的青年捂住耳朵擡頭流了淚，紛紛站住對他指指點點，視線穿過漫漫人海，徐佑安看到了黑白無常，那兩個身影的裝扮和傳統畫像的打扮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白無常沒有吐舌頭罷了。

跑！時已暮！時已暮還受着傷呢，他要去救他！

他這一跑，身後的白無常擰緊了眉頭道了一句:“追！”他們已經仁至義盡了，再不抓他回去，地府就要追責了，黑白無常兩人抓緊手中的武器追了上去。

路上的人只看到一個人不停的在跑，時不時的還要回頭看一眼，便覺得有點奇怪，可能是個瘋子吧，衆人這麽想着。

距離越來越近，徐佑安憑着時已暮的氣息找到了地方，卻看到時已暮正與那妖怪纏鬥，根本不像将死的樣子，心急則亂，這是第二次，呵，他真是沒用，像個傻子一樣被騙的團團轉。

那熊妖一直貼着洞府門口，就是想在徐佑安來時抓住他威脅時已暮，結果還不等他發現，時已暮就看到徐佑安來了，他的眼中流露出驚訝:“先生，你怎麽來了？”

待看到他身後的黑白無常，時已暮的神情變得悲哀，是誰，先生明明應該在家裏的，為什麽會出來，又為什麽會遇上黑白無常？

是他，只有他知道自己會來雨花鎮！何其卑鄙！想到這裏他瘋了一樣的向熊妖打去。

熊妖看到徐佑安後邪笑一聲就想将他抓過來，卻在看到他身後的黑白無常時住了手，等等，這不是他安排的！

說時遲那時快，在他愣神的功夫時已暮已經一記重拳打在了他的臉上，這一下就打的他撞在了一邊的牆上，這一次的攻擊全然不同于剛才那般諸多考慮後的進攻。

他也看出了時已暮這會兒的狀态不對勁，此時只能顫顫巍巍的解釋:“大兄弟，這倆鬼東西可不是我引來的！”

人家媳婦兒都快沒了，還懷疑是他做的，不沖別的，就這喪妻之痛他也不能再還手了。

黑無常見徐佑安失力的跪坐在原地，頗為不忍的看了眼白無常，白無常給了他一個“還不快行動”的眼神，他嘆了口氣上前給徐佑安戴了枷鎖，然後就準備帶着徐佑安走，卻被白無常伸手攔下了。

他皺着眉頭開口:“就讓他們最後再敘敘舊吧。”這也是他們唯一能做到的了。

看到這一幕，時已暮沖了過來跪下抱住了他的先生，眼睛裏含着淚水:“先生，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是他沒有保護好先生，他知道錯了，可一切都沒有辦法挽回了。

徐佑安的眼睛裏空空的，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回過神來，他什麽都想起來了，也想明白了事情緣由，可這又哪裏怪得了時已暮呢？只是有一點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問清楚。

徐佑安低聲說着，仿佛是在喃喃自語:“當你說你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為了彌補我，還是真的喜歡我？”他只要一句準話，後來是愛了，可一開始呢，是為了彌補才同他成親的嗎？

時已暮不斷的點着頭，淚水不斷從眼眶流出:“喜歡，我一直都很喜歡，很愛先生的。”

“那就好，我也愛你。”徐佑安笑了，分明是離別之際，他的笑容中卻透着暖意，只是臉上已然布滿無聲落下的淚水，他伸出手緊緊的抱住時已暮:“待我轉世，你一定要來找我。”下輩子，咱們還要在一起。

徐佑安跟着黑白無常離開了，臨走時還不忘回過頭來笑着說:“阿煜，不要忘了我。”

時已暮點點頭，看着那幾個人影越來越小，直到他們走進地府這才低下頭來跪伏在地上無聲的落着淚，好像贖罪一般。

熊妖看了他幾眼，心驚膽戰的把門關上了，算他求求老天爺了，讓這祖宗趕緊從他門口離開吧，他再也不做多餘的事了。

天上的人不知怎的知道了時已暮用禁術的事，有人提出要責罰時已暮，削去他的鬼王職位打入天牢百年，上位者卻因為其兄長身有軍功而從輕處罰，只不過強要了龍家兩顆果子，又在人界關了時已暮一年罷了。

待到他出來，徐佑安的魂魄已經在多方幹預下找全并已轉世投胎，畢竟事情已經說開了，大家終于可以不用避嫌的幫忙了。

來不及多想，時已暮開始搜尋徐佑安的生平，以便能尋找到他的轉世，而從這些信息裏他也能找到徐佑安的影子，心裏也算是有些慰籍。

在尋找的過程中，時已暮意外的找到了徐佑安的父母，更知道了徐佑安是被賣掉的事實。

為了區區三兩銀子，好賭的丈夫賣了剛出生不久的兒子謊稱丢失，卻在酒後說漏了嘴被妻子知道了，妻子初時很難過，後來也只是勸着丈夫早些改掉這毛病，丈夫被打動了，從此開始踏實下來。

妻子雖然很想念自己的孩子，可孩子已經不知賣到了什麽地方，又哪裏能找得到？當下便決定還是守住現在的家，孩子以後總會有的，更何況，他們的兒子似乎是到了不錯的家裏。

可是後來，誰又能想到，那家不能生育的夫人兩年後生下了兒子，夫妻倆就再次把徐佑安丢棄了，因為心有不忍，他們并沒有收回為徐佑安做的玉墜，玉墜上有着他們曾經的祝福——佑安。

徐佑安的親生父母已經又有了一個兒子，也許是為了彌補當初的孩子，夫妻倆對這個兒子非常的好，卻不想竟把孩子養成了好吃懶做好高骛遠的樣子，夫妻倆還渾然不覺自己有錯，只覺得自己的孩子有本事有志氣。

時已暮懶得再看下去，人各有命，更何況這對夫婦做了那樣的事還不知悔改，可若說善惡有報卻也不然，那将徐佑安二次遺棄的人家現在過的可是非常好。

因為沒有被削去職位，時已暮繼續維護着一方太平，順帶分出一些心思照顧着曾經幫過徐佑安的人，有人問起徐佑安也只說他身體不适。

有尋來看他們的，他就分身變出愛人的樣子來招呼，時間久了，那些人看他們确實過的甜蜜安穩，也就不來叨擾，只時不時送些吃的，一衆小妖也都變作人來周全的回應了。

同時時已暮也開始尋找徐佑安的轉世，幾經周折終于讓他找到了。

他知道了這輩子的徐佑安叫做沈歡，現在是朝廷命官的庶子，母親是最受寵的妾氏，雖然并不受重視，卻也活的順風順水。

時已暮本來害怕他會受欺負，後來才發現這官員家裏家規森嚴，所以并沒有什麽勾心鬥角的事情發生，倒也算是個好消息。

時已暮一直看着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去認識他，畢竟現在的自己對于徐佑安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

他就這麽小心的呵護沈歡長大。

九歲時沈歡參加花燈節，在花燈節上看中了一只龍形的花燈，他指了指那盞花燈，卻不想被老板告知，那花燈已經有人要了。

沈歡只是個庶子，雖然母親受寵，可主母管理後宅的手段過人，在仆人眼裏庶子也不算什麽。

所以跟着的仆人也不會提醒他只要加錢說不定就可以拿下花燈，更不會有人把自己的錢借給他。

沈歡沒有哭鬧，他只是有些沮喪，之後就平靜的打算離開，身後傳來那老板熱情的和誰打着招呼的聲音，似乎是買了這盞燈的人來取走了燈，真好，那個人可以擁有一盞龍形花燈呢。

不過他也可以看看別的，這麽想着，沈歡本來有些沉重的腳步也輕快了起來，卻不想走着走着他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拍了肩膀。

他回過頭去，就看到了一個有着絕世容顏的男人，這是仙人嗎？小沈歡沉迷在面前人的容貌中，仙人怎麽有點眼熟呢，似乎在哪裏見過？

男人憐愛的摸了摸他的頭，将手裏的燈遞給了他:“喏，你想要的燈。”

他的聲音和煦如春風，掃的人心裏癢癢的，小沈歡推脫道:“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的。”

男人只是笑笑:“這沒什麽的，只要你開心就好，有緣再見。”男人揮了揮手就離開了，直到多年後沈歡仍舊記得他離去的身影。

十一歲時，沈歡和好友們一起去游湖，幾個毛頭小子上了船還打打鬧鬧的，推搡間一不小心沈歡就從船上掉了下去，同行會水的大人立刻跳下去救人卻半天都沒找到。

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些慌，不是為沈歡有可能會淹死在這片湖裏而恐慌，而是不敢想象那位大官死了兒子會怎麽懲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