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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夜籠罩着這座城市,只留下高樓大廈中一盞盞燈火,如同地上星辰。

初冬的寒風被擋在窗外,屋內是碰杯聲和一片歡聲笑語。

“哈哈哈哈,今後就是一家人啦!”中年男人爽朗的笑聲透過房門傳入屋內。

江苑眼神空洞地坐在飄窗上,腦袋靠着窗。

伸出手,手掌印上冰涼的窗戶,下意識被刺骨的冰逼得收回,又不甘心地繼續放上去,手掌的一周逐漸染上一片霧氣。

這窗戶...這麽就封了呢?江苑一點點将霧氣抹去,留下細小的水痕。

房門早就被反鎖,手機早就被收走,就連窗戶都在被關在這兒前就被焊死,設計這一切的人,仿佛下定決心将人關在這兒一般。

江苑自嘲一笑,手指緩緩蜷縮成拳,一下,一下,砸在玻璃上,直到整個指關節染上血跡。

入眼的萬家燈火,現下卻滿是諷刺。

“不用選什麽黃道吉日,明天上午!就領證!”

最終的決定一字不落的傳入緊鎖的房門。

不知是不是特意讓他聽到的緣故,聲音格外大且有力。

“咔噠。”好像有什麽東西終于支撐不住崩塌了。

嘴角的假笑徹底放下。

江苑渾身被這句話震得微微顫抖了一下,門外餐桌上是他被幾句話的功夫就敲定了的未來。

而那個“未來”不過是見過一面的人。

而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痛苦的閉上眼睛。

“周醫生哪裏不好了?一表人才,博學多識,家裏還有錢,還是你媽救命恩人,你不要這麽倔還不好?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中年婦女苦口婆心的面容浮現在眼前,“能遇見他是你這輩子的福氣好嗎?你不會還想着你去年那個什麽前任吧?你喜歡男的我都不說什麽,他哪有周醫生好阿?”

争執聲,砸東西聲,辱罵聲,不斷在腦海中響起。

好吵...

“一個啞巴,你就是個拖油瓶而已,哎呦,不孝的嘞!我命怎麽這麽苦阿?”中年婦女怒吼着,流着淚,抓着手邊的東西就往他身上狠狠地砸來。

潔白的衛衣早已經被茶水打濕,可他當時就那麽站在中間,垂着眼簾,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好像在自暴自棄,又好像一種無聲的反抗。

一百萬阿,彩禮一百萬。

也是阿,自己哪裏值一百萬阿。

怎麽沒有鋒利的東西呢?

怎麽就還活着呢?

江苑疲倦的閉上眼睛,自己也分辨不出到底哪裏不舒服,是被關了兩天不吃不喝胃痛,還是精神緊繃的頭發暈。

就這麽靠着窗戶昏睡了過去。

月光透過窗簾照在他身上,好像給他蓋了床薄毯。

睡夢中的人并不安穩,額頭上出了層薄汗,勁量蜷縮着身體試圖從中獲得一絲安全感,可卻是徒勞。

疼...好疼...

睡夢中的人渾身微微顫抖,好像随時都會驚醒一般。

白嫩的手臂上泛着幾處青紫,臉頰上是未褪去的不正常的紅暈,不難想象飄窗上的人遭遇了什麽。

可卻無人在意。

最終,眼角流下滴清淚,仿佛痛苦的述說。

不喜歡,為什麽要帶自己來這個世界...

終于忍受不住胃裏的翻滾,猛然從不安分的夢中驚醒,沖進衛生間抱着馬桶吐了起來。

可是兩天沒吃一點東西的緣故,什麽也吐不出來。

好不容易控制住嘔吐的欲望,靠在浴室的牆壁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恍惚間,那個少年站在他面前,笑着逗他,“你怎麽在這偷看我”

江苑想伸手去觸碰,可卻重重的載倒在地上。

什麽也沒有。

什麽也握不住。

好冷...好疼...

窗外萬家燈火一盞盞熄滅,迎來的是泛白的天空。

一大早上江苑就被連拖帶拽的帶到民政局。

“快點的,走個路都慢慢吞吞的。”中年婦女拉着他的胳膊一邊在前走一邊埋怨,可嘴角卻帶着壓不下的笑意。

江苑眼神麻木,在後面被拽的踉跄。

身後父親和弟弟一邊站一個,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生怕他跑了一般。

民政局在馬路邊上,寬敞的馬路上時不時有車輛飛馳。

大清早的,民政局門口并沒有什麽人,鮮紅的燈牌上閃爍着标語,寬敞的大門卻仿佛是巨獸的大口,引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淵。

現在沖到路中間,被車當場撞喪命好呢,還是領了證後再“不小心”出個意外好呢?

江苑被父母和弟弟三人包圍着,眼神空洞地盯着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

突然之間,馬路對面一個身影毫無征兆地闖入眼簾。

江苑渾身僵硬,滿眼不可置信,瞳孔巨縮,不顧一切的掙脫開父母的束縛,搶了裝戶口本和身份證的袋子都往馬路對面沖,來來往往的車輛被迫停下,罵罵咧咧過後又恢複秩序。

什麽不孝,什麽自私,通通抛之腦後。

大腦一片空白,江苑撲進一個人懷裏,徹底抵抗不住身體的疲倦,暈了過去。

顧錦眼睜睜地看着兔子自己送上門,二話不說就碰瓷似的在自己懷裏暈過去,不扶的話就這麽要倒下去的節奏。

無奈将人一個打橫抱起,擁在自己懷中。

邊朝自己車走去還邊不爽的啧了一聲。

輕了,顧錦做出評價。

望着懷裏暈過去的人兒,顧錦滿意地勾勾唇,也不管後邊被車流阻擋住的江苑父母,将懷裏的人輕手輕腳地放在副駕上。

也不妄他在這等這麽久,終于把人搶回來了。

“噓。”顧錦坐在駕駛坐上,緩緩啓動車輛,淡藍色的眼眸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被五花大綁的男人,明明是笑着,眼神卻一片冰涼,“他在睡覺呢。”

而江苑原本的結婚對象,所謂的周醫生,滿身是傷地被兩個大漢壓着,縮在角落裏,瘋狂搖頭,卻一聲都不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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