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确田風波(中)陰差陽錯、月黑風高……
買活 第110章 确田風波(中)陰差陽錯、月黑風高……
這自然是為買活軍了,為那荒唐的女田,或許也為農『婦』進城能找到工做,劉小玉便逐漸抖起來了——所以說女人識字做什麽!識了字更『奸』,更壞!黃富喝酒仿佛也有了三分的醉意,拿着水煙鍋,起問着,“這話當真?”
但若說要和離,那也是不能的,劉小玉是劉家人,這樣的大族都要面子,黃富既不能休妻,劉小玉也不敢回娘家去。二人的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過着,彼此也法不聞不問,還是要一道種田,否則活實在是做不完。只是口角比更頻繁。
黃富對劉小玉的評價十分的低,“出去能帶回什麽錢來?掃盲班都差畢業不了,怕不是還要把路費花光了,在外頭給我倒欠了賬回來!”
他家的三兩銀子還是買活軍來了以後才算是揭過,劉小玉不甘示弱道,“我不去掙錢,什麽時候才能買牛?就靠?能行?”
黃富今年近三十歲,氣已經漸漸不如十年了,他家還有兒子,未來實在是渺茫的——十年後他要四十歲,按村裏的經驗,四十歲已經是要佝偻着腰的年紀了,田裏的重活也不是十分做了,而哪怕今年就生了個兒子出來,那時候他的兒子也不過才十歲,壓根法接過擔子。到時候田裏的活誰做?兩個人就這樣慢慢餓?
更不說現在這孩子還不知道在哪,自打劉小玉難産過那一次,幾年了肚子裏都消息,黃富現在都很不願去想将來,買活軍來了,對他來說似乎是件好,旁的人家都歡欣鼓舞的,私下給謝六姐立牌位,黃富卻覺他實在是可笑,謝六姐就算是神仙,能變出個十二三歲的兒子給他麽?他老了能養活他麽?那個醫院能治好病麽?他每常肩背那一塊痛要命,買活軍能讓他的肩膀直起來麽?
若是把這世上的婚姻分為幾種,情投意合的、反目成仇的,湊合着過的,只怕現如今九成以上的婚姻都落在湊合着過這裏。湊合着呗——難道離了還能找更好的不成?
這句話放在黃富和劉小玉上也是十分合适的,他當時成親就是誰也看上誰,劉小玉生不怎麽樣,五短材,吊梢眼有三角的味道,『性』子也說不上很好——自然,在如今的世道,只要是個女娘,就有嫁不出去的,劉小玉的眼光還高很哩,一心想要做個城裏人,只是她娘家不願出陪嫁,便将她說給了同村的黃富。
在黃富這裏,他本人是不願娶劉小玉的,只是當時他老娘還活着,親便做兒子的來發話,兩邊大人說好了彩禮嫁妝,強壓着辦了喜,日子也就這樣過下去了。
這村裏一半以上的夫妻都是這樣成的,半大小子、半大姑娘,哭哭啼啼湊在一塊,彼此間連熟悉都談不上,更別說喜歡了。只要他願意,甚至可以經年累月不說一句話——若有耽誤了生孩子和做農活,怠慢了該給娘家的禮數,那麽也有誰會産生什麽意見。
黃富和劉小玉的日子就是這樣磕磕絆絆過下來的,他生了兩個孩子,都能養活,一個是男孩,七個月上染了風寒,燒了三天三夜,病好了以後便癡傻了,按家裏的意思,被棄到了嬰兒塔裏,第二個是女孩,胎位不正,難産,生下來就了氣。
生活對于黃富來說是很有希望的,他此便更不願意和劉小玉說理了,在他看來,自己實在是運氣不好,旁人娶回的娘子,別的不說,至少勤快善良,孝順婆母。而他母親卻親自聘回了一個有意害自己的兒媳,又為娘家勢大的關系,不好十分追究,這些年來,雖然岳家也給了些照拂,但能頂了什麽?他現在只願劉小玉安分守己過日子,別再來招惹他給他生了,這女人蠢也是離譜,現在劉家都倒了,還這麽有恃無恐的,和一家之說話,也不放尊重!
二人争執了一會,話都說難聽,劉小玉字字句句說的都是黃富本不會掙錢,連三兩銀子的賬都填不上,甚至還說到了黃富去的老娘,“娘不就是為知道的這草料,這才幹淨利落一了之!她可不敢再來三兩債了!”
這句話戳心窩子了,黃富怒喝一聲,揮着水煙鍋就往劉小玉頭上敲去,劉小玉伸去擋,被燙一縮,竟絲毫都不示弱,轉就抄起堂屋門邊上的扁擔,怒視黃富道,“吊『毛』龜,叫不叫我去,我也是要去,個咀子,明天就去離婚!阿裏自己過好日子去!我賺錢買了牛,種不我自己的口分田?”
有句話叫下雨天打孩子,閑着也是閑着——這句話其實在有些方是‘下雨天打媳『婦』,閑着也是閑着’,村子裏不打老婆的農戶實在是少之又少的,倒也不往裏打,幾個耳光,幾下拳腳,打狠了怕她跑了,或者上吊了,但完全不打那也是不成的,‘女人不打豈不是要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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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夫妻情投意合時,時常會說一句話,那就是‘過門來,也不曾動我一個指頭’,可見當時的家庭暴是多麽的普遍。黃富自然也是打劉小玉的,幾年不怎麽打,他母親去世後便頻繁了些,而劉家倒臺以後就更頻繁了,但不論頻率如何,只要她動,劉小玉就只能低眉順眼受着,絕不敢進一步觸怒她,這還是她第一次反抗。
這在此時,是常見的,孩子了就只有再生,但第二次劉小玉生産,由于胎位不正生不下來,村裏的穩婆甩不敢管了,黃富進城去請了大夫,花了三兩的『藥』費,這便成了黃家肩上十分沉重的擔子,這三兩的印子錢讓黃家始終能喘過氣來,之後黃母病了,怕兒子又借印子錢去找大夫,便乘還有氣的時候,自己走到池塘邊跳了進去。
這件讓村裏多了一段繪聲繪『色』的鬼故,那以後好幾個月,天黑了孩子都不敢池塘邊上過,也讓劉小玉和黃富的日子更難過下去了——為了還上這三兩銀子的債務,黃富農閑了就賣命的四處做短工,母親『自殺』時他是不在家的,好幾個鄉親都和他說,很懷疑他母親都衰弱成那樣了,怎麽還能走到池塘邊上,甚至有人那天傍晚在池塘邊上看見了兩人的影子,說是收屍時見劉小玉的臉『色』和往常也十分不同。
這樣的完全難以求證,鄉間有太多人命就是在這種無法求證的情況下逝去的。不論如何,黃母一,黃家的財政倒是緩了許多,劉小玉也就不用再在病榻伺候了。她本人多次抱怨過黃母體不好,家繁重,這在村裏也是人盡皆知的。
這些閑言碎語,如果換了一個媳『婦』來承受,那幾乎是可以殺人的,但劉小玉又姓劉——買活軍來之,劉家村的大姓還是劉,劉小玉娘家雖錢,但至少能保證了她不會為幾句流言受到追究,而且這種話也傳不久就人再講了。
只是劉、黃之間,本就不好的關系便更加疏遠了,劉小玉本就嫌棄黃富有藝不會賺錢,而黃富現在嫌棄她的理由那可就太多了,生好看不好看那都不是,懶惰,家裏的活計這不做那不做不說,連老娘都看好,被她溜出去跳了池塘,簡直就是個喪門星,自打她嫁過來,家裏就好。
若說第一次殺人,是他氣血上湧,沖動行,那這一次黃富便是殺機坐定、惡心起,再無不忍,将中女體一把壓入爛泥中足足一刻鐘,直到劉小玉再無聲息,這才将她扔在泥潭裏,『摸』黑回家取了麻繩,又回到池塘邊上,撿了個大石頭,将屍體和石頭綁在一起,推入池塘深處。
他在池塘邊來來回回,拖曳出無數痕跡,黃富草草收拾了一番,又去池塘上游的小溪裏洗了臉,怔怔尋思起來:要是,便将她推在池塘裏,嗣後說是母親回來索命,村裏人也有不信的,大家議論一番,此或許也就過去了。但現在大家都識了字,黃富本能便認為這做法是行不通的,是以他還是将人用石頭捆上,叫它沉了下去。
若是報失蹤呢?能蒙混過去嗎?村長怕是要上報的,還有那些叫警察的買活軍兵丁也會來找人,黃富過去一年就見了好幾次警察,哪次出動不是雷霆萬鈞?村裏原本的能耐人,在警察裏就有能撐住一兩個日的,連印子錢的賬本全都給審了出來。他自忖自己是絕扛不住那三木刑罰的,此這村裏是待不了。
——但這也無妨,他至少掃盲班畢業了,難道還不如劉小玉?劉小玉能進城找活,黃富就不信自己去了外個生路。掃盲班在他上別的好作用有,倒是壯了他闖『蕩』的膽子,黃富心中逐漸穩下來,卻又為想起劉小玉的名字有些黯然——他實在也想殺她,但那話着實是太過分了。
要孤上路,黃富也有些不舍,又不願就這麽走了,這人一旦走了惡路,念頭便是越來越過分,他又想着不如把自己後路斷了,走之在村裏放一把火。甚至已開始幻想起投了別的大王之後,如何受到重用,反攻買活軍,清算謝六姐……
“我便要分了一畝田去又如何!”劉小玉像也豁出去了,扁擔舞動着不許他靠近,有些歇斯底裏尖叫道,“就要分了的田去,吊『毛』龜、長工種子,連兒子都有要田又做什麽!離婚!明日就進城離婚!”
黃富道,“好!好!好!”
他将水煙鍋扔在上,砸出幾火星,生受了劉小玉扁擔一拍,走到她側,那扁擔刮在他臉上,熱辣辣的,定是刮出了血,黃富也不管,一就被他抓住了劉小玉的後脖領子——他雖不高,但劉小玉更矮,哪裏比過男人的氣,若是以,抓着發髻劉小玉根本連動都動不,此時頭發剪短了,抓了後脖領子,她也只能徒勞掙紮,又吃了黃富一巴掌,裏的扁擔不覺就松了,掉到上‘嗆啷啷’稀裏嘩啦滾遠了。
黃富扯着劉小玉往堂屋外走去,劉小玉尖叫道,“松!救命啊,來人啊!殺人啦!”
黃富心下只覺快意,獰笑道,“松什麽?咱這就去離婚!走啊!”
如此胡『亂』想了想,回去收拾了包袱細軟,他便了一盞蠟燭,端着走到劉老四家門口,叩門道,“老四?可睡了?我阿富,開門。”
劉家燈火未歇,不片刻便有人開門,是劉四嫂,劉老四『性』格恣睢,平日很看不上她,但她『性』格柔順,不頂嘴,和劉小玉是兩副模樣,此黃富對她頗尊重,想到要诓劉老四殺她入夥,心下不免有些不忍,不敢多看,只別開頭道,“阿嫂,四哥睡了嗎?”
劉四嫂面上有些青紫,顯然回家後被劉老四遷怒,打了幾下。她打量了黃富幾眼,眼神一凝,但剎那間便又若無其,也不細問,強笑道,“在的,只管進去,我燒水泡茶去。”
鄉下人平日也喝些自己炒的散茶,黃富頭入內,劉四嫂回頭看了一眼,彎腰提起門口的大銅鎖,閃出去,外頭鎖了院門,撒開腳丫片子,一溜小跑便往村裏跑去。這裏黃富和劉老四還不覺異常,又過了一會,先是有人問茶,之後院裏響起門扉搖動之聲,又有人喝道,“娘呢,去哪了?”
此時,村裏各處已響起了鑼聲,李村長面『色』嚴峻,嘴裏吹着哨子,帶着壯丁往劉老四家走去……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此時已入夜了,村子裏是有更夫的,彼此的住處又隔遠,黃家本就住在村中荒僻處,有一條路直通村口的池塘,否則當年黃母的也不至于個見證,劉小玉的叫聲全淹在蛙鳴中,不過激起了幾聲犬吠,遠處一片屋舍淹在黑暗中,始終無有燈火出來。黃富将劉小玉扇了幾下,劉小玉便弱了,叫也叫不出聲,待到了池塘跟,一把将劉小玉搡了下去,這池塘四周都是黃土,他滑到塘邊,就着将劉小玉按到水裏,對方極掙紮,黃富不管不顧,只更咽道,“娘,兒子送人下來服侍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下反抗道漸弱,黃富忽而松開,仿佛大夢初醒一般,将劉小玉拎了起來,又搖了幾下,心中驚慌至極,諸般念頭紛至沓來,心底只想道,“這就了?別,別!”
他無論如何也想到自己竟會成了殺人的兇徒,但将劉小玉搖了幾下,感覺到她體中仿佛又有一股氣正在凝聚,軀體還完全變軟,忽又起了一念,暗道,“不對,不對,她若活轉回來,還有我什麽好果子吃?怕不是要去彬山做苦役也!”
他這般作為,若是或許還無妨,畢竟還人——但現在買活軍來了,這便不叫‘畢竟還人’,而是叫做‘幾乎已經殺人’,買活軍對百姓是很兇狠的,有‘念在初犯’,‘畢竟家’,以劉小玉的『性』子,一活過來,必定是要四處去嚷嚷,這種幾近殺人的行徑,鬧開了他一定會被送去彬山。他和村長又無交情,再說村長現在也不敢遮掩這麽大的,村民時常進城,誰都可能去告狀。
他家中無旁的親戚了,這一去彬山,家裏的豈不是都給了劉小玉,到那時候,她坐招夫,找個新男人,若是生了孩子,這塊以後就真不姓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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